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演戲?
2024-06-06 01:19:29
作者: 劉不白
一個渾身是窟窿的少年被放在手術台上放血,一個梳著辮子的老叟像變態票友一般叼著煙槍看好戲,見了門口老飯勺死掉的慘樣子,嘴角微抿衝著面色煞白的槍膛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看的後者更加脊背發涼。
胡銃子望見徐長生的悲慘處境,一時間血氣上涌氣得七竅生煙。
他雙手在地上胡亂抓撓,直到將三棱軍刺從血泊中拾取出來,甩了甩上面的血跡,便要進去和鄒先生玩命。
「冷靜點,有點不對勁!」
槍膛子從後面將胡銃子一把抱住,懷裡的東北虎依舊在瘋狂地掙扎咆哮著。
在胡銃子簡單的世界觀里,老飯勺死了和徐長生被放血這兩件事情鄒先生都在場,那麼就一定是他幹的。
鄒先生依舊是不發一言,就坐在那裡緩緩地抽著菸袋,安詳地望著門口的蒙古摔跤,面龐上的笑意更加的濃郁了一些。
「胡爺,鄒前輩平時不這個樣子的,這屋子進不得!」
槍膛子實在是拉不動這頭蠻牛,索性也就由著他了,自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佘小春已經穩定下來,不過依舊是咿咿呀呀地說著胡話,煞白的面龐上全都是之前生吞眼珠子的污血,嘴巴里還咀嚼著老飯勺的一塊骯髒舌頭,像是嚼麥芽糖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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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也發病了,我總覺著這一臉笑不大正常......」
蘇騰龍盯著鄒先生瞅了一眼,一個恍神間身旁的佘小春已經吞下了嘴裡的舌頭,正咬著蘇騰龍的手指頭不斷地嘬著,嚇得蘇騰龍慌忙給了佘小春一個巴掌,一時間整個手套上全是沾滿血污的涎水。
胡銃子雙眼通紅地望著徐長生的乾屍模樣,心裡頭跟千刀萬剮一般疼得厲害,又望見鄒先生那一副不明所以的賤笑,立時間便氣不打一處來:
「鄒前輩!你他娘的給俺滾出來!」
鄒先生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是不溫不火地坐在那裡,氣度神韻沒有一絲一毫的外泄。
但他越是這麼安逸,房間外的人就越覺得心神俱疲。
這種近乎變態嗜好一般的詭異笑容,對他們的精神威壓是難以估量的。
不正常的人突然變得正常會讓人恐懼害怕,正常的人突然變得不正常會讓人脊背發涼。
而鄒先生明顯是屬於第三種,那就是正常的人正常的讓人感覺不正常,這就是極度的恐怖瘮人了!
「他到底還是不是鄒先生?會不會......已經不是他了?」
槍膛子斜著瞟了身邊的蘇騰龍一眼,蘇騰龍很明顯還沒有他了解鄒先生其人,因而自然回答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就在這時,蘇騰龍身邊的佘小春突然開始哇哇大哭起來,像是黃口小兒一般又哭又鬧。
蘇騰龍以為他又要開始發病了,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冒著冷汗緊忙問槍膛子怎麼辦,誰知佘小春突兀地一把拽住了胡銃子的大腿,繼續哭鬧不止。
「俺還沒死翹翹!滾別處哭喪去!別在這兒跟你那畜生師父一塊礙眼!」
胡銃子像是甩鼻涕一般將佘小春踹了出去,佘小春在地上打了個滾,依舊是哭鬧不止,而且開始說起胡話來:「鄒前輩的腦袋要搬家啦!腦袋要搬家啦!」
這話說的胡銃子虎目圓睜,猛地抬起手電衝著鄒先生晃去,卻發現後者依舊是神情自若地坐在那裡抽菸,依舊是那幅熟悉的枯瘦尊容,依舊是那一抹惹人生厭的賤笑。
「爺爺腦袋沒啦......腦袋沒啦......白的......紅的......沒啦......」
佘小春也依舊是那幅得了癲癇病一般的德行,望著鄒先生不住地哭嚎著,神情悲切的就差披麻戴孝了,豆大的眼淚含混著滿嘴的血污涎水,一直流淌到了地上的血泊裡面。
鄒先生也一如既往地盯著外面的傻瓜徒弟,依舊是安詳的微笑著,神情說不出的淡然,淡然的讓人胸口憋悶卻又不敢造次。
一個師父,一個徒弟。
一個裝瘋,一個賣傻。
一個哭,一個笑。
加上四周這黑暗的環境。
流淌血液的乾屍徐長生。
地上羊雜碎般的老飯勺。
一時間,這師徒倆演的這一出詭異場景著實是嚇人不淺。
胡銃子越看越覺著心裡唐突,沒過一會便上前一巴掌將佘小春扇到了一邊去,又衝著屋子裡面大聲吼叫了一嗓子:「鄒前輩,其他人哪,究竟是誰他媽乾的!」
胡銃子真的是動了真怒,他本就不是什麼拖沓的人,這下子一邊扯著嗓子一邊大咧咧地邁步進了屋子,身後的槍膛子氣得捶胸頓足無濟於事,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房間裡面的能見度依舊很低,沒有見到鳩羅剎等人的影子。
鄒先生見他們進來了也不說話,依舊是微笑著盯著他們看,搞得槍膛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胡銃子進來就粗暴地撕扯徐長生身上的膠皮管子,蘇騰龍見著了忙上前慌張地拽了他一把,焦急的罵咧了一句:「你若是真的希望他死,就全都拔了去吧!」
「咋地?有啥子說法?」
胡銃子完全不懂醫理,不過再莽撞的性子也不敢拿徐長生的性命開玩笑。
蘇騰龍將被扯掉的幾根管子重新插好,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四周的儀器設備,發現徐長生的生命體徵雖然微弱的很,但是還沒有瀕臨死亡的跡象,這才鬆了口氣,開始責備起東北虎壯漢來。
「你就是這副性子忒壞事情,長生小爺身上的管子和血漿分離機有些類似,這玩意兒是526部隊用來做人體實驗的,當時還沒有洗血的專用設備,不過很明顯這玩意不是為了給長生小爺洗血,但你若全都拔了,血輸不回去他必死無疑!」
蘇騰龍嚴肅地指責了胡銃子一句。
胡銃子知道自己的莽撞性子又一次做錯了事情,當下也不還口任憑數落,眼睛往下一耷拉又見著了邊上微笑的鄒先生,一時間無名火起便上前推搡起來。
這麼一推搡才發覺,這個老學究竟然被人打傷了小腿,如今的小腿肚子已經濕漉漉地流了好多的血,一直順著門縫淌到了外面,不過如今血已經止住了。
鄒先生的面色因為失血過多而白得有些嚇人,之前以為的詭異的微笑,竟是他被傷口疼痛搞得咧起嘴巴,遠觀時產生的視覺錯誤!
這裡的光線太少昏暗異常,慌亂情急之中很容易被看成是在微笑,畢竟微笑和咧嘴的弧度差不了多少。
胡銃子著急想問他事情的原委,但是鄒先生任憑胡銃子的推搡咒罵,竟然毫無知覺一般只顧咧嘴,這下子反倒是胡銃子有些害怕了。
他蹲下身子,衝著鄒先生也傻笑起來,笑了半晌說道了一句:「鄒前輩,咱不胡鬧了行嗎,這到底是咋個回事?」
鄒先生依舊是瞪著眼睛咧著嘴,看得胡銃子越來越不自在,剛想由著性子給他一巴掌,卻發現老學究望著自己的眼眸里,似乎有些特別的貓膩。
他仔細一打量,赫然發現鄒先生正在不斷地轉動著自己的眼珠子,這麼看來這神情不古怪才怪!
胡銃子是戰場上生存下來的男人,危機嗅覺自然不會差,當下便感覺這屋子裡面似乎是沒那麼簡單!
他立馬將手電拍得亮了一些,朝著鄒先生的四周照了一圈,但確實除了他和槍膛子他們之外,真的沒有了外人存在。
槍膛子和蘇騰龍見他眉目緊縮,知道沒什麼好事情,因而也都神情戒備的仔細提防起來。
胡銃子見沒什麼頭緒,便又蹲下身子瞧看起鄒先生的眼眸來,卻發現那對眼眸依舊在不住地轉動著,一邊轉動一邊微笑地盯著他!
他越看越覺著鄒先生似乎在表達一些東西,只不過他實在是笨的可以,偏偏猜不到鄒先生的心思。
鄒先生的眼珠子動得越來越快,面頰上已經出現了一層粘稠的冷汗,看起來著實是緊張到了極點。
漸漸地,胡銃子有些不耐煩起來。
槍膛子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鄒先生的不正常,不過他比胡銃子聰慧不少,竟然逐漸地從鄒先生的眼神定格上面找到了一些線索!
他衝著胡銃子打了一個眼色,來到手電光照射不到的胡銃子背後,默默用手劃著名寫起戰術符號來。
胡銃子會了意,依舊是戲碼做足,任由槍膛子在背後寫著筆畫。
沒過多久,槍膛子便將鄒先生眼神中的定點全部描述在了胡銃子背上,胡銃子有些迷糊地解讀了一下,一時間還沒有摸到什麼頭緒,這也惹得槍膛子一陣頭大。
「爺爺腦袋沒啦......腦袋沒啦......」
瘋言瘋語的佘小春,這時像女鬼一般從門外爬了進來,兩隻手掌不住在空氣裡面亂抓亂撓,手掌上面全是骯髒的血跡。
「春娃子,又他娘的瞎叫喚,噪耳的很!」
胡銃子回身抱怨了一句,卻一下子驚愕的定在了那裡。
因為,身後的佘小春的血手,那對在空氣中亂抓亂撓的血手,方才在胡銃子轉頭的一瞬間,劃出了一個讓他震撼無比的符號!
就是和鄒先生眼睛裡所描述的一模一樣的符號,本來槍膛子寫在後背上的痕跡還不算清晰,這下子佘小春的信手捏來,一下子在胡銃子的心中閃過了一道輪廓清晰的閃電!
胡銃子似乎是知道了什麼似的突然驚懼起來,渾身僵硬地不敢移動分毫,身後的佘小春依舊在那裡胡言亂語著:「沒啦......都沒啦......晚啦......完啦......」
槍膛子也在鄒先生面前安靜地蹲坐著,蘇騰龍正在手術台上搞他的醫學研究,渾然不知這兩個在鄒先生面前跪坐的男人,正像執行死刑一般把後背留給了黑暗。
然後,
黑暗裡,
傳來了一陣清晰地子彈上膛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