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覺悟
2024-06-06 01:19:17
作者: 劉不白
第七層的溶洞裡面,那個有些模糊的鑰匙孔牽動了所有人的心神。
「奶奶的,真的有暗門哪!好傢夥,俺還他娘的擔心會真困死在這裡頭!」
胡銃子有些激動地喊了一嗓子,眾人都沒有怪罪他冒失,畢竟這是天大的好事情。
「這個......門是有了,沒鑰匙怎麼開?」
蘇騰龍率先冷靜了頭腦,問出了一個最基本的切實問題,一下子就把樂的滿臉菊花皺的鄒先生給問傻了。
「他奶奶的!俺們的炸藥都讓蘇老大帶地下去了,鑰匙還他娘的沒著落,總不能上去數人頭把?再說現在也上不去。」
胡銃子遇到事情不走腦子,永遠都是先來一嘴炮。
鳩羅剎在鑰匙孔四周檢查了一番,回過身子說了一句令人更加沮喪的話:「雖說沒有之前的青銅門厚,但是依舊有不小的金屬夾層。」
「沒有青銅門厚嗎......」
鄒先生聽了這話反倒是來了精神,上前摸索了半晌之後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試一試了。」
「怎麼個試法兒?」鳩羅剎有些期冀的問道。
「很簡單,繼續炸開。」
鄒先生應和了一句,衝著一直不說話的薇薇安問道:「姑娘小友,如果先生記得不錯的話,你應該還剩下300發步槍彈是吧?」
「明白了。」
薇薇安是個聰明人,用不著鄒先生多說,將身上的背包扯下來扔給了槍膛子:「看著辦吧。」
槍膛子諾諾連聲地接了過來,開始將子彈的火藥依次倒出來製作土炸藥。
鄒先生在一邊兒耐心瞧著,時不時的嘟囔兩嗓子,老學究操了一輩子的心,這習慣是著實改不了了。
「把子彈殼子也混裡邊兒去,能多炸點就賺點!」
忙活了半晌,槍膛子似乎是想起來什麼事情,有些疲憊地搖了搖腦袋:「鄒前輩,這炸藥的伎倆估計不奏效的。」
「怎麼著,是不是劑量不夠,還是缺啥勞什子?」鄒先生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
「是安全距離。」薇薇安倚靠在門口,懷抱著霰彈槍念叨了一句。
鄒先生一拍腦袋一下子就懊惱起來。
的確,方才在爆破的時候,眾人都退到了安全距離,但如今僅剩的兩座橋都被炸毀了,其他的石龍子屍體也都跟著坍塌了下去,剩下的橋樑斷壁根本不滿足爆破的基本條件!
「而且,咱們這次是在室內引爆,這洞裡頭的結構又不曉得堅不堅固,若是引爆的話很有可能直接造成連片塌方,若是再牽扯到其他的層面,咱們就都出不去了,不過現在也一樣,還是等死出不去。」
槍膛子分析的有理有據,不過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鄒先生一下子就沒了主見,畢竟這也是最後的辦法了。
謀略的施展永遠是要藉助於切實的理論情況的,而如今眾人的情況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絕境。
「姑娘小友,你既然想著了不可行,為什麼不早些說出來,反而在這裡看笑話?」鄒先生有些懊惱的質問了一句。
「反正早晚都要被困死,給你們找點事情做,這是莫大的恩澤,要懂得感恩。」
薇薇安似乎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連話都比平時多了一些,不過這種反常更加讓身邊眾人絕望。
「這下好了,被蘇家兄弟給一起留下來了。」
老飯勺拍了拍肚子,心有不甘地望了一眼外面,忽的回身朝眾人說道:「等著也是死,不如做個飽死鬼,這裡的天蛾人這麼多,待會兒我給大家做道送行菜吧。」
沒有人去埋怨他話裡頭的不吉利,畢竟這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的現實情況。
鄒先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點了下頭不再說話,重新掏出旱菸袋來,把身上剩下的菸草全都塞了進去,點著了重重吸了一大口。
眾人的氣勢都低糜的厲害,即便是胡銃子都無精打采的不再說話,不過他的表情並不悲切,畢竟是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軍人,生死這回事早已經看破放平。
「長生娃子,胡爺和令狐對不住你。」
他走到了徐長生的身邊,並沒有隱瞞,告訴了他如今的情況。
徐長生自然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間心裡防線徹底崩潰了,雖說沒有歇斯底里或者說不理智的行徑,但是也快不遠了。
胡銃子安靜地陪著他,可以感受到,身邊的徐長生正在不住地抽噎哭泣,他在發抖,在打著劇烈的冷戰。
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
對於徐長生來說,這個少年的肩膀,還承受不起死亡的重量。
「以前的時候,俺還是怕死的,最近把這毛病硬生生給戒掉了,反倒是死不了了。」胡銃子雙眼放空地望著天,有些惆悵地點了一根煙。
「胡爺......我......我怕死......我不想......死。」
徐長生已經哭得涕淚縱橫了,說話也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甚至都開始有些小便失禁了,不過這些和即將到來的死亡相比,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搬山探海兒這個行當,一旦踏進來了便要有死的覺悟,你是俺們逼迫進來的,所以你現在孬,俺不怪你。」
胡銃子把手裡頭的煙放在後耳上,伸手抓住徐長生的雙肩:「長生娃子,你看看這裡頭的摸金校尉,雖說不一定有好東西,但是他娘的沒有一個是孬種,你是令狐選出來的,俺本來說你不得,但是你既然有了這對眼眸,以後就不能孬下去!」
「我......我害怕......怕死......怕......」
徐長生更加沒有主見了,他已經有了些許的神經失常。
胡銃子上去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大嘴巴,直接把他左半邊臉給打的腫了起來,徐長生一時間愣在了那裡,被這一下子給打的有些犯傻。
「你給我聽好了長生娃子,若是咱們當真出不去了,咱們就等著老飯勺煮了那些畜生吃頓飽飯,之後胡爺親手送你上路,咱不受這等死的冤枉氣,俺出手利索,不會咋個疼法,你這模樣胡爺瞧著也心疼,等把你送走了俺也自個兒走,到那頭兒了你等俺和你作伴兒......」
徐長生一下子哭喊的更加厲害,他抓起身邊的東西往胡銃子身上砸,胡銃子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不住的摔打,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
「我為什麼要死!都是你害的!......媽的禽獸!你就是禽獸!你們都是畜生!我不想死!我要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嗚......嗚嗚......」
他有些癲狂地發泄著心中的憤恨,胡銃子粗人一個,一時間也不曉得如何收場。
徐長生的身子更加虛弱了,漸漸地沒力氣再打胡銃子。
胡銃子見他這般模樣,也覺著心裡不是滋味,當下衝著徐長生跪了下來。
這個有著軍人尊嚴的漢子,生平第一次給人下跪。
徐長生並不領情地瞪視著他,眼睛裡除了絕望就是火。
「俺知道,你本來能好好地活著,娶個媳婦,生個胖娃,用不著跟著俺們討生活,俺和令狐連累了你,你怎麼打罵俺也不怪你,俺只求你,下輩子見著了俺,別不認俺做兄弟。」
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的十分溫柔,徐長生也不知道心裡頭什麼滋味,只不過下一秒就被胡銃子的一記手刀給砍暈了過去。
胡銃子摸了摸眼角的淚痕,抓起地上的徐長生照舊綁在背上,就這般走出了溶洞。
鄒先生正坐在洞口的位置,見著了他伸手用菸袋一欄:「幹什麼去?」
「俺不能在這兒等死,俺是不怕死的,但是長生娃子不是這行當的人,俺欠他的,就得還。」胡銃子堅定的說道了一句。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想帶著他從這四周的岩壁上攀援上去?別怪我沒提醒你,下邊兒是岩漿懸崖,不管是第八層僅剩的那條鐵索橋,還是上面的橋樑離你都有一百多米,這岩壁還是垂直矗立的,沒有落腳的地兒,只能靠臂力去走完這條路,再者說你的軍刀也不一定扎得穩固,這裡的岩壁也不知道經不經受得住......」
「俺明白,左右都是死,俺不計較那麼多,要是俺上去了,大家都用不著死,俺若是上不去,就帶著長生小爺下去見令狐去。」
胡銃子不再多言,將身上的徐長生緊了緊,開始掏出軍刺在岩壁上爬行。
胡銃子的行為引來了眾人的圍觀,畢竟如果他成功到達上面的鐵索橋的話,那就說明有了生的希望,並不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因而,這個滿是膿瘡的男人的每一次前進,都在牽動著剩下的人的心神。
或許真的是那句不中聽的話,即便是再醜陋噁心的卡西莫多,也有萬人矚目受人敬仰的偉大瞬間。
這種純粹依靠臂力的攀岩理論上是不大可行的,再者說他還身負著一個人的重量,這種牽扯引力已經是常人所無法承受得住的了。
這種強度下,一百米的攀岩距離所耗費的體能,遠遠超過了所有體育項目的標準指標。
果然,爬到了一半的位置,胡銃子還是耗盡了體能。
眼前的視線,已經被汗水和濕漉漉的頭髮遮擋的不能視物......
又過了幾分鐘,雙臂的肌肉拉傷,已經不准許他繼續拖動身體......
終於,有一發軍刺沒有穩穩紮進岩壁里,令人擔憂的脫手還是出現了,他整個人聯帶著徐長生一下子就懸在了半空!
那把脫手的軍刺在空中拋了幾個銀白色弧線,最終帶著汗水掉落深淵。
下面的人已經不忍心直視下去,鄒先生默默地雙手合十,開始為他們默念往生咒。
「咔嚓——」
扎在岩壁上的另一把軍刺承受不住負載的重量,應聲斷裂。
胡銃子面目安詳地抓住背後的徐長生,有一絲解脫般抿了一下嘴巴,那是令狐狩最喜歡的壞笑。
他們就這樣在空中墜落,沒有一絲一毫的尖叫與恐慌。
畢竟,在兄弟情分上,他從來不孬。
畢竟,在生死存亡上,他從來不孬!
然而,令人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出現。
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根熟悉的登山繩子,而這根繩子的主人,竟然不是鄒先生!
上方的鐵索橋上水汽蒸騰,一個黑色的影子在霧靄里若隱若現,手中正擎著一根拴住性命的登山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