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刺繡與翻轉真相
2024-06-06 01:21:18
作者: 劉不白
「人已經死透了,多看無益,黃土落雪,鋪他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說話的是杭州王天壽,如果他沒有發出聲音,徐長生絕不會相信這屋子裡還有其他的活人。
無關其他,實在是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已經過度衰老,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活物。
這王天壽是古七盟的趕屍人,但是如今已然洗白了身份頤養天年。
他前些年歲在杭州經營古玩生意,後來兒子殺了人惹了官司,條子調查取證反倒把他給查了底子,之後有人說王老六進了局子吃公糧,還有的人說直接給一槍子兒崩碎了腦袋,誰成想竟然跟著舔刀客漂洋過海做起了老本行來。
徐長生已經癱坐在了地上,他實在不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但是露在外面的祭服是那麼的熟悉,那把水白青鋒又是如此的敏感特殊!
血淋淋的現實由不得他去執拗否認,但是說到底,他還是沒有任何勇氣去掀開那帶血的白布帘子。
蘇騰龍也有些嚇得犯傻,但是到底是個醫生,職業素養和工作經驗還在,當即就一巴掌拍醒了徐長生,二話不說地跑過去準備搶救令狐狩。
徐長生到底還是少年心性,蘇騰龍走過去掀了帘子,露出來令狐狩那張熟悉蒼白的面龐。
徐長生乍一瞧見,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蘇騰龍見他這般六神無主也沒有辦法,畢竟現在根本不是哄孩子的時候。
地上躺著的令狐狩青筋暴起,渾身上下有很嚴重的淤青。
蘇騰龍按了下他的脖頸內部,發現已經沒有了脈搏,但是身體的溫度依舊是恆溫,沒有半分消退的跡象。
「剛剛窒息不久,血管阻塞很嚴重,肌肉因為缺氧而失去彈性,靜脈曲張程度明顯,體溫依舊是36攝氏度左右,瞳孔直徑大於4毫米,有初步渙散的跡象且不等大正圓......」
蘇騰龍冷靜地分析著,嘴裡哆哆嗦嗦地不住念叨,頭上的汗水已經大滴大滴砸落下來,能看出也已經心力交瘁。
「你別愣著,我做CPR,你把那布帘子撕成條狀當繃帶給令狐包紮,撕不開就用這個!」
蘇騰龍連汗都來不及去擦,伸手將地上的寶劍丟給了徐長生。
徐長生依舊是哭喪著臉,但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楚,當下一邊抽著鼻子,一邊開始給蘇騰龍打起下手。
蘇騰龍一邊做著心肺復甦一邊掐按令狐狩的合谷穴,徐長生在蘇騰龍的指導下給令狐狩做全身按摩,盡全力將他渾身的僵硬肌肉重新打散。
「人已經死透了,何苦又讓他卡在鬼門關,不若蓋他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那王老六又在一旁光說不練,昏黃老眼看死人一般盯著面前的令狐狩,一邊看一邊不住地吧嗒嘴巴,不曉得是讚賞還是惋惜。
「你這老不死的積些口德,我們令狐連加農炮都炸不死,他娘的絕對比你活得長遠!」
蘇騰龍這話說的很重,古七盟里的人並不算關係融洽,像趕屍匠和背屍人這種行當,一般都算作下九流,是為世道公理所不齒的,因而蘇騰龍向來都看其不順。
不過說起古七盟的南北派,做的其實都是敗壞陰德的事情,只不過程度孰輕孰重罷了。進了這個門路,那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蘇騰龍嫌棄厭惡趕屍人,也正是因為他們黑的沒有自己的山瞎子行當純正罷了。
「令狐真的還有救嗎?」
徐長生悲觀地問了一嘴,因為蘇騰龍搶救了半晌,依舊是不見有復甦的跡象。
「不清楚,現在只是頸動脈波動消失,自主呼吸停止,雙側瞳孔放大,跟真正的死亡還差得遠哪。」
蘇騰龍回了一句不再多言,拼盡全力投入搶救。
徐長生在一旁不住給他擦額頭上的汗,那王老六依舊在一邊看好戲,嘴裡依舊是那句曹雪芹常用的林黛玉貫口兒。
徐長生望著令狐狩的死人臉龐,一時間有些恍惚失措。
這個男人背負了太多東西,而自己的身世還需要靠他來得到解脫。
徐長生真不清楚是否該把令狐狩救起來,因為之前已經推斷出來,令狐狩很有可能一直在利用自己,但是說來說去就是不忍心看他傷痛,或許真是因為用了他的眼睛以至於血肉相連,若要怪罪也只能責備這苦澀的宿命了。
「別費力氣了,用我的血吧。」
徐長生突然舉起了劍,蘇騰龍這才想起來這茬子,一時間也是有些激動莫名:「等會兒,他現在猝死狀態,我要給他先開通氣道!」
蘇騰龍將令狐狩的額頭揚了起來,令狐狩這幾日並沒有吃什麼東西,因而沒有口腔異物。
蘇騰龍用自己的食指置於令狐狩下顎處,將他的腦袋緩緩抬起,使頭部後仰到一定的角度,剛好讓下顎與耳垂的聯線與地面垂直。
「來,慢一點灌下去!」
徐長生也不是磨嘰扭捏的人,當下噌的一聲割斷手腕,割腕的劇痛讓徐長生忍不住亂咬亂叫,一下子就咬在了蘇騰龍的肩膀上。
蘇騰龍吃痛也被咬的一陣嚎叫,二人像痙攣一般不住抖動。好在是血水從手腕里流淌到劍上,順著劍尖朝令狐狩的嘴巴里滴淌如柱。
遠遠觀望過去,徐長生面色慘白得又咬又鬧,蘇騰龍急的面色潮紅又嚎又叫,如果背景是婦產科醫院的話,赫然一副產婦難產大出血般的即視感。
徐長生就差一邊捶打一邊叫喚「你真壞,都怪你」了,總之場面一時間詼諧又詭異。
玩笑歸玩笑,徐長生的燭陰血果然奏效了。
令狐狩的面色逐漸有了一絲泛紅,雖然淺顯但依舊英俊逼人。脈搏和心跳也奇蹟般重新跳動起來,過了沒多久,整個人已經漸漸脫離了生命危險!
但王老六可沒見過這種事情,當即就有些被搞懵了。
他實在沒想到徐長生會來壯士斷腕這麼一出,蘇騰龍折騰了半晌又挨了一頓好咬,一時間癱坐在一旁有些緩不過氣來,但依舊撐著身子給徐長生包紮止住了血。
「把劍背貼在手腕上,不然一會兒又止不住了。」
蘇騰龍又囑咐了一句,轉身衝著王天壽嘿嘿一笑:「背粽子的老頭兒,瞧瞧我兄弟這手兒帥宅救酷咖,靚爆了有木有?」
王天壽陰測測地乾笑了一聲,頗為尷尬地欠了欠身子,在那裡一語不發,像塊風乾的農家臘腸。
「吱——呀。」
便在這時房門拽開,舔刀客走了進來。
他瞧見了蘇騰龍兩人,又見著了脫離危險的令狐狩,著實也驚了一跳。
「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徐長生見令狐狩已經無恙,立時便想起了線索的事情,當即衝著舔刀客發問起來。
「不清楚,我們也是方才回來的,一進院門就看見他滿身是血裹在一堆碎布裡面,當時還算是有些氣息,但是很快就只有出的氣兒了。我跟他不算熟絡,你們是道上的應該也懂規矩,他管死我管埋,索性就讓老六裹了白布帘子,準備找個時辰處理掉算了。」
舔刀客說得分外實在,徐長生和蘇騰龍都不是有血性的漢子,自然不敢去挑人家的刺兒。
蘇騰龍衝著徐長生小聲嘀咕了一嘴:「長生小爺,還真真是讓你給預料著了,令狐當真是中了人家的套子。」
「先別管這些,先把人安頓好了再說。」
徐長生和舔刀客打了招呼,幾個人抬著令狐狩放到了馬車上,準備帶回府邸再行救治。
幾人上了車子,剛要離開徐長生忽的變了卦,匆忙跳下車又去找舔刀客說起話來。
蘇騰龍見他這般也不催促,吩咐車夫先將令狐狩送回府邸,又囑咐了一些話交代給張發財,這才回了院子找徐長生。
他遠遠瞧見,徐長生正和舔刀客一起翻弄著一些東西,不知道究竟在搞些什麼。
「長生小爺,這是作甚?」
「找令狐的裹屍布......就是他當時躺在院子裡時身上裹著的那塊布。」
徐長生應和了一句,繼續悶頭在雜亂的倉儲物里悶頭尋找。
「找那個做什麼?」
「你先別問。」
徐長生似乎有些期冀般四處抓撓,過了一會兒,身旁的舔刀客喊叫了聲「找著了」,徐長生立時笑逐顏開,樂呵呵地從他的手裡接過一團爛糊的絲綢糰子,將其珍而重之地拿到庭院陽光下。
「你難道不想想,令狐怎麼會無緣無故裹著一張布出來?他的脾性從不做多餘的事情,當時的情形一定是分外危機,如果是一張沒用的破布,為什麼要死命裹在身上?」
徐長生笑得很狡黠。
蘇騰龍聽了這話立時驚愕萬分,指著徐長生手裡的破布一陣顫抖:「你......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
「沒錯,我的猜測肯定是錯不了,令狐在某個地方偷出來了有用的東西,就是這個!」
徐長生說著將手上的綢子展開,蘇騰龍赫然發現,那竟然是一塊刺繡屏風的錦緞!
徐長生絲毫沒有因失血而神情疲憊,反而露出白牙笑得分外燦爛。
他得意地將刺繡鋪在地上,借著日頭搭眼兒瞧看,誰知看了半晌也不見動靜。
蘇騰龍疑惑地朝他張望了一下,赫然發現徐長生竟好似犯傻般愣住了,連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怎麼了,長生小爺?」
「我們都錯了......」
「什麼意思,哪裡錯了?」蘇騰龍有些摸不著頭腦。
徐長生的面色絕望又慘白,指了指地上的刺繡說道:「我們之前的所有推斷......全他媽錯了......真正的真相......貌似是在和我們背道而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