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花蜃境

2024-06-06 01:19:40 作者: 劉不白

  泰坦魔芋裡面的人全身雪白精赤,霜結一般的皮膚上勒滿了虎皮一般的紅褐色荊棘,像是微縮精緻的鐵鎖一般爬滿了身子。

  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像虔誠受戒的囚徒,當然說成身披豹紋虎皮裙的變態也未嘗不可。

  在神秘人的面前,巨大的破裂玻璃容器壁上,放映著五個面容驚恐到極點的慘白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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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騰龍再一次被嚇得小便失禁,佘小春本來也到了這個地步,奈何實在是沒喝多少水,內八字緊緊夾著的雙腿一陣打顫,倒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活見鬼了,鄒前輩,我......我為什麼會死在......那裡邊?」

  佘小春指著花苞里的人驚恐地說道,一邊說一邊緊緊扣住胡銃子的肩膀,不然身子的抖動會像癲癇一般更加劇烈。

  誰知這話一說完,其他幾人紛紛驚怒交加地瞪視他,似乎他方才開了一個沒品位的玩笑一般,放眼望去儘是責備的眼神!

  鄒先生也嚴肅地喝罵了一嗓子:「沒大沒小,哪裡有說見著師父的遺像往自個臉上貼金的!」

  話一說完,反倒是佘小春泛起了迷糊來,更加詭異的是,其他幾個人也都一臉迷惘地盯著這一老一少,一時間本就詭譎的氣氛更加的濃郁起來。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你們難不成沒見到我在......在那裡面躺著?」

  鄒先生雖說心有萬般不願,但無奈還是如實轉述了所見場景。

  奇怪的是,面前的眾人都更加茫然驚恐地望著他,表情複雜得讓人浮想聯翩,但似乎涉獵的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鄒先生似乎明白了一些,反倒是氣定神閒起來。

  他鎮定了一下心神:「你們依次說說,究竟自己都看到了什麼,一定要誠實詳盡,因為這很重要。」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當下紛紛說道了起來。

  鄒先生安靜的充當聆聽者,隨著眾人描述的進展而逐漸皺緊眉頭。

  「我看見自己穿著一身白色褂子,褂子上面全都是血,還有一些猴子或者是公雞的散碎毛髮,感覺自己躺在診所的手術台子上,正在給自己做開膛手術,其他的不清楚了,估計是割闌尾也沒準,我前些日子剛剛割過的,就在我的診所里......」

  「我看見我在一個哥特風格的白色建築立面,窗外有荷蘭的風車和成群的牛,我脫光了衣服躺在一個大浴缸裡面......浴缸裡面烏泱泱的全是血......還有被剪碎的內臟碎屑......我的手上則是一把拆彈用的工具剪刀!」

  「俺瞧見俺在沼澤甸子裡頭,四周都是裹著死魚臭蛤蟆的污泥,俺的肚子被人給豁開了,一隻金毛猴子他娘的嘬著俺的腸子當甘蔗咬......後來這畜生還嫌棄俺的肉不好吃,吐了俺渾身都是,最後俺陷進去了,也就沒後來了......」

  「鄒前輩......我瞧見我......我在一個破門邊上,被人拿刀子剁......後來你還哭了......還有那些噁心蟲子......它們想吃了我......我害怕就想衝著你跑,結果發覺自己已經沒有腿了......」

  最後一個說完的是佘小春,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複雜,蘊透著難以言明的苦澀。

  佘小春是神情最為激動的一個,說完以後就開始哇哇大哭,而且真的跟死了老娘一般分外傷心。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一向待人冷峻的鄒先生竟然走過去將他抱在了懷裡,像是爺爺哄孫子一般溫聲細語的安慰起來:「都是假的......不怕不怕......鄒前輩在......爺爺在哪......」

  「也就是說......我們都見到了自己的......我不知道怎麼說了......那個......死法?」

  蘇騰龍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沒有人繼續去看屍花中的屍體,生怕再看一會連孝子還禮都放映出來了,當然這些人裡面不包括鄒先生。

  鄒先生哄完了佘小春,又朝著容器裡面看了一眼,他想再次瞧瞧自己的死法,奈何發現眼前的景致已經趨於平常,之前的幻象似乎是從未發生過一般煙消雲散。

  「都別耷拉著腦袋,給我搭眼瞧瞧,看看是不是方才瞧見的東西都沒了?」

  隨著鄒先生的話,胡銃子和槍膛子膽子大些,紛紛瞅了一眼,果然發現已經瞧不見那些海市蜃樓一般的景致了,不過那屍花里的人臉依舊是看上去和自身一般無二。

  這種感覺有點像置身於蠟像館,望著自己被一群惡趣味藝術家裝扮得花枝招展,之後安詳得像一個貴族一般雍容的下葬。

  「幻覺是沒有了,但還是看著彆扭。」

  槍膛子不自在地嘀咕了一句,胡銃子也是萬分不情願地瞅著容器中的自己,似乎還在比對著誰的銃子膿瘡多一些。

  「我們應該學會知足的。」

  鄒先生有些感慨地說了這麼一句。

  「那鳩羅剎的怪病會不會和這東西有關聯?」

  槍膛子說道,鄒先生沒有否認,但是也沒什麼準確的論斷。

  「這種花數千年以來氣數已盡,以前的祖宗是崑崙神木上的屍香魔芋,這東西早沒了祖宗的威風,不過依舊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鄒先生說道。

  「您之前說過,這東西會擾亂人心智,我那個牽頭會不會就是被這花粉熏的?」蘇騰龍有些小心試探地說著話,畢竟鳩羅剎那幫人,對於如今鄒先生他們來說算是勢同水火。

  「所以我才說要懂得知足,如果這沙丘當真在屍花裡面,那這婆娘定然會探囊取物,之前我也說過,屍花第一波接觸空氣的花粉是最為厲害的,很不討巧的應該就是被這婆娘的人給攤上了。」鄒先生緩緩地說道。

  「這道理我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是不是這般道理?」槍膛子問道。

  鄒先生點了點頭:「所以說到了我們這裡,只不過是撿著了一點花粉的殘羹剩飯罷了,但是惑亂心智還是妥妥的,我們現如今仍舊望不見這屍花人的腦袋,就是最好的花粉作祟的佐證。」

  「見不著就見不著,又他娘的不是俺口袋裡的錢,有啥子可瞧看的,依著俺的意思早點跟上去,沒準還能堵著一兩個人。」

  胡銃子咋咋呼呼地吵嚷著要走,眾人理解他心裡不大好受,因而也都順著他。

  「先不能走。」

  鄒先生突然說了一句:「如果方才我沒記錯的話,小友方才應當是用軍刺刺破了這屍花的囊壁是吧?」

  鄒先生問了一句,手上指著方才被刺得地方,胡銃子搭眼一瞧,竟然發現劃傷處已經緩緩地癒合了!

  「他奶奶的,這死東西忒邪門了些,這玩意不是死的嗎?」

  胡銃子瞪著大眼一頓研究,但很明顯他的水平只能看出來這些粗淺表皮的東西。

  「好強大的自愈能力,把這東西提取一點製作單分子生物膜,回去了治療流膠病......」

  蘇騰龍又開始了醫學研究模式,一時間各種專業分析鋪天蓋地的噴吐出來,最後還是被胡銃子餵了一口膿瘡綠豆湯才止住了牢騷。

  「我的意思是,這玩意既然把鳩羅剎搞成那般模樣,又有這麼迅速的癒合能力,那就有可能沙丘還在,若說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們的牽頭已經玩起了揮刀自盡的戲碼,陳三秋等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心情和膽量去給這東西開膛破肚!」鄒先生陰翳地說道。

  「也不一定,那怪力丫頭就有這膽子,只不過俺也不信她敢取得那般乾淨利落,她有潔癖俺知道的。」

  胡銃子似乎是也不死心,當下找了開山刀,大刀闊斧一個劈砍,直接在神秘人的肚皮上豁開了一個大口子。

  鄒先生:「辦得利索一些,如果那十三顆眼睛真的在這傢伙體內的話,十有八九會在腸子裡面,當然別的地方我還真沒想過,或許肛門囤積著也說不準。」

  蘇騰龍做手術見多了,因而倒還好,佘小春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即將到來的刺激,麻利地躲在了鄒先生身後不敢抬頭瞧。

  然而一刀下去之後,神秘屍花人仍舊是屍花人,胡銃子依舊是傻大個,刀子依舊是那把刀子,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娘的根本就沒見著劃開的口子!

  「發財了啊,這玩意比血小板凝結還要好用,醫用價值無可限量啊......」

  蘇騰龍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神色,反而是又在那裡感慨萬千,結果當然是被沒好氣的胡銃子又餵了一碗熱湯。

  「我們一起。」

  鄒先生一把奪過開山刀,利落地又刺扎進了屍花人的肚子:「一會我出刀的時候,你們兩個一人掰著一邊,之前怎麼從那腸蟲肚子裡掏出我,如今就怎麼把裡面的腸子給我拽出來!」

  「刺——哱」

  刀刃再次劃開了雪白的腹部肌肉。

  胡銃子和槍膛子有了經驗,當下出手麻利得很,割裂開的皮肉彈性大得驚人,兩個肩寬背闊的男人玩命地往外撕扯,模樣像極了兩個縴夫在賣命拖拽著一隻食人花的萼冠。

  鄒先生忍著胸腹里翻湧的噁心感受,翻了翻手腕子就準備伸進去抓。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說了一句刺耳的話,聲音艱澀難聽,像沒上油的老舊槍膛。

  「嗡——滋——」

  聲音短促又尖利,在空氣裡面打了一個犀利的滑兒,最後戛然而止。

  鄒先生聽了這聲音立刻住了手,豎起耳朵仔細又聽了一下,果然沒過一會又傳來一聲類似的聲音,感覺有點像磨牙的小孩子在唱含混不清的兒歌。

  「什麼動靜,誰在那哼曲?」

  他朝著四周嚴肅的問了一嘴,很顯然沒有人說話。

  鄒先生沒有時間去仔細考量這些事情,當下翻了翻手腕接著出手,哪知眉間一抬忽然發現,這屍花人竟然可以看得仔細清晰了,而且這回見著的不再是自己的老臉!

  更加讓鄒先生感到冷汗直冒的是,這個「人」竟然是睜著眼睛的!

  蘇騰龍也瞧見了這般場景,一時間也是直打哆嗦嚇得頭暈目眩。

  若說這屍花裡面即便是有人存在,活到現在那至少要有好幾年了,哪有人不吃不喝活了好幾年這種說法!

  更加戲劇性的是,胡銃子和槍膛子正像工地搬運工一般勤勤懇懇地出著苦力,渾然不知道就在他們辛勤耕耘的肚子上方,一個面色煞白的臉孔正一臉茫然肅殺地盯著他們!

  「喂,你們......弄疼腸子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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