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子不語
2024-06-05 10:58:18
作者: 長弓難鳴
左相府中論道開始的那一刻,另一場惡鬥在清水河的下游也陡然發生。
原本應該離宮歸家的大太監劉洗不知為何出現在皇城根下,出現在通往宣武門的小徑上,而在他的對面,正是大內密探凌零夭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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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富家翁裝扮的劉洗有些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冤家路窄啊!」
凌零武冷聲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劉洗斜眼看了看凌零夭,又眼神憐憫地盯著凌零武道,「你個憨貨,被人賣了,還這么正氣凜然。」
凌零武皺眉道,「休要挑撥離間,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走你該走的路!」
凌零六卻是忽然走到了劉洗身旁,直勾勾地盯著凌零夭道,「那一日將我隱匿地點告訴朱慈曌的人是你嗎?」
凌零夭低頭沉默。
劉洗呵呵一笑,「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將你們的計劃告訴了陳留王。」
凌零夭忽然抬頭,平靜地說道,「陛下還是太過仁慈,不該放任你離去。」
劉洗搖了搖頭,「他並不仁慈,只是低估了咱家這些年在東廠的辛勞,也低估了小凳子的城府,那些劫道的匪盜人數的確很多,多到足以殺死咱家,但東廠的人比明面上的更多。」
凌零武似乎想明白了什麼,面色遽然變得陰沉無比,盯著凌零夭厲聲質問道,「莫非那日你故意被這死太監凌辱,是為了藉機與刑部勾結?」
便在這時,一直在旁側低頭不語的凌零拐突地拍出一掌,正正地印在凌零武的背心上,冷冷道,「一切為了凌家,你若接受不了,那便死吧!」
凌零武狂噴一口鮮血,踉踉蹌蹌幾步,在凌零六的攙扶下穩住身形,憂憤地看著對面幾位手足兄弟,忽而笑了起來,「好一個為了凌家!為了家族利益,不辨是非,不論忠奸,不惜手足相殘,這樣的家族不要也罷!這樣的兄弟不要也罷!」
凌零夭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身軀一震,裂碎衣衫,現出宛若鋼鐵的軀體,目光冷冽道,「勝者王,敗者寇,多說無益,還是手底下論英雄吧……」瞥了一眼劉洗,揚了揚眉毛,「劉公公,在交手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還請不吝解答。」
劉洗輕輕撣了撣袖袍,微微笑道,「請講。」
凌零夭好奇道,「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既然你已經掃清歸途的障礙,自該離去才對啊!」
「為了這個……」劉洗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指著其中一張銀票上的「秋後算帳,撥亂反正」兩行小字,滿臉無奈道,「咱家收了侯爺的錢,自然要出些力。」
「竟是這麼個道理,看來以後應該勸諫陛下頒令嚴查宦官收受賄賂……」凌零夭緩緩地點了點頭,突地向前一跨,右手化爪,迅猛地扣向劉洗那隻捏著銀票的右手手腕。
劉洗輕笑一聲,不退反進,左手一旋,柔柔地拍出一記化骨綿掌。
與此同時,凌零武和凌零六也各自和其他幾位大內密探動起手來,戰鬥一觸而發!
拳掌相接,對拼一擊,各自退後一步,聞人不語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盯著對面雙眼通紅的方英雄,又望了望清水河中段的那座石橋,撅了撅嘴道,「王八蛋申小甲,又坑我……不是說這邊很好打發的嗎?打得我手痛,人家一點事兒都沒有……簡直不是人!」
事實確如聞人不語所言,此刻的方英雄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了,那日金鑾殿叛亂之後,他因為當時吃了藥,卻又沒有完全發泄出去,便失去了理智,被慶帝關在籠子裡,每日不停灌注那些催發功力的湯藥,已然變為一頭只知道攻擊的野獸。
方英雄的眼眸中沒有半點感情的色彩,臉上的表情猙獰扭曲,不會哭,不會笑,甚至連疼痛的感覺也完全喪失。
右手一伸,重新召回掉落一旁的離別鉤,方英雄怒吼一聲,再度攻向聞人不語,身上的勁氣比先前更加凶烈,更加滾燙!
聞人不語眼皮一跳,怪叫一聲,顧不得風度,竟是轉身便逃。
就在離別鉤陡然延長,即將斬向聞人不語脖頸之際,一道鬼影突地出現在方英雄面前,隨手一揮,將離別鉤直接打飛了出去,聲音森寒道,「你的內力太紊亂了,我幫幫你吧!」
方英雄瞳孔一縮,想要撤退已然來不及,只得聚集全身內力,一拳轟向半臂之外的那張鐵面具。
然而那隻拳頭剛揮出一半便停了下來。
一隻手掌後發先至,落在了方英雄的胸膛上。
霎時間,方英雄只覺得自己聚集起來的內力瘋狂地湧向那隻手掌,身子不禁一軟,整個人竟是像被捅破的皮球般萎縮下去。
十步之外的聞人不語眼見此景,盯著那張鐵面具,震驚道,「鬼面人……你居然練成幽冥邪功!」
鬼面人吸收完方英雄的內力,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扭頭看向聞人不語,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獰笑道,「噓……別說出去哦,這是我的小秘密!」
聞人不語看了看癱在地上變成皮包骨的方英雄,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連退數步。
方英雄想要重新撐起身子,卻怎麼也提不起半點力氣,滿臉不甘道,「不可能……我已經邁進了絕世高手之列……」
「絕世高手很了不起嗎?」鬼面人聲音嘶啞道,「加上你,死在我手裡的絕世高手已經有兩個了!」
方英雄愣了一下,慘然地笑了笑,而後閉上雙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聞人不語一臉警惕地盯著鬼面人,右手悄然摸向腰間的書卷,沉聲道,「你別亂來啊,我可不是絕世高手!而且你吃的太多,當心噎著!」
鬼面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瞬身閃至聞人不語身前,寒聲道,「我對你不感興趣,倒是對你的師父有些想法,告訴我……他在哪裡?」
聞人不語面色一白,只覺得自己像是陷入某種詭異的漩渦中,身體不受控制地懸離地面,咽了咽口水道,「什麼師父……今日我出門前,已經修書一封,叛出了小聖賢莊!自此,我聞人不語便是無君無師的閒散人!」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呢……」鬼面人忽然伸出右手掐住了聞人不語的脖子,眼神冷漠道,「你叫聞人不語,以後就不要再言語了吧,這樣我就不擔心你把我的小秘密說出去了!」
聞人不語拼命反抗,卻毫無作用,仿佛掐著自己的不是手,而是一隻鋼鉗,好不容易聚攏一點勁氣,想也不想捲起地上一顆石子,屈指一彈,筆直地射向鬼面人的面門。
鬼面人偏了偏腦袋,躲開了那顆石子,卻還是不慎被勁氣撕碎了纏裹在腦袋上的黑巾,怔了片刻,旋即暴怒,掐著聞人不語的手猛然用力,厲聲道,「你這是在找死!」
聞人不語嘴角淌出一縷鮮血,盯著鬼面人的腦袋先是錯愕了一下,而後卻無聲地笑了起來,笑里滿是譏諷。
「你笑什麼!」鬼面人怒氣更盛,正要奮力掐斷聞人不語的脖子,卻忽地感應到了什麼,速即收回右手,身形一閃,從原地消失,遠遁而去。
聞人不語撲通一下栽倒在地,劇烈咳嗽幾聲,終於緩過勁來,張了張嘴,卻是吐不出半個字,眼神一黯,呆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
卻也在此時,一柄透明的劍從聞人不語頭頂緩緩地飛掠而過。
劍柄後墜著一個人,正是原本在和黑衣劍客論道的道痴。
道痴向下瞟了一眼,瞧見了一臉頹喪的聞人不語,高聲喊道,「聞人,你坐在那裡哭什麼!」
聞人不語倔強地抬起頭,指了指自己乾淨的臉頰,表明自己並沒有哭。
道痴皺了皺眉,「你啞巴了嗎,只會比比劃劃!就算你啞巴了,不還有筆和紙,怎麼著也比你在那裡比劃半天更容易教人理解吧!」
聞人不語雙眼一亮,立時恍然,快速扯下腰間的書卷,摸出狼毫筆,當即奮筆疾書起來,卻不是說明自己變成啞巴的事實,反是寫下一句詢問,「張大白痴,你會飛了?」
道痴瞄了一眼書頁上的墨字,知道聞人不語竟真變成了啞巴,心底一嘆,臉上依舊雲淡風輕,懶懶道,「別人要把劍收回去,我正好搭個順風劍!」
承影劍像是感受到了道痴言語間的侮辱,自己身為藏劍山莊八大名劍之一,居然被人當成了交通工具,迅即劍身一旋,上下左右翻飛幾圈,竟是將道痴扔了下去。
道痴沉沉摔落地面,正好四仰八叉掉在聞人不語身旁,憤憤地坐起身子,望著疾速飛向清水河某處的承影劍,叫嚷道,「吞了我那麼多內力,說翻臉就翻臉,始亂終棄,渣劍!」
承影劍自然不會回應道痴的話,也不會回心轉意,因為現在它的上面只有一道劍意。
劍聖秦南的心意。
清水河上,劍聖踏河而行,看了看姍姍來遲的承影劍,搖頭笑了笑,揮了揮手,將承影劍牽引回身側的某個劍鞘,然後繼續向前行進,直至來到宣武門旁側,清水河畔的那顆龍頭前,方才停下腳步。
此時,劍聖的身側已然飛旋著八把名劍,加上他手中那把留白,便是九把名劍。
九為數之極,這一刻的劍聖達到了武力最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