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能不稱官,官不稱能
2024-06-05 11:00:51
作者: 寂海沉舟
凌府書房。
凌晏如皺著眉頭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踱步,臉上寫滿憂慮。
手下來報,「大人,紀千戶又去了醉風樓,剛剛進府的那個年輕人出府了,要不要跟去?」
凌晏如轉頭,思考片刻,突然嘆了口氣,「罷了,不必了,以後那紀綱也不必再跟著了。」
「是!」
「......」
精心準備的午宴,結果只剩湯宗和凌晏如參加。
凌晏如也恢復了之前的從容,只是客氣詢問了一句紀綱和車在行去了哪裡,便沒有再多追究。
午宴之後又過了半個時辰,車在行回來了,湯宗正在等他。
「怎麼樣,王清源說什麼?」湯宗問道。
「大人,我將那句話帶給王大人之後,他久久不語,表情既是糾結,又是無奈,似乎還有害怕。」
說完拿出一張字條,「他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這寫了這幾個字給我,讓我轉交大人。」
湯宗接過,只見上面寫著八個字,「能不稱官,官不稱能」。
車在行疑惑,「大人,這八個字是怎麼意思呀?」
湯宗看了一眼,放下字條,「前面四個字說的是他自己,後面四個字說的是我。」
其實湯宗讓車在行給王清源帶話,是借王清源之前請教自己的案子告訴他,你王清源本是清白之人,卻與那偷老嫗錢財的賊人扭打在一起,讓自己身陷囫圇,旁觀之人也失了分辨,現在我給你機會,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告訴我,我為你主持公道。
而王清源的回應,前一個「能不稱官」說的是他自己,說他的能力配不上現在所任的官職,有愧朝廷的期許,後一個「官不稱能」則說的是湯宗的官職配不上自己的能力。
而從更深一層的意思去解讀,前一個「能不稱官」其實代表王清源已經默認了浙江確實有問題,自己雖然知道一些,但卻無能為力,有愧朝廷。
後一個「官不稱能」就是告訴湯宗,你這個強龍壓不住地頭蛇,現在的你空有才能,卻一沒頭銜,二無兵馬,在浙江這攤渾水裡,你做不了什麼,說不得還要淹死在裡頭,說的直白點,我王清源就是現在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你,你又能怎麼樣?說不得我都得跟著倒霉。
湯宗明白過來,問車在行道,「此去可曾有尾巴?」
「有,奈何沒有抓住。」車在行道。
「可是這凌府之人?」
車在行搖頭,「不是,是快到知府衙門的時候才發現的。」
湯宗點頭,心說難怪王清源什麼都不敢說,原來是他的知府衙門就一直有人盯著他。
可到底是誰呢?周洪宗、耿璇還是凌晏如?
雖不能肯定,但必定是他們三人中的其中一個。
車在行與湯宗相處日久,見他沉思,不敢打擾,轉頭就要出去,不想湯宗突然吩咐道,「在行,咱們今日回京!」
車在行聞言一驚,心說自己這才來了多會,就直接要返回了,「大人,杭州府的事了了?」
「不!杭州府的事情才剛剛開始。」湯宗神色嚴肅,「你去將凌大人請來,我要與他辭行。」
「是!」車在行不再多問,稱是出去了。
很快,凌晏如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神色焦急,「老師,聽說您今日要回京?」
湯宗換了一副面孔,笑呵呵道,「子房,不用著急,來,坐下說。」
凌晏如坐下,卻還是問道,「老師,您來杭州府不過三日功夫,學生還未盡地主之誼,如何就要回去?」
湯宗道,「我雖已經來了三日,但皇上給的查案時間已經過半,我不能再在杭州府耽擱了,須得另想他法。」
凌晏如聞言心中一塞,若是昨日,這尊佛要走,他本應該高興,可現在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沉默一下,「皇命在身,老師既如此說,學生也不好阻攔。」
說完問道,「老師準備何時回京?」
「現在!」
「現在?」凌晏如一愣,「老師如此著急?都不容學生通知周大人、王大人他們安排送行?」
「不必了,我們直接走。」湯宗道。
「可是老師,現在已是申時,再有一個時辰,天都要黑了,不如明日再走?」
湯宗笑道,「正因天要黑了才要現在走,晚上趕路,不耽誤工夫。」
凌晏如還想再勸,可想到這位老師的脾性,只能點頭答應,「學生現在就去準備馬車,送老師去碼頭。」
「好,麻煩子房了。」
......
其實湯宗要回京,不全是因為王清源的那八個字,而是他昨日就已經確定,只要王清源不肯說實話,在杭州府已經不可能再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今日派車在行去不過是想再努力一下。
而對於接下來該如何去做,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主意已定,湯宗立刻安排車在行通知紀綱,邱月娥收拾行囊。
可車在行在凌府找了一圈,卻未發現紀綱的身影,他還沒有回來,急忙前來稟告湯宗。
湯宗聞言吹鬍子瞪眼,「去醉風樓將他找回來!」
「是!」車在行趕忙去了。
在杭州府三日,湯宗每日為了案子殫精竭慮,這紀綱卻是瀟灑如常,光醉風樓都去了不下三次,幾乎每日一次,實在讓人生氣。
很快,車在行帶著略有醉意,一身胭脂味的紀綱回來了,一見湯宗就問,「湯大人,如何就要回京?」
湯宗看他一眼,沒好氣道,「再不回京想辦法,紀千戶怕是要與那身四獸麒麟絕緣了。」
紀綱聞言立刻換了臉色,「回京好哇,湯大人說去哪裡就去哪裡,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說完立刻去收拾自己行囊了。
湯宗吩咐車在行,「你現在出城,讓車輪舸在碼頭等待。」
「是!」車在行又去了,這才來到杭州府半日功夫,卻已經為湯宗辦了不少事,可是比紀綱這個欽命的「助手」有用多了。
眾人收拾完畢,凌晏如陪同出府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馬車,出城來到了碼頭,車輪舸已經停好等待。
凌晏如第一個跳下馬車,將湯宗殷勤扶下。
湯宗握住他手笑道,「子房,這三日多有叨擾。」
凌晏如誠惶誠恐,「老師說的這是哪裡話,縱然只有三日,卻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祿州,學生只嘆時間太少,恨不能常伴老師左右。」
湯宗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相聚總有分別時。」
說完深深看了他幾眼,語重心長道,「子房,此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你一直稱我為老師,那我就舔著這張老臉自稱一聲為師。」
「老師這是說的哪裡話,祿州之事學生一日也不敢忘,不管何時,您都是我凌晏如的老師。」
「好。」湯宗哈哈一笑,而後面色鄭重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子房,為師這就要回京了,你可還有要對為師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