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好官
2024-06-06 01:47:18
作者: 化相
「一沒開堂二無問審,你們這樣辦案是不對的!」
葉彎彎將人在門口攔下,領頭捕快懶得同她浪費時間,不耐煩地揮手讓她走開,只想早早辦了事回家吃飯。
「官府辦案,不是你小丫頭能管的事。葉家藥鋪造假,證據確鑿,只等判罰下來便是。」
葉彎彎偏不讓路,梗著脖子據理以爭,「造假的證據我沒看到,但葉家藥鋪絕不會造假,我可以上堂作證。」
管事也不知道老東家與這姑娘有什麼淵源,但她一片赤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與少東家很是般配。若有幸度過這一劫,當真要找機會讓他們認識認識。
葉彎彎自是不知,被人默默牽了根紅線。她坐在牢房裡,無限苦惱。
同樣是假藥事件,她爹當年擴大了葉家的影響力,收穫了她娘親的香吻,到她這裡,辦砸了不說,還慘兮兮地關進了大牢,父女倆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哎,真愁人。
葉彎彎進女牢的時辰,錯過了飯點,她嚼著剩餘的糖炒栗子,想著明天該怎麼寫信給她爹請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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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牢房,一直傳來哭哭唧唧的聲音,擾得葉彎彎越發不知道該寫什麼,只得倒頭就睡。
到了第二天,獄卒來送飯,隔壁牢房的人仍縮在角落裡,像是沒聽到一樣,任由飯菜放在過道。
葉彎彎早就餓了,興沖沖地跑過去,結果險些吐出黃膽水。窩窩頭搭蔬菜湯,散發著濃濃的餿水味兒。
難怪道上都說牢飯不好吃,她強烈要求套餐升級!
獄卒收了跑腿費,當然不介意區別對待,很快就送來豐盛的飯菜。
走的時候,獄卒惡聲惡氣地問隔壁還吃不吃,那姑娘也不答話,飯菜便被端走了。
「哎,要不要我分你一點兒?」
女牢的囚犯很少,這一片就她們兩人,葉彎彎想說個話,都是空蕩蕩的回音,淒涼可想而知。葉彎彎藉機搞外交政策,無非就是想找個人嘮嗑。
結果那姑娘瞥了她一眼,冷漠地搖搖頭,繼續垂著腦袋,抱膝而坐。
葉彎彎出師不利,討了沒趣,自顧自地大吃起來,卻沒發現隔壁的姑娘,偷偷咽著口水。
獄卒來收碗筷,葉彎彎又掏了銀子,讓買些消食的蜜餞和紙墨,獄卒趁機敲詐一筆,樂滋滋地去了。
打從葉彎彎說要紙筆,隔壁那姑娘神色就出現了異樣。待葉彎彎抓著筆,畫出一張張鬼畫符,浪費了大半的紙張時,那姑娘終於坐不住了。
「你犯什麼事進來的?」
葉彎彎下意識撓頭,不曾注意手裡還拿著毛筆,耳側留下了一戳墨水。
她想了想,學著拉長臉的捕快,粗聲粗氣道,「你想要作證?先去牢里等著大人升堂吧。這丫頭妨礙公務,一併壓入大牢!....官差是這麼說的,我沒犯事,我是來作證的。」
「呵,你可真傻,」高月搖搖頭,笑得嘲諷,「這帝都哪有什麼好官,都是一丘之貉。我勸你省下銀子,賄賂賄賂那些當官的,也好早早離開這吃人的地方。」
「才不是,誰說帝都沒有好官了?」葉彎彎哼哼唧唧道,「我就認識一個好官,可好可好了。」
「哦?那你剛才是在畫他?」
高月眼神一撇,瞧得正是葉彎彎的『家書』。
葉彎彎嘟囔道,「他才沒這麼難看,這是我們家的一個管事,他也被關起來了,我想讓我爹想想辦法,我爹很聰明的。」
「你說自己認識當官的,怎麼不找他幫忙?」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找顧延之?」
葉彎彎眸光一亮,拿起畫筆唰唰地畫起來,完全不顧及看信人的感受。
反正高月是沒看懂,葉彎彎到底想表達嘛。
「我說,既然他在帝都,你幹嘛不直接去找他?不過是個妨礙公務的罪名,花點銀子,就能堂堂正正地出去。」
「真的嗎,真的嗎?」
葉彎彎一臉激動,還有這種操作,帝都可真有人情味兒。
高月點點頭,確認過眼神,葉彎彎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實孩子。
眼下,她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天色不早,能辦這差的人估摸散值了,你得等到明早。...對了,你這紙筆,能否借我一用?」
葉彎彎不用再苦惱寫家書的事,很是感謝高月的指點,便樂呵呵地遞了紙筆,沒有多問。
只要她明天找到顧延之,以他們共患難的過命交情,他一定會仗義相助的!
高月提筆,寫得一手好小楷。
想當初,她也是衣食無憂的千金小姐。直到前幾年,貪官勢大,霸占良田橫行無忌,搞得靈州烏煙瘴氣。
她爹爹是良善之人,不願助長惡人貪念,壓榨莊上的農戶,斷然拒絕,與官府交惡。她與母親去寺廟為靈州百姓祈福,歸來時家中已慘遭門禍。
而她的娘親剛烈,去知州府擊鼓鳴冤,被棒打出來,不久病死破廟,臨死前讓高月投奔舅舅。
雙親俱亡,高月有恨,哪裡肯讓父母死得不明不白。於是帶著證據和萬民請願書,前來帝都告狀。
不料,那京兆尹騙走了她手中的證據,將她關進大牢。
官官相護,冤屈難雪。
高月自知出去無望,便想借葉彎彎的手,將萬民書偷偷轉交舅舅,等到他日陛下出行,將那御狀告上一告。
葉彎彎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接過她的書信和包裹了東西的手帕,塞到懷裡,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明早一出去就幫你找驛站寄。」
兩人剛說完話,獄卒就來了。高月轉過身,恢復淡漠的神情,不願讓人看出異樣。
葉彎彎端過預定的晚飯,示好道,「你都沒怎麼吃東西,晚上會睡不著的。我明天就走了,一起吃頓散夥飯?」
這次高月並未拒絕,她其實也是餓極的。生來富貴的人兒,怎喝得下那餿水,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才有一頓沒一頓吞咽罷了。
兩人吃著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高月,你怎麼也會被抓進來?」
「我是來告狀的,眼瞎,信錯了官。」
「不怕,我還有好多銀子,明天我帶你一起出去。我們去找顧延之,他是頂頂好的官,一定會幫你的。」
「我的事,銀子解決不了。你幫我把東西送出去,就是幫了大忙。」
葉彎彎感受到她話中的無奈和沉重,覺得心裡沉甸甸的,頗不舒服,「我一定會把家書,寄給你舅舅的。你等著,我明天找到顧延之,讓他來救你。」
高月心頭大石去了大半,此時戲謔道,「顧延之?今晚你已經提了這名字很多次,難不成他是你的心上人?」
「顧延之是我兄弟,我們有過命的交情。而且,他真的是個好官......」
葉彎彎不懂什麼是心上人,想起那短暫的相識,仿佛時間過了好久,倒讓人有點想念。
看在高月眼裡,卻是豆蔻枝頭情思起,待到入骨方可知。
更深人靜,葉彎彎吃得太撐,翻來覆去折騰半宿,終於有了點兒睡意。
不遠處,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出現,砍斷了隔壁的門鎖,動靜不大,卻足以驚擾葉彎彎。
葉彎彎翻了個身,迷糊看到有人拿著刀,踏進隔壁牢房。
刀?
葉彎彎瞬間驚醒坐起,正好與揮刀欲砍的黑衣人對上眼,面面相覷。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葉彎彎。
半夜不好好睡覺,跑到大牢行兇,一看就不是好人。還想殺她剛剛認識的朋友高月,葉彎彎不淡定了。
她抓起地上的骨頭碎渣,沖黑衣人道,「別躲,看我的獨門暗器——」
人都有反意識,越不讓做的事,越會去做,這是葉彎彎當山匪時學的絕招之一。果然,黑衣人夜裡視線不清,見一堆不明物體扔來,閃身避開,跳離了剛剛驚醒的高月。
「高月,讓一讓,我要過來了。」
隔著一根根木柵欄,你怎麼過來?
高月躲到一側,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葉彎彎對著隔欄猛踹了幾腳,兩三根木樁斷裂,砸出個通道口,就這麼鑽了過來,看得黑衣人和高月目瞪口呆。
奇怪的是,動靜鬧得大了,獄卒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黑衣人惡狠狠道,「仙路不走,偏來踏鬼門,那我就成全你——!」
葉彎彎的斧子被收繳了,只能赤身搏鬥。來人身手不弱,葉彎彎又要護著高月,一時落入下風,險險避過幾次刀尖。
她瞥到地上掉落的鎖鏈,故意賣出個破綻,滾落到牢門口,拿起鐵鏈反擊。
一套鞭法行雲流水,與使斧子比,葉彎彎此時多了幾分冷厲,很快便逆轉了情勢。
葉彎彎拿著黑衣人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惡聲惡氣道,「快說,是誰讓你來的?」
這點威脅,黑衣人哪看在眼裡,翻了個白眼,「要殺就殺,我是不會說的。」
高月感念葉彎彎救命大恩,想起放在她身上的萬民書,生出了幾分歉疚。
她一早便知,沾染此事,勢必會給葉彎彎招來禍患,卻還是自私地託付了。
想到此處,高月上前,想說點什麼,黑衣人卻趁機反抗,還想殺高月!
這下可惹惱了葉彎彎,一拳揍了上去,拿起鎖鏈困了個嚴實。
葉彎彎被高月拉到一旁,事情全盤道來。高月道過歉,便欲收回書信和萬民書。
誰知葉彎彎聽了,為民除蝗蟲的綠林精神爆棚,胸脯拍得砰砰響,誓要幫忙到底。她將黑衣人卸胳膊卸腿兒,胖揍一頓,逼問著幕後指使。
漆黑的牢房裡,開始了一場慘無人道的葉氏審問。
當燈火驟然亮起,大批人匆匆趕來,只看到一個小丫頭蹲在黑衣人旁邊,不知做了什麼,黑衣人時哭時笑,面目扭曲,像個難受的神經病。
顧清宴自然認出了那小丫頭,葉彎彎瞧見他,十分歡喜,「顧延之,你來的正好。這人油鹽不進,快幫我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