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明九受傷

  恰此時，寢殿裡傳來兩聲嬰兒的啼哭，同時，偏殿的門被推開，小福子喜滋滋的跑進來。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皇后娘娘生了對龍鳳胎，一個皇子一個公主！」

  說完，他後知後覺發現殿內的氣氛不對，狐疑的朝王黎看去，王黎正一臉慘白的給他使眼色。

  小福子順著他的暗示看向太后手裡的信，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胡嬋兒，心頭一驚，只覺從腳底板冒出一股涼氣，非常不安。

  這......又出什麼事了？

  

  門外的風灌進來，所有人皆打了個冷顫，太后冷笑道：

  「龍鳳胎？哼，真是好大的福氣！應嬤嬤，你去！去把那兩個腌臢的野種摔死！」

  小福子渾身一震，見蕭明煜冷著臉不語並未阻攔，下意識關上門擋住應嬤嬤的去路，白著臉哭求道：

  「皇上，那可是您的孩子啊！娘娘千辛萬苦才生下來，若是孩子出了事，那就直接要了娘娘的命啊！皇上請三思啊！」

  高成覷著蕭明煜一臉寒霜的戾氣，也膽戰心驚勸道：

  「皇上，小福子說的是，現在兩個孩子就是娘娘的命，若是孩子沒了，娘娘恐怕……也沒了啊」

  小福子拼命推開應嬤嬤的拉扯，死死擋住門，不管不顧道：

  「皇上若是懷疑孩子的身世，讓魏太醫親自驗證便是，若是不明不白的先把孩子摔死了，皇上會後悔的！」

  有蒙靈在，他相信蒙靈有辦法的！

  小福子的這句話提醒了蕭明煜，他稍稍回了些理智，臉上也有些鬆動，正要開口讓應嬤嬤回來，自進來便沉默的蘭妃突然跪在地上求饒道：

  「皇上三思啊，臣妾以為，這其中必有誤會，娘娘無論是第一次承寵還是後面承寵，都特意找魏太醫要了坐胎藥，想來，是極期盼為皇上生孩子的」

  蘭妃這番看似好心的求情，卻令小福子心頭大駭，蘭妃不知，旁人不知，可娘娘和晉王的事皇上是知道的！

  娘娘已經承認當日失身於晉王，知道失身晉王卻依舊喝了坐胎藥，這話被皇上聽了，依著皇上多疑的性子，定是覺得娘娘想給晉王生孩子！

  小福子怯怯的朝蕭明煜看去，果不其然，蕭明煜適才鬆了的神色驟然如臘月凍結的寒冰，嗜血的目光直直朝他看過來。

  「滾開！」

  小福子瑟瑟發抖，卻是死命挨著門不肯讓開，正欲再勸，太后已經先一步怒吼道:

  "人都死了嗎！還不把他拉開！"

  話音剛落，應嬤嬤便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去扯小福子，直接用布堵住了他的嘴，小福子被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急紅了眼。

  完了！完了！

  寢殿外，太后攔住蕭明煜，「皇帝，產房到底不吉利，讓應嬤嬤帶人進去吧」

  蕭明煜臉色鐵青，完全沒搭理她，一腳踹開門走進去，太后神色一稟，立刻轉身朝眾人道：

  「哀家和皇上進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著！」

  這樣大好的機會，容不得一點差錯，既然皇帝進去了，她也顧不得什麼晦氣之言了。

  臨進門時，忽而朝胡嬋兒道：「柔妃跟著」

  胡嬋兒臉上閃過喜色，忙跟著兩人走了進去，王黎急的跺腳，心跳的極快，完了完了！

  殿內，縈息和褚嬤嬤一人手裡抱著一個孩子，縈息看見蕭明煜進來，忙快步走過去，高興的正要說恭喜，蕭明煜已經陰森赤目道：

  「把孩子放下，都滾出去！」

  縈息雖疑惑，卻不敢反駁，忙示意褚嬤嬤把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後帶著屋裡的幾個接生嬤嬤和宮女退出去，褚嬤嬤離開時朝床上的容青煙看一眼，止不住的擔憂。

  蒙靈頂著御前宮女桔梗的臉，不好多留，同姜裳交換了眼神後，只得跟縈息出去，范雲察覺不對勁，一時沒有動作，最後被魏太醫硬拉了出去。

  一片混亂後，只有姜裳沒動，姜裳自看到胡嬋兒進來，就一臉警惕和防備，特別是看到胡嬋兒臉上的得意和興奮，更覺不安。

  她擋在床榻前，任憑應嬤嬤怎麼拉扯，硬是不肯離開，她有武功在身，應嬤嬤哪裡拉的動她，糾纏間，太后擔心蕭明煜反悔，立刻讓應嬤嬤叫來秦錚。

  姜裳不是秦錚的對手，秦錚將她制服後，正欲將人拉出去，冷不防的，眉頭驟然一緊，喊來兩個侍衛把姜裳帶出去，犀利的目光在屋內掃視。

  「誰！」

  他敏感的察覺到屋內有一股極淡的氣息，雖然微乎其微，但他還是發現了。

  正欲喊人進來，屋內的窗戶似猛地被風吹開，獵獵作響，秦錚臉色一變，緊跟著從窗戶跳了出去。

  蕭明煜自進來後就死死盯著床榻上的容青煙，像是完全聽不到四周的動靜，太后示意胡嬋兒過去把窗戶關上，遮掩外面的一切喧囂。

  床榻上，容青煙十分虛弱，正閉著眼休息，兩個孩子被放在了她腳邊的位置。

  蕭明煜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遲遲未有動作，見此，胡嬋兒從床上抱起一個孩子，掀開襁褓看了看，笑道：

  「呀，這是小公主呢」

  說完，突然驚呼一聲：「皇上，太后，你們快瞧瞧這小臉，果然跟晉王一模一樣呢」

  她說著，把孩子朝蕭明煜跟前舉了舉，蕭明煜的視線觸及嬰兒的臉，聽著胡嬋兒的話，竟越發覺得孩子的臉像晉王，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太后見蕭明煜臉色猙獰，處於瀕臨爆發的狀態，立刻讓應嬤嬤去把容青煙叫醒。

  應嬤嬤毫無憐惜的使勁晃著容青煙的身子，容青煙痛苦的呻吟一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待視線慢慢的清晰，見竟是胡嬋兒抱著孩子，立時清醒了幾分，「孩......孩子......給我」

  她太虛弱，抬起胳膊的動作幾乎用盡了她的力氣，胡嬋兒無視她伸過來的手，轉頭看向太后，太后看一眼蕭明煜，立刻冷聲道：

  「還敢要孩子，皇后，你真是膽大包天，身為皇后竟敢穢亂後宮，還與亂臣賊子珠胎暗結，哀家和皇帝斷斷不能容你！應嬤嬤，動手！」

  應嬤嬤從胡嬋兒手裡接過孩子，高高舉起了襁褓，胡嬋兒故意朝後退開兩步，讓容青煙能看清應嬤嬤的動作。

  容青煙此刻疲憊極了，腦子混沌，當終於意識到應嬤嬤要做什麼時，呼吸一窒。

  「皇上！皇上......你做什麼......做什麼！」

  她的腦子還混亂著，卻尖叫著想從床上爬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撐起身子，結果身子一軟，直接從床上掉下來。

  蕭明煜沒吭聲，死死的盯著她，眼睛通紅。

  容青煙想從應嬤嬤手裡奪過孩子，奈何她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她下意識抱住蕭明煜的腿，哭求道：

  「皇上，不要，那是你的孩子，你不可以這樣對她，皇上，臣妾求求你，你快讓她把孩子放下，嚇到孩子了，皇上！」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腦子裡一片空白，虛弱的幾乎隨時都會昏厥，只是本能的哀求著，整個人全憑一口氣吊著。

  蕭明煜緊緊繃著神色，在她愈發悽厲的哀求中，眉宇間有些不忍。

  胡嬋兒離他最近，自然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忙朝太后遞了個眼神，太后立刻厲聲呵斥道：

  「亂臣賊子的孩子豈能留下，應嬤嬤！還不動手！」

  應嬤嬤高舉著孩子，狠狠朝地上摔去，伴隨著嬰兒的啼哭聲，容青煙崩潰的瞪大了眼，尖叫一聲，身子本能的朝孩子撲過去。

  啪！

  孩子落在地上，哭聲戛然而止，再沒了聲響……

  容青煙僅隔了她半臂的距離，只差了一步，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她驚恐的慘叫著，顧不上身體撕裂的疼痛，拼命的朝孩子爬過去。

  終於，她抱到了她的孩子，小小的人，軟軟的身子，一動不動，雙眼緊閉。

  容青煙的身子劇烈發抖，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脖頸，最後滴落在孩子稚嫩的小臉上，沒有反應，像是睡著了。

  她拼命呼了幾口氣，終於，右手哆嗦著探上孩子的呼吸，很快，眸子裡僅存的一抹希望徹底覆滅......

  「啊——」

  她崩潰的抱緊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著，悽厲的哀嚎聲透過門縫，窗戶縫傳到外面，盤旋在空中久久不散。

  等在外面的眾人皆聽到了這聲發自靈魂的慘叫，聞者只覺感同身受的悲慟。

  姜裳臉色慘白，踉蹌的後退幾步，她想衝進去，奈何身子被幾個侍衛按著動彈不得，她喉嚨里發出野獸的悲鳴，發了瘋的掙扎著，掙開後與幾個攔截她的侍衛打在一起。

  蒙靈和褚嬤嬤皆下意識往裡跑，范雲也本能的邁開了腿，然，三人皆被王黎攔住，王黎盯著那緊閉的房門紅了眼，悲切道：

  「若是不想娘娘出事，咱們誰都不能動」

  幾人中，只有他隱約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敢想，更不敢告訴他們，此時此刻，又不得不阻止他們。

  皇上和太后都在裡面，皇上處於盛怒，此刻衝進去，不但救不了皇后，還會賠了命。

  況且，『月危，蓮子撞日，晉王奪權』的天象預測還沒發生，皇后娘娘不會殞命於此，或許，今晚的事，就是起因......

  高成和縈息目光相觸，臉上皆是深深的擔憂，卻又毫無辦法，高成怕鬧出什麼事，時時提醒著幾個侍衛不要傷著姜裳。

  容青曼臉上閃過狂喜，激動的搓著手，若是沒有旁人，她想大笑。

  相較於她的興奮，蘭妃則是白了臉，殿內傳出的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讓她覺得窒息，心中更有了無邊無際的悔意和愧疚。

  她是不是......做錯了？

  寢殿內，容青煙喉頭腥甜，噴出一口血後，再哭不出聲來，只抱著沒了氣息的孩子木訥的坐著，像是失了魂。

  她身下的血衣還沒來得及換，頭髮被汗水浸濕，散亂的垂落下來，臉上毫無血色，如此瞧著，頗顯觸目驚心。

  蕭明煜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心中一窒，整個人似被烈火燃燒的疼痛，他想走過去安撫她一下，卻遲遲邁不開腳。

  恰此時，床上另一個嬰兒放肆的哭起來，容青煙猛地一震，瞬間抬頭，與太后和胡嬋兒同時看向了那個孩子，太后先一步厲喝一聲。

  「應嬤嬤！」

  應嬤嬤快步跑至床前，彎身抱起孩子，然後動作極快的舉起孩子朝地上摔去，容青煙目次欲裂，心跳幾乎停止，再次本能的朝孩子撲過去。

  眼瞧著就要接不住，電光火石間，緊閉的窗戶驟然被人打開，一道冷風放肆的吹進來。

  猛然間，容青煙的身子似被一股內力朝前推了下，她來不及多想，用盡所有的力氣轉身穩穩接住了孩子。

  與此同時，秦錚從窗戶跳進來，手裡握著劍，劍上沾著血，容青煙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血，目光正好瞧見了秦錚劍上的血。

  她知道，方才是明九來了，明九用內力推了她一把，秦錚發現了明九，明九受傷了。

  殿內一道黑影極快的閃過，風聲獵獵中，秦錚被殿內的情形驚到，卻又極快的跳窗去追那個黑衣人。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等太后回過神來時，容青煙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把兩個孩子都抱在了懷裡，一個無聲無息，一個放肆的哭著。

  太后驚怒，「應嬤嬤！還不把那個野種搶過來！」

  應嬤嬤忙朝容青煙走去，容青煙護犢子般緊緊抱著孩子，咬著唇，臉上是烈烈恨意，似護著小崽子的猛獸，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你敢！」

  應嬤嬤被她身上駭人的戾氣嚇到，一時沒敢再繼續走，容青煙抬頭看向蕭明煜，拼命壓制著心中嗜血的恨意，儘量讓呼吸平穩。

  「皇上若不想認這兩個孩子，可以！皇上讓太醫進來驗證，若他們不是皇上的孩子，臣妾和孩子隨你處置！絕無任何怨言！」

  見她如此篤定，太后蹙眉，朝胡嬋兒看去一眼，胡嬋兒有些心虛的躲開她的目光。

  如此神態，太后已經瞭然，雖然生氣，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將錯就錯，必須儘快把另一個孩子弄死！

  只是，這次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蕭明煜突然厲聲朝外大喊道：「高成！」

  高成渾身一抖，連滾帶爬的開門進去，蕭明煜盯著容青煙毫無血色的臉，負在背後的手攥的緊緊的，良久，啞著聲音道：

  「讓魏太醫準備東西！不要驚動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