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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晴空里,忽然劃落的流星(二)

2024-06-05 10:58:00 作者: 長弓難鳴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並非一成不變的。

  就像申小甲之前深陷武侯奇門陣法時,希望季步能出現幫自己解圍,而到了現在被曹樺淳緊追不捨,又開始嘆息季步不適合應對此刻的危局。

  通常力氣大地,都不擅長逃跑,或者說跑得不是特別地快。

  畢竟身上都是肌肉,跑起來非常沉重,後背再加上一個人,那便更加舉步維艱,很難做到健步如飛。

  申小甲回頭看了看轉瞬間追至他們二人身後十步距離的曹樺淳,面色難看道,「別喘氣,那混蛋快追上來了!」

  季步滿臉通紅道,「少主,我要是再不喘口氣,就得憋死了!」

  申小甲又看了閒庭信步般墜在他們屁股後面地曹樺淳一眼,急聲道,「你就不能跑得快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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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很快了!」季步委屈巴巴地辯解道,「至少比平時快了三倍!」

  「還能更快嗎?」

  「有點難……再快我就要岔氣了!」

  申小甲看著曹樺淳怡然自得地越過他們兩人停在前方某處,立即拍了拍悶頭狂奔地季步肩膀,「該轉彎了!」

  「可是我還不會轉彎啊!」季步擠出一張苦澀地笑臉,「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一向直來直往……遇到什麼阻礙,直接撞上去就好!撞他個粉身碎骨!」

  申小甲翻了一個白眼,很想吐槽幾句,但忽然瞥見季步頭上那黃豆大小的汗珠,又將那些話咽了回去,終究只是輕嘆一聲。

  要一個莽漢跑得比兔子還快,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

  如若春風或者那個什麼盜馳在這裡就好了,他如是想著。

  然後,巷子裡便亮起了一道黃色閃電!

  來人自然不是陌春風,因為陌春風和陌春雨自樹洞逃出皇宮後,便迷了路,不知何時才能迷途知返。

  能跑得像閃電一般迅疾的,那便只剩下一人……天速星,盜馳!

  申小甲盯著急停在自己和季步身前的那幾根小辮子,驚喜道,「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小馳,快來帶我飛!」

  盜馳理了理自己那幾根造型奇特的小辮子,呵呵笑道,「天子說笑了,我又沒長翅膀,沒法子帶您飛!」

  申小甲眨了眨眼睛道,「但你可以跑得比長空飛行還快!」

  盜馳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來當牛馬或者騾子的。」

  申小甲氣急,口水亂濺地說道,「你要是不想背著我,那公主抱也行啊!」

  「天子,我這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從未妄想抱什麼公主……」盜馳撅了撅嘴道,「而且,其實我已經有了家室,不好再在外面沾花惹草。」

  正當申小甲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立在不遠處的曹樺淳直勾勾盯著盜馳,忽然道,「天罡三十六星,天速星盜馳……咱家以前就聽說過你,永定六年間,有一劫富濟貧的盜賊曾在兗州府衙內盜得一盞七彩琉璃燈,換來米麵數萬石,親自押解送往青州災荒之地。」

  盜馳唇角微微拱起,一臉傲然道,「都是些小事,何足掛齒……你是青州人還是兗州狗?」

  「很遺憾,都不是……」曹樺淳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我想說並不是你偷七彩琉璃燈這件事,而是你在從兗州去往青州途中的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情?」盜馳唇角的笑意陡然消失,冷冷地盯著曹樺淳說道。

  曹樺淳又習慣性地將手攏進衣袖裡,不緊不慢道,「你在途經曄城時,縱馬大道掀起了一女子的裙邊,見糧車已然安全離去,官兵也並未追來,便下馬向女子致歉,誰知一見鍾情,於是在曄城外停留了數日,終獲美人芳心……」

  「你跪在月下發誓,此生非那女子不娶……女子感動,便與你過了幾日神仙眷侶的日子,一起在小巷吃麵,一起在河裡摸魚,談笑風月。待到你離開了曄城,那女子就每日在城下遠遠望著青州的方向,盼你歸來。」

  「永定七年,你在青州派發完米麵,決定回曄城正式迎娶女子為妻,在歸途中聽聞京都某座王府里有一對世間罕有的玉鐲,得之贈予心上人,便能與之長相思守,永不分離……你心癢難耐,隨即轉道去了京都,可當你竊得玉鐲之後,卻聽聞匈奴北下,大破曄城之後在城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曹樺淳頓了一下,繼續道,「你馬不停蹄地趕回曄城,心中期盼著女子能平安無事,但最終只見到了那女子破破爛爛的屍體……你將女子的屍體和玉鐲一起葬在了曄城外的枇杷林里,然後去了北邊,想要砍下匈奴大單于的人頭幫女子復仇,卻舉目茫然。恰巧在這時,你遇到了準備歸京的左相魏長更,便上了他的馬車,作了一筆交易。後來,你在京都之中,又入了長公主門下,可說到底,你還是大閔人,越是思念女子,你心中對匈奴的痛恨越發強烈,對恢復大閔的慾念也越灼熱。」

  盜馳陰沉著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曹樺淳嘴角右上一斜,聲音清寒道,「你那句『城外枇杷林,吾妻親手所植,今斬首歸來,已亭亭如蓋』寫得是真好,簡直不像是一個賊寇能寫出來的,告訴我……是不是你家天子幫你潤色的?」

  盜馳歪著腦袋道,「關你屁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曄城外的枇杷林,但我警告你,別動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否則說不定你的腦袋也會被人偷走!」

  曹樺淳伸了一個懶腰,斜眼看向盜馳,說道,「看來你並沒有明白我說那些話的意思,我並不是想要用一個女人屍骨來要挾你,那樣太下作了……我只是想提醒你,理想和現實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溝壑,比如當年你想以紫雪玉鐲迎娶那女子,比如你而今想要扶持這個廢物皇子重建大閔……」

  申小甲梗著脖子,忽地插話道,「少在那裡瞧不起人,很快小爺我就會恢復功力,一隻手就可以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曹樺淳冷笑一聲,直視著申小甲的眼睛道,「即便你恢復了功力,那又怎樣,即便你武功蓋世,那又怎樣,你會配合盜馳這些人一起造反嗎?你會違背自己的初衷,翻天覆地,坐到那把椅子上去嗎?」

  申小甲咬了一下嘴唇,很想反駁曹樺淳兩句,終究只是默然不語。

  盜馳和季步的眼神俱是一黯,氣氛頃刻間變得悶沉悶起來。

  許久之後,盜馳忽然笑了笑,「天子,你真的不想當皇帝嗎?」

  申小甲依然閉口不言。

  季步一臉頹然,整個人像是突然蒼老了許多,幫著申小甲答道,「少主也是人,應該有自己的一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遵循我們的意願。」

  盜馳抓了抓自己的小辮子,嘿嘿笑道,「倒也是這麼一個道理……看來顧夫子這些年的心血都白費了,我這些年的隱忍也都白費了……罷了,到這裡結束也好!」

  曹樺淳雙眼一眯,拍了拍手,冷然道,「你想做什麼?你還能做什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事先埋伏在街道左右的東廠和西廠太監盡皆從各處涌了出來,緊緊挨挨地填滿了整條街。

  盜馳甩了甩頭,小腿之上電光頻閃,「我還能發光發熱呀……」側臉用餘光瞄了季步一下,一邊活動著肩頸,突地閃至季步背後,右手化刀,將申小甲劈暈過去,一邊輕笑道,「季步將軍,這裡有我,你帶著天子……你帶著咱們家少爺先回去歇息吧!」

  季步怔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發紅,沒有半點扭捏,因為他知道此刻並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稍遲半瞬,便可能導致自家少主殞命於此,重重地點了點頭,朝著盜馳躬身行了一個軍禮,而後轉身往大理寺方向奔去。

  那些小太監自然不可能任由季步離開,幾乎在同一時刻,全都轉向季步,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季步似乎沒有瞧見那些攻向自己的短劍長刀,只是悶著頭狂奔。

  就在那些短劍長刀即將落到季步和申小甲之際,一道黃色閃電飛躍而來,盜馳極速地沖向那些短劍長刀,雙手一扭,竟是將那些短劍長刀都奪到了自己手中!

  左劈,右斬!

  一息之後,季步的前路便空無一人!

  盜馳借刀光劍影做帆,踏遍了刀山劍林,任由血水浸透衣衫,一腳踏在路旁堆得高高的屍體上,睥睨四野!

  曹樺淳冷哼一聲,抽出身側一名太監腰間懸著的鋼刀,左手握著刀柄,右手用力捏著刀尖一掰,立時將那鋼刀碎成千百片,隨手一揮,灑向盜馳。

  「你的內力竟是比死太監劉洗還要深厚,不簡單吶……」盜馳看著那些飛來的刀片,懶懶地說了一句,舉起地上一具太監的屍體,橫檔身前。

  然而出乎盜馳意料的是,那些刀片擊中太監屍體之後並未被卸去勁力,反是穿透而出,嵌在自己的胸腹上。

  用力咳出一口鮮血,盜馳扔掉太監的屍體,拔出身上的刀片,瞟了一眼即將拐進另一條巷子的季步,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譏諷道,「可你就是再怎麼不簡單,就算練上一百年童子功,也不可能追上我家少爺!」

  曹樺淳望了一眼季步漸漸遠去的背影,面色一沉,瞬身一閃,竟是不再理會盜馳,徑直追向季步和申小甲。

  盜馳看著曹樺淳疾行的身影,輕蔑地笑了笑,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血漬,小腿上雷鳴大作,懶洋洋說道,「你太慢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一道黃色閃電從小巷裡騰躍而起,在晴朗的碧空里划過一條筆直的線,迅猛地墜落在曹樺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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