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2024-06-05 23:13:47 作者: 齡姜

  「多謝娘子從未嫌棄趙即墨落魄,願與之共結連理,飲下合卺酒,你我便是一輩子的夫妻了……」

  紅燭搖曳,在燭光的映照下,一身嫁衣半披紅蓋頭的謝品如,面色緋紅如火,她那一貫清冷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動情,舉杯交臂。

  「合卺酒的味兒,我還是頭一次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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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眼眸,溫爾而笑:「娘子可用這良宵慢品……」

  紅燭一滅,眼前瞬間光芒四溢。

  淮南西道上,數百名劫匪將一支商隊團團圍住,謝家錦旗被劫匪一把扯下。

  細劍如蛇,直刺於趙即墨,謝品如奮力推開他,生生替他擋下了這一劍。

  「相公!小心!唔——」

  血灑白衣,趙即墨眼中驚恐萬分,一腳踹開刺傷她的劫匪,緊緊抱住了她。

  「如兒?娘子?!」

  她眼前一切逐漸模糊,抬手正欲撫上他的臉頰,卻又無力垂下。

  一切終畫上了句點。

  ——

  「相公,別怕……」

  床榻上的女子趴睡於床塌上,呢喃了兩句夢話,口水浸透在枕面上,水漬一攤又一攤。外窗開著,太陽曬得屁股上有些灼熱,她伸手撓了撓屁股,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縫。

  瞬間,撓屁股的手頓住。

  她動了動自己的身體,腳上綁著的銀鈴清響了兩聲,驚得她爬起身。

  一頭黑髮散亂滿榻,白色的中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女子左手撘右脈,指尖那鮮活的跳動,讓她有些發暈。

  「我……沒有死?」

  還是說,她只是做了一場夢?

  謝品如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用自己的手掌拍了拍額頭。

  「呼,是夢便好……」

  放下手時,她一臉怪異地前後翻看了下自己的手,雙眉一皺……她的手,怎生得這么小了?

  「蟬兒,該起床洗漱了!」

  話音還在門外,謝品如準備下榻,動了動腳,那銀鈴的清響讓她重新頓住。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一位面容姣好的婦人端著水盆走了進來。

  她見床榻上的女子,傻乎乎地抬頭看著自己,婦人臉上寵溺一笑。

  「你這個傻兒,每每起來也不知道喚人伺候,還得你娘親自來伺候你,羞不羞?」

  謝品如張了張嘴沒有作答,她呆愣愣地下了床,赤著腳走到那位婦人身旁,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輕聲喚道:「娘?」

  婦人低頭看她的雙腳,忙「哎呀」一聲將水盆放下,跑去拿她的鞋。

  謝品如抓著水盆的邊,低頭看向水中自己的模樣。

  嬰兒肥的小臉,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眉間埋著一顆痣。

  謝品如摸向自己的臉:「我……是金蟬?」

  婦人走過來,用手指攪亂了水中的倒影,氣道:「不穿鞋兒,萬一著了涼怎麼辦,快穿上快穿上!」

  謝品如滿臉不可思議,腳下退了一步又一步。

  「不,不,娘,你看看我,我是誰??!」

  婦人一臉寵愛地看著她:「你是娘的蟬兒呀,怎麼了?」

  話落,謝品如沒頭沒腦地沖了出去,見人便問:「你看看我,我是誰?!」

  那些人卻也沒有大驚小怪,調笑著回她道:「二小姐,你是咱們三房的二小姐啊,不會傻到連這也忘了吧?」

  幾番詢問,皆稱她為謝家三房的二小姐謝金蟬,卻不是大小姐謝品如。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悵然四顧這謝家大宅,轉頭看向圍觀的小廝和丫鬟們,整理了下思緒,喃喃問道:

  「我……姐姐,是否已與姐夫前去淮南道?他們回來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出聲:「不知呢,這一來一回,想必要三四個月才能回來,二小姐這是想大小姐了?」

  謝品如未作答,復問:「如今,是何年何月?」

  那小廝的膽子比較大,看二小姐這模樣許是癲魔了,怕她突然做出什麼舉動傷著自己,忙上前去扶她:「二小姐呀,如今是四月初啊……」

  謝品如甩開小廝的手。

  四月初……

  她同趙即墨去淮南道談生意乃是三月十八,若是她死了,如今噩耗應當正在路上,不出意外,明日或者今日……便會傳遍謝家甚至整個江南。

  「哈哈哈……」

  謝品如不可思議地低笑出聲。

  若是她死了,為何會重活於自己妹妹的身上?

  思來想去,她的心思落在了淮南道的那筆生意上去了。這筆生意重要到會影響謝家未來幾年的發展,若是她談成淮南道的這筆大生意,那她謝家便不止盤踞於江南施展不開,但現在……

  謝品如抬頭望天,皺起了眉頭。

  在這武朝之中,分有七大世家。

  頭排第一公孫家,因有皇族血脈,身份之貴。

  第二便是慕容家,執掌天下鹽鐵,可謂鐵手。

  第三雲家,世代鎮守帝國西北國門。

  第四賈家,管理帝國糧倉八百里紅河。

  第五葉家,掌控鑄幣大權。

  第六孔家,詩書傳家,弟子滿天下。

  而她謝家因前景風光,盤踞江南經商四方,將將排進七大世家之尾,卻在她父輩這一代漸漸沒落,好在謝老太爺全力支撐,在商界權勢尚在。

  要一個老太爺撐家?謝家無人嗎?不——

  謝家老太爺單字一個坤,育有三子,待其成年之後,各分商業立戶,卻分財不分家。

  大房謝訣,喜舞文弄墨,雖有腦子卻無心經商,但又不願放棄這一賺錢路子,攥著謝家大部分商鋪不願鬆手。

  二房謝韜,無墨無才,勝在嘴巧又會看人眼色,但其人貪心,常在貪字上面跌跟頭,盈一筆虧一筆,看得謝老太爺直嘆氣搖頭。

  三房謝澤……便是她的爹爹,為人地道老實,但在商界,哪有老實人做生意人的道理?謝老太爺知他性子,不願為難三兒子,便給了他幾個官鋪子,至少無人敢欺。

  三人雖然能力不出眾,但因為有謝老太爺的扶持,勉強能支撐起偌大的一個謝家,謝家有人卻無經商之才的掌舵人。

  謝老太爺正憂心謝家的未來,好在三房出了個謝品如。

  此女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撥珠算弄更是一點便通,謝老太爺喜極之下,不顧其為女子,幾經調教,漸漸發覺此女為百年難得一遇的經商奇才。

  而謝品如心思通透,為了不辜負謝老太爺,憑著自己頭腦聰明,在外大肆展露鋒芒,獲得許多名頭。

  謝品如小一些的時候便裝成少年郎,大一些便不顧女兒家臉面問題東奔西走,攬了不少商源,用三房那每月少得可憐的收入滾入商利,商業越滾越大。

  謝老太爺深感欣慰,在她與趙即墨成親之後,便讓她坐上了謝家「當家人」的位置,幫著自己將謝家重新頂起。

  思及到此,謝品如撐地而起,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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