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意站水邊,欲輕生
2024-06-06 00:11:59
作者: 沐茶茶
兩個小護士聊著聊著突然就噤聲,隨即腳步聲在門口由遠及近。看到傅池宴,兩個小護士對看一眼,其中一個臉不覺紅了。
她們很快走了。
姜意意閉著眼,依舊裝睡。
光聽腳步聲,她就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男人停留在床邊,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感,這雙主人的手曾經深夜摸遍她全部身體,他熟悉她的每一寸,同樣,她亦知是他。
姜意意心裡滋味酸澀。
原來,竟熟悉到這種地步。
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
一旦熟悉,就要分開。
因為陌生而相愛,因為了解而分開。
傅池宴摸著姜意意的臉。
他眼底溫柔而深情,就像姜意意不知道的許多個日夜,她在床上深睡著,傅池宴就這樣靜靜看著她,著迷於她的睡顏。
身旁的人一直未曾開口。
不用睜眼,姜意意就知道是傅池宴。
臉上的手指拿開。
隨後,她的手再次被握在男人掌心。
傅池宴拉了一張凳子,迎面坐在床邊,他握著姜意意的手,放在唇邊親著。他不說話,眼睛注視著姜意意半天都移不開。
人格外的沉默無聲。
「對不起。」
很久後,傅池宴輕聲說了這麼一句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是你。
對不起,姜意意。
手指痒痒的,姜意意裝不下去了,手動了一下。
被人盯著的感覺真的不爽,挺難受。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
傅池宴起身,手放姜意意額頭上,他目光緊張擔憂的停留在她臉上,沙啞聲問:「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難受就說。」
姜意意不說話,不回應。
傅池宴叫來護士。
兩分鐘後,醫生過來了,給姜意意檢查一遍,又問了一些情況,姜意意開口回答了。醫生說觀察一下午,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
醫生走後,房間就剩兩個人。
姜意意不想開口,傅池宴也不敢說話,他心裏面滿心的愧疚和心有餘悸,那個救了姜意意的男醫生,傅池宴很大方,開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直接讓人送到對方家裡。
姜意意不想躺著,想起來。
傅池宴趕緊扶著姜意意,拿枕頭墊在她後背,又貼心的給她落到臉上的頭髮撥開。
姜意意說:「謝謝。」
傅池宴什麼沒說,喉嚨難受著,看到姜意意蒼白的小臉,一想到她沉在水底,差一點就死了,他終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姜意意扣到懷裡緊緊的摟住,越抱越緊。
他低聲:「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有的解釋都蒼白。
因為在事實上,他的確先救的是南音,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救她。哪怕,他誤以為救的是她,可最終他救的並不是她。
當時若沒有那個男醫生。
恐怕,姜意意現在已經死了。
「南音呢。」姜意意低低開口問。
被抱太緊,她快無法呼吸了。
姜意意雙手撐在傅池宴胸口,用力想推開他。
提到南音,傅池宴眼底起了戾氣。
他凌晨調取了醫院監控,水池邊那一幕很清楚,南音跟著姜意意,然後突然跑上前猛推了姜意意一把,姜意意落水後,南音也緊跟著跳下去,又有了自殺傾向。
南音被救上來,南母很快來了。
看到南音一半的臉都腫了,沒心疼死。
有護士說,她看到在樓梯間兩個人爭執的過程。
是姜意意動手在先。
姜意意說著話的時候,突然就動手,狠狠打了南音一巴掌,然後又欺負南音,撕南音衣服。
南母嚷嚷著要報警。
可是看到監控錄像後,南母就不敢吭了。
她沒想到,不是姜意意推的南音。
而是,南音推的姜意意。
傅池宴當沒聽見,問姜意意:「除了頭微暈,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姜意意看他,「她推的我。」
她一字一頓,「我有仇必報,假如沒人救我我真的沉在水底,死了也就算了。可我沒死,不管她有意無意,我都不會放過她。」
姜意意說:「我的命是我爸媽給的,除了我自己放棄,誰都沒有權利和資格剝奪。南音,你的小青梅,她的行為,構成謀殺。」
「傅池宴,你打算怎麼保她?」
她目光清冷,言語無半點溫情。
傅池宴想說話,一時哽住。
片刻後,他嘆口氣,認真說:「我沒有想保她。」
傅池宴問:「你為什麼要打南音?」
他想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光南音一個人說的,可能是片面之詞。他就想知道事實是什麼,沒有責問的意思。就算姜意意真的無緣無故的打南音,他也不會生氣。
姜意意跟南音,對他來說——
南音終究是個外人。
不管對錯,他站的都是姜意意這邊。
從來都是。
包括姜聞聞跌下樓梯那次,他除了言語上冷淡故意嚇唬姜意意,為了讓姜聞聞不把事情鬧大,傳到時笙耳朵里,看似他維護姜聞聞,實際上,他只是在保護姜意意。
可姜意意誤會了。
她問:「我打她,你生氣了?」
姜意意面無表情偏過頭,「真對不起啊,我打了南音,讓你心疼了。她不該招惹我,我動手教訓一下她,為我自己出氣。」
說完,她看他,「你為什麼還不走?看我沒死,你失望了是不是?你的選擇不是很清楚了嗎,你不要再解釋,我不會聽不想聽也不會信,事實擺在眼前,救我上來的人不是你。傅池宴,就算你誤會南音是我,也不重要,已經晚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無論說什麼,都沒用!」
她說:「要麼報警,以蓄意謀殺讓警察抓了南音接受懲罰,要麼,去民政局。」
姜意意沒有任何原諒餘地。
她說:「你自己選擇。」
她說:「傅池宴,我不會原諒南音,也同樣不會原諒你。你破壞我了的人生,害我不能跳舞,我所有的痛苦,都是你帶來的。」
「我恨不得殺了你。」
傅池宴滾了滾喉嚨,想要解釋的話全都被打回去說不了口,姜意意說的沒錯,他做錯了,錯的是他,錯了就是錯了,再怎麼解釋都蒼白,就算是誤會,可他救上來的人的確是南音。
不是她。
解不解釋都多餘,傅池宴都是死刑。
良久,傅池宴問:「真這麼恨我?」
姜意意說:「恨。」
傅池宴扯唇,自朝的笑了笑,「可我愛你。」
姜意意一愣後,冷不丁笑起來。
她越笑越大,笑到了腿抽筋肚子疼。
眼淚都飆出來。
傅池宴沉默的看著她。
等她笑夠。
姜意意笑完了,不笑了,她一瞬不眨的盯著傅池宴,勾著唇角,雖然聲音輕,可眼底無光,「你這樣的愛,我要不起。從你把南音從水裡抱出來留我一個在水底時,你就不配說愛。」
「姜意意已經死了。」
「她沉在水底,沒等來你救她。」
「傅池宴,別讓我再死一次。你大可以試試看!」
試試看。
為了擺脫你,我究竟會做到哪一步。
——————
從醫院出院,姜意意直接回了姜家。
薑母知道姜意意差點出事,跑去要找南音算帳,被姜意意攔下來。她摟著薑母胳膊,頭歪在薑母肩膀上,聲軟的撒嬌。
「差一點就見不到你們了,再也喝不到我最喜歡的排骨湯,還有兩年的面膜也沒用完,嗚嗚,我怎麼這麼命苦,都沒人疼我。自古紅顏多薄命,我能不能活到八百歲。」
一句話,把薑母活活氣笑。
她無奈,「你啊。」
戳了一下姜意意額頭,薑母:「八百歲,你想當神仙啊。」
姜意意:「當龜也行,反正不當短命鬼。」
薑母一下噎的沒話說。
拉開姜意意,想正兒八經問她點事,結果卻瞧見姜意意眼眶紅了。薑母還沒出口,姜意意就抬手抹下眼角,感嘆說:「活著真好。」
薑母深深嘆口氣。
她第一次懷疑,究竟把姜意意嫁給傅池宴到底是不是錯。本來,是讓她當傅家女主人當闊太太享福的,哪知道,禍事不斷,不是這事就是那事,沒一天消停。
中午,姜聞聞回來一趟。
姐妹兩誰也沒說話。
吃過飯,姜聞聞就說公司還有事,走了。
姜意意放下抱枕,走到門口,抱手臂靠在白色牆壁上,長髮及腰,穿著青綠色長裙,小細蠻腰,腿部線條修長,活脫脫的一個冷美人。
她望著姜聞聞,開口出聲。
「27了,到六月,二十八了。再過兩年,就錯過了女人最好的生育年紀。該結婚早點結婚,也不要等一個等不到的人。不管男人女人,什麼樣層次的,遇到愛情都保不定頭昏腦熱,姜聞聞,你可別頭昏腦熱,到最後被人利用了,還傻乎乎的幫著人家數錢。」
姜聞聞開車門的手一頓。
她側身回頭,「管好你自己再說。」
「你等下。」
姜意意走過去,走的很慢,她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你和傅池宴談戀愛,他有沒有牽過你的手,親你抱你或者跟你上床?我記得,我們最開始都過於生澀,我一直好奇,你們在一起,傅池宴是不是都沒有碰過你?」
姜聞聞握住手指,臉色微變。
姜意意注意到了。
明白了。
「喔。」她恍然點頭說,「你跟傅池宴在一起,他沒碰過你。但是,在我們結婚之前,他跟蹤我,保護我,甚至看我哭,想吻我。」
「所以,他根本不愛你。」
姜聞聞驀地抬眼,直直盯著姜意意。
「姜聞聞,我從來沒有破壞你的感情,就算沒有我,傅池宴也不會跟你有可能,我以為你和我都是棋,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你挑撥離間,讓我背負小三罵名,到底誰是小三?不妨告訴你啊,傅池宴愛的人是我,至於跟你談戀愛,一是你追的他,二是,他為了氣我。」
姜聞聞冷臉:「你就是跟我說這些的?」
姜意意笑說:「是啊。」
她意味不明說:「我的男人是我的,哪天我們分開了,也是我不想要他了。我的父母也是我的,是我的,別人就搶不走。」
姜意意最後提醒:「姜家不欠你,我也不欠你。別一副苦大深仇的樣子,仿佛每個人都對你不好似的。人要知足。」
說完,進屋去了。
這兩天,姜意意都沒搭理傅池宴,直到這天晚上南音父母突然找上門。
南母打了姜意意耳光。
半夜十一點,傅池宴收到一條消息。
微信圖片。
黑沉沉的夜色里,姜意意頭髮鋪背,黑絲被風肆意吹亂,穿著一身粉色的連衣裙,光著腳站在水邊,腳踝皮膚白的發光。
她垂頭望著水面,生無可戀。
只一眼,就讓傅池宴呼吸亂了。
姜意意臉上的情緒不對。
有一種安靜,和心灰意冷的絕望。
她想要自殺。
她說過,傅池宴,別讓我再死一次。
如今,她就拿自己生命威脅他!
姜意意欲輕生,她只有一個目的,離婚。
既然這個婚離不了,那就一了百了。
他不死,那麼,她死。
傅池宴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一聲響,他立即電話打過去,嘟嘟聲,姜意意接了電話。
「你在哪兒?」
傅池宴快速下樓,抓車鑰匙出門。
他聲音失了沉穩,有些顯而易見的慌亂。
「姜意意,告訴我在你在哪兒?你別做傻事,你離水遠一點!聽到沒有?!」
姜意意不應。
傅池宴來到車旁忽然停下來。
他要去哪兒?去哪兒找人?!
他並不知道照片裡姜意意所在的位置在哪兒,姜意意不說,傅池宴眼睛猩紅,失去過一次的恐懼感受讓他禁不住第二次。
如果姜意意想不開,真的跳下去了。
他會瘋的!
「老婆。」
「別做傻事,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離水邊遠一點好不好?老婆聽話!」
「不。」姜意意回答。
傅池宴心臟驟然一痛,悶悶的,喘不過氣,他聽到姜意意的腳步聲,電話里空蕩的寂靜聲,他不敢冒險,軟下聲求她,「姜姜,別傷害自己。」
哪怕是姜意意裝的。
他也不允許她有意外。
傅池宴雙目泛紅,嗓音低沉沙啞說:「只要你離水邊遠一點,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包括,離婚。
姜意意聲音很輕,又像是在告別,「沒人知道我有多怕水,來生不見,傅池宴。」
她說完,跳下去。
水聲沉響,手機音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