偽善者自食惡果

  這中年男子，便是潘老爺。他沒有讓弓箭手繼續射箭，只是擔心傷到小丸子——他需要一個完整無暇的「善財童子」。

  蘇綰寧心下一慌，但臉上卻強裝鎮定：「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你們現在是在殺人，是在犯罪！官府不會放過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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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老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露出一排鑲金的牙齒：「殺人？我什麼時候殺人了？有人看見了嗎？」

  大師的屍體還在面前，可是周圍看戲的人在聽到潘老爺的話後，紛紛搖頭：「沒看見，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令人咋舌。

  蘇綰寧指著眾人：「你們這是助紂為虐！是共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她企圖用大道理打動大家，可是潘老爺卻一臉不屑。他轉動著手上的扳指，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姑娘，你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呀。」

  那強哥在潘老爺話落後，主動站了出來：「他們都是自願殉葬的，與我們何干？」

  潘老爺對這答案顯然很受用，他點點頭，繼續說道：「姑娘，你也聽到了，都是你們自願殉葬的。」

  臨了還補充了一句：「他們都可以作證。」

  再看周圍的人，紛紛點頭，這簡直就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呀！如今的情勢，對蘇綰寧等人來說並不樂觀。

  她悄聲對身後的兩個孩子說道：「一會兒我如果說跑，你們就朝後面跑。」前面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了，一跑就會被抓住，不如朝後跑，拖延時間，看看能否搏出一條生路。

  潘老爺的耐心終於還是被耗光了。他有些不耐煩地沖強哥發號施令：「活捉他們，切記不要傷到『善財童子』。」

  尖嘴猴腮的強哥接收到指令，立馬摩拳擦掌，嘴裡念叨著：「好嘞。」

  見眾人越逼越緊，蘇綰寧將身前的屍體一推，大喊一聲：「跑！」三人扭頭，便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這既然是個墓穴，那必然是有暗道的。蘇綰寧只能祈禱，保佑他們能夠順利甩開眾人，之後哪怕用手挖，也要挖通一個通向外面的道路。

  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怎麼可能跑得過一群常年做工的人。

  不消一會兒，他們便被追上了。蘇綰寧被地上的棺材蓋絆倒，整個人趴在了地上。這是又回到了墓室的中央。

  蘇綰寧身旁，觸摸到一個冰冰涼的物體，她沒有看，只是順勢扶著那物體慢慢爬起來。再次反觀眾人時，他們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一個個小心翼翼，不敢亂動。

  強哥更是一臉驚慌，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蘇綰寧的手，準確點說，是那手邊的女童雕像。

  「你你你你，別亂動！」

  蘇綰寧斜眼看去，自己手中的匕首，正貼在女童的臉上，稍稍用力，便會將其臉皮劃破。再看他們緊張的樣子，蘇綰寧當即便明白了，這女童，對於潘老爺來說，很是重要。

  既然有把柄在手，她自然是不肯輕易放棄的。蘇綰寧當即轉過身子來，匕首貼著女童的臉皮，說道：「你們不准過來！」

  強哥立馬伸開雙手，示意所有人後退。這可比那大師管用多了。

  早知道就該挾持這個雕像了。蘇綰寧嘗試將其抱起，可是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這雕像，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底座太過牢固。

  恰在此時，潘老爺總算悠哉悠哉的過來了。他不知現在的情況如何，只是見眾人圍在一起，不禁出聲訓斥：「就這麼三個人，你們都抓不住。我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後面的話剛落，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潘老爺信步向前，在看到蘇綰寧新挾持的物品後，大驚失色：「你快把朧朧放開！」

  朧朧？就這雕像，竟然還有名字？蘇綰寧細細打量著朧朧的模樣，竟然和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相似，難不成這個變態照著自己的樣子，塑造了一個女孩的形象？

  想想便覺得噁心。

  「你要想這……朧朧，完好無損，就聽我的話。」蘇綰寧知道，現在她們的情形很不樂觀。

  好在這潘老爺對朧朧很是重視，小心翼翼地說道：「只要你不動我女兒，你說什麼都答應你。」

  女兒？蘇綰寧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潘老爺說得女兒就是朧朧。難怪兩人有點相像。但把女兒的模樣雕刻出來給爺爺陪葬，這操作，她屬實沒看明白。

  「你放季染和小丸子離開。」三個人同時離開，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不行，這『善財童子』絕對不能走。」

  蘇綰寧回過頭，見小丸子正一臉擔憂地望向自己。蘇綰寧用眼神安撫著小丸子，隨即又說道：「也行，你們把季染安全的送回蘇城，只要他安全了，我就放了這……朧朧。」

  以季染的聰明才智，定會記住下山的路，到時候帶官府上山來。

  但這潘老爺雖然愛女心切，但不至於為了一個雕塑，真的肯放了季染。可是出乎意料的，潘老爺略加思索後，竟然同意了。

  這雕塑中，究竟是有什麼秘密，竟然讓潘老爺如此重視？

  強哥在潘老爺的示意下，帶著季染離開。反觀季染，每走兩步，便回頭看一眼，小小年紀，卻知道蘇綰寧如今承受的巨大心理壓力。

  小丸子依依不捨的送別季染，眼裡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有些害怕，只能緊緊地抓著蘇綰寧的衣角。

  而潘老爺的心思全然不在蘇綰寧幾人的身上，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女孩的臉，生怕出了什麼閃失。

  「人我已經放走了，你把刀子放下。」蘇綰寧皺眉，就聽潘老爺繼續說道，「我家朧朧可是龍女轉世。」

  傳言觀音菩薩座下有兩名童子，一個是善財童子，另外一個就是龍女。難怪這女童的腦袋上裝了珊瑚，如同犄角一般，原來是一直被潘老爺當成龍女來養。

  說來也怪，這丹娘養了一個「善財童子」，潘老爺養了個「龍女」，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命中注定，這兩個孩子，竟然都在蘇城之中。

  「為了湊齊善財童子和龍女，你竟然能做出這樣惟妙惟肖的雕像來，也是難得。」蘇綰寧戳了戳朧朧的臉蛋，不解道，「這究竟是用什麼材質做的？」

  若是做成這樣的娃娃，擺在家裡，想必會很瘮人吧。

  潘老爺見蘇綰寧舉止不雅，連忙制止：「不要亂動！」

  蘇綰寧被這一叫，驚得急忙收回了手。

  「那張臉皮，我可是養了足足好幾年，每天用牛奶浸潤，珍珠敷面，才變成如今這副吹彈可破的模樣。」

  「臉皮？」蘇綰寧的手有些抖。

  潘老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朧朧還未出生之前，我便找大師算過了，掐准了時間，才讓朧朧出生的。」

  蘇綰寧的眉毛逐漸湊到了一起，她感覺到，身後的小丸子身上也在發抖。

  「朧朧就是龍女轉世，這幾年來，我是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潘老爺的臉，逐漸開始扭曲，「她能為老爺子殉葬，也不枉我寵愛她一場。」

  瘋子，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竟然將自己的女兒作為殉葬品養大。

  那真實的觸感，以及栩栩如生的表情，不是因為工人的技藝高超，也不是因為使用的材質獨特，而是因為，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女童，被他們製作成了雕像。

  那麼，可以預見的，他們準備對小丸子做的事情，也是這樣的。

  「你簡直不是人！」蘇綰寧咬牙切齒道。

  「人？」潘老爺的表情有些癲狂，「我從來都不是人，我是神。死後也是要得道升仙的。」

  他如今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自己以後成仙的準備。

  喪心病狂。這是蘇綰寧對他的最終評價。

  手中的女孩像是有了感應，身上的溫度愈發的涼了，這種涼意，順著指甲，直達蘇綰寧的四肢全身。她打了個寒顫，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這個女孩。

  不知是否是錯覺，那朧朧的眼睛，似乎在動。蘇綰寧一驚，雙手不自覺的將身前的雕像推到。說來也怪，那原本抱不動、推不動的女孩，竟然被蘇綰寧輕輕一推便推倒了。

  潘老爺看著朧朧的臉即將著地，顧不得多想，撲身上前。若是這張臉出了任何問題，他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千鈞一髮之際，潘老爺以身做墊，接住了朧朧。可奇怪的是，他分明是用身子去接的，但等到了朧朧面前時，她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一般，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調轉身子，直直的砸在了潘老爺的腦袋上。

  墓室里瞬間亂成了一團。有著急給潘老爺看傷勢的，有著急捉拿蘇綰寧邀功的，原本擺設嚴密且規整的主墓，變得凌亂不堪。

  蘇綰寧和小丸子四處躲閃，可這群人像是著了魔，非要將他二人抽筋拔骨，啃食乾淨。最終，他們還是被逼到了角落。蘇綰寧望著那一張張如同惡魔的臉，有些絕望的閉上眼。

  她能做到的，也只是環抱住小丸子，讓他少受一點傷害。可是疼痛遲遲沒有落到自己的身上，連前來將她拉開的人都沒出現。

  小丸子探出腦袋，悄悄地朝外看著，忽然大叫道：「是季染，季染帶著一個大哥哥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