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留下來

2024-06-06 21:51:34 作者: 千與千尋

  謝長羽耳力極好,即便是外面的雨聲那麼大,這一聲他依然聽到了。

  他已經到了門前要開門離去,雙手都按在了門板上。

  因為這一聲,所有動作下意識地停住。

  只是等了片刻,再無任何聲音。

  

  謝長羽想,她是做了什麼夢。

  夢裡都是抗拒的。

  想想他剛才,甚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以為她是醒了,要他別走……

  怎麼想的?

  謝長羽閉了閉眼,調勻呼吸一把將門來開。

  屋外狂風驟雨,一道驚雷劈下,聲音大的嚇人。

  秋慧嫻被驚醒,猛然間翻身坐起,還未徹底醒過神,就聽到了門板拍合的聲音。

  秋慧嫻怔了片刻,起身下床快步出去,將門拉開之時,看到一道魁偉的背影走在雨中,已經要出院門了。

  「夫君?」

  秋慧嫻怔怔地喚了一聲,不太確定。

  謝長羽定住腳步,轉過身來。

  這幽雲之地雨水本就不多,這樣大的雨也極少見。

  他來的匆忙沒有打傘,身上的衣裳和頭髮早已經濕了大半。

  兩人就這麼隔著雨幕相望。

  片刻後,謝長羽率先開口:「我來拿東西,吵醒你了?你接著睡,我回營了。」

  秋慧嫻心裡一緊,抓了廊下的傘追過去,「夫君!夫君你等等!」

  她把傘撐在謝長羽的頭頂,望著他張了張嘴,面容的溫柔擺出來的那麼著急:「夫君,現在還下著大雨……」

  「你渾身都濕透了……要是騎馬回營,你會著涼的。」

  「況且時辰也已經很晚了,你、你留一晚,等雨小一些,或者早上,你再回去吧。」

  謝長羽沒有應聲,低頭看著她。

  秋慧嫻遲疑著,去牽住他冰涼的手,又抬頭望著他,「夫君。」

  謝長羽沉默片刻,點頭:「也好。」

  秋慧嫻感覺自己像是鬆了一口氣。

  她無暇思忖自己的心情,牽著他冰涼粗糙的大手,往房間方向走。

  謝長羽把她手上的傘接了過來,打在了二人頭頂。

  進到房中,秋慧嫻把桌上的燈也亮了起來,「我讓人給夫君準備熱水,夫君泡一泡,換身衣服。」

  謝長羽淡淡地「嗯」了一聲,自己到櫃前拿衣裳,又吩咐丁儉讓人送熱水來。

  秋慧嫻原本走進了兩步,也探出了手,打算幫謝長羽寬衣。

  只是謝長羽動作利落,三兩下拆開腰帶,將濕衣脫下,隨意地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秋慧嫻默默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又靜默了一會兒,她去收他丟在架子上的衣服,一邊說:「夫君是有公務回城嗎?」

  「對。」

  謝長羽應了一聲,拿起巾帕擦拭手上的水。

  他還穿著墨色中衣。

  只是衣裳已經濕透,完全貼在身上,勾勒的那身軀線條健美利落,在光影之中分外惹眼。

  秋慧嫻別開臉避過視線。

  謝長羽瞧她一眼,拿了乾爽的衣服往淨室去了。

  沒一會兒,丁儉送了熱水進來。

  秋慧嫻已經更衣就寢,自然是避在內室。

  她聽到水聲嘩啦,知道那是把熱水灌進了浴桶里。

  片刻後丁儉便帶人離開了,出去之前朝著內室無聲地行了個禮。

  他們還是周全,有禮。

  謝長羽也平靜如同曾經。

  可是也有些……乾巴巴的。

  秋慧嫻咬了咬唇,片刻後拿了一條長帕和髮帶,走到淨室門前,將門拉開:「夫君,我……我來、幫你擦擦背。」

  她原本是下意識地要說來服侍他的。

  只是話到嘴邊不知怎麼,說不出口,便換了「擦背」。

  謝長羽背靠著浴桶邊緣仰起頭,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秋慧嫻邁步進去,浸濕了帕子,目不斜視,輕柔地用溫熱的帕子擦拭男人搭在桶邊的手臂、肩膀。

  看他沒有抗拒之意,也閉著眼睛,如此壓迫驟減,秋慧嫻又認真地幫他擦了擦臉。

  她這是第一次服侍丈夫沐浴。

  母親故去前她還不到出嫁的時候,沒人教她如何服侍沐浴,只是憑著自己以為的方法去照看。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個男人現在是冷靜又淡漠,如何都好。

  便和剛成婚那時候一模一樣了。

  洗浴的過程並不長,謝長羽一向沒有享受泡澡的興致。

  洗去渾身冷意,他便收回手臂睜開眼,朝秋慧嫻看了一眼。

  秋慧嫻知道他那是什麼意思。

  她把謝長羽要換的衣裳拿過來擺好,又拿了一條很大的毛巾來搭在架子上,然後低頭面對著牆壁。

  謝長羽有些意外。

  她竟然不出去?

  沉默地看了她那纖秀的背影兩眼,謝長羽收回視線,「嘩啦」一聲出了水,將毛巾扯來擦拭身上的水珠。

  秋慧嫻眼角餘光一晃,他的影子落在了地上。

  秋慧嫻連忙收回了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

  片刻後,窸窣之聲響起又停下,秋慧嫻眼角掃了那影子一眼,看他穿了中衣,這便轉過身,走到謝長羽面前去,幫他整理衣裳和系帶。

  她接手的時候,謝長羽默默地將手放下。

  秋慧嫻整理衣襟時瞧見他胸前那被白虎抓出的傷痕,便忍不住將指尖落在上頭,輕輕撫觸,「這傷還和上次一樣……」

  謝長羽淡淡道:「嗯。」

  秋慧嫻捲起他的袖子,查看手臂上的。

  那裡的傷早已經結痂,皮痂脫落,很是醜陋。

  秋慧嫻摸了摸,稍稍踮腳又去查看謝長羽脖子和下頜處那兩道傷痕,毫無意外都留下了痕跡。

  她指尖撫觸,不覺皺起眉頭,「這疤痕要一直這樣嗎?」

  她靠的太近了。

  只要謝長羽抬起手臂,就能把她圈進懷中來。

  那游移地手指,溫柔的聲音,如蘭的氣息一點一點挑戰著謝長羽的自制力。

  只是念及她的公事公辦,謝長羽一下子興致大減。

  這應該也是另一種公事公辦了。

  謝長羽側過身子,避開她的碰觸,「沒事。」

  秋慧嫻一下子定在原地,渾身發冷。

  不讓碰了。

  這樣的躲避對秋慧嫻來說很嚴重很嚴重,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用生氣兩個字就能解釋的。

  她逐漸變得緊促不穩的呼吸聲實在是太過明顯。

  謝長羽便回頭看過去。

  她定定地看著他,眼底似有幾分水汽在閃爍,又在她飛快眨眼之後消失的乾乾淨淨:「夫君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

  「……」

  謝長羽看她這般模樣,便想以淡漠的姿態回應。

  相敬如賓是她自己一定要堅持的。

  只是先前她眼底的點滴水汽,又讓他心頭緊縮,呼吸不暢。

  半晌,他嘆了口氣走近秋慧嫻面前,「叫我留下就是為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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