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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雞蛋不要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2024-06-05 10:57:06 作者: 長弓難鳴

  屋瓦上,兩道雪白殘影競相追逐,偶有電光火石般的交手摩擦,驚險萬分!

  屋瓦下,前朝皇子與當今天子四目對視,不時言語爭鋒幾句,唇槍舌劍!

  「誰是你的小弟!」

  當申小甲第一百八十三次稱呼大慶天子朱歷為小弟的時候,龍椅上的皇帝終於忍耐不住了,面色鐵青道,「朕乃真龍天子,你講述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最好言辭注意一些分寸,否則朕治你個大不敬之罪,摘了你的腦袋!」

  「是臣一時有些忘乎所以了,這就改過,小弟勿惱,畢竟是在大殿之上嘛,你害羞,我懂!」申小甲滿臉嬉笑,儼然一副鄉下窮親戚上門的模樣,因為笑得太過猥瑣,不慎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咳了兩聲,收斂了些許,正色道,「咱們還是說回正題,不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方才我已經詳細為大家講述了龍王的起源以及傳承,想必諸位心中對於那黑貓的主人是誰已經有了猜測。」

  慶帝輕輕哼了一聲,「那般久遠的事情,已經不可能查證,胡編亂造也可成為正史!」

  「這可不是胡編亂造,」申小甲撇撇嘴道,「許多江湖典籍上都有記載,凌、羅、仇、段四家互為姻親,青龍門的祖師正是羅小壯,而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紈絝漂亮公子所在的段家便銷聲匿跡,而仇家因為這名字啊,太不吉利,真的是仇家太多,終究慘遭滅門……只有凌家,時不時地還會冒出幾個人,比方說大內第一劍客凌零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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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尚書嗤笑道,「血衣侯這話就有些不太正確了,千萬莫要聽信什麼狗屁的江湖傳言……凌零夭如今還在我刑部大牢之內,如若他是大內第一劍客的話,怎會被一個太監按在地上摩擦!」

  「刑部大牢里的凌零夭是保龍一族的凌零夭,卻不是大內第一劍客的凌零夭。」申小甲泰然自若地解釋道,「這可能有點繞,但凌家為了掩人耳目,習慣將真真假假都摻混一起,每一代都會有個叫凌零夭的人,第一代的凌零夭便是那黑貓的主人,而藏在這深宮之中的那位第一劍客則是第十代的凌零夭,也是刑部大牢里那位凌零夭的師父。」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甘願被那個死太監按在地上摩擦,但這大抵應該是被陛下您脅迫的,或許是因為他常年跟隨我三弟,你害怕被他瞧出破綻,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苦肉戲,他是凌家的叛徒……嗯,也不能這麼說,凌家效忠的從來是皇帝,而不是朱歷。」

  「凌家能這麼多年屹立不倒,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有一席之地,正是善於應用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的策略……所以,我猜測如今的凌家之內,有兩個聲音,一個是支持朱歷的,另一個則是支持陛下您的,這才是時隔多年之後,黑貓重新出現在大鳴湖畔的原因。」

  申小甲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永定七年,有人從大洋彼岸運來了一隻奇特的水母,敬獻給當時秦王,但彼時秦王因為功勞太高,鋒芒太盛,便被太祖驅回封地,這一隻水母則落到了和秦王一同縮在牛棚里待了兩天卻又獨自跑回京都的另一位王爺手中……太祖知道這位王爺的性子,也就任由他留在京都,並未放在心上。」

  「只是,這位王爺此次回京卻有了別樣的心思,他在牛棚里吃大糞的時候發過誓,一定要讓害得他們兄弟如此悽慘的混蛋付出代價……老實人瘋狂起來,破壞力比混蛋更強,因為沒有人會覺得老實人在說謊……所以那位王爺對長公主說了一個謊,將依舊還在牛棚里吃大糞的秦王塑造成了一個野心奇大的人物,像越王勾踐一樣的梟雄!」

  「長公主與秦王感情深厚,自是要滿足兄長的野心,於是便和那位王爺一起制定了個計劃,交由遠王朱元白實施……這個計劃是什麼,想必不用我再贅述,長公主利用龍王傳說不是第一次了,許多年前就曾表演過,用它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

  聽到申小甲說到此處,左相藏在袖袍里的那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但仍然保持著躬身低頭的姿勢,仿佛只是一個聽眾而已,直到申小甲講完相思紅豆粥的故事,這才慢慢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盯著申小甲,提醒道,「血衣侯,朝會的時間很有限,還請你少說些不重要的廢話,這滿堂文武想聽的並不是感人的愛情故事,而是案子的調查結果。」

  申小甲訕訕一笑,對著左相拱了拱手道,「多謝左相提點,那我就撿些乾的講一講,儘量直白些……」收起臉上的笑意,轉頭繼續盯著龍椅上的那位皇帝,「天啟七年之後,那位王爺和長公主為了讓人信服龍王傳說,又做了一起案子,害死了一個倒霉的行商,這才有了秦王歸京,有了宣武門之變!」

  刑部尚書冷然一笑,再次插話道,「漏洞百出!血衣侯方才所言,黑貓的主人是凌家,而凌家是效忠皇帝的,既然如此,那黑貓又怎會在天啟七年出現在大鳴湖畔?莫非太祖也參與其中?」

  「太祖皇帝自然不知!」申小甲淡淡答道,「張尚書,煩請你仔細回憶回憶,我之前是不是說過凌家有個好習慣……」

  「雞蛋永遠不放在一個籃子裡!」右相謝忠雙眼微眯,忽然道,「當年陛下還是秦王時,在軍中的聲望極高,很多人都認為太子之位非他莫屬,然而……」

  「然而太祖卻有意以長幼順序立儲,將秦王趕回了封地。」左相魏長更喟然嘆道,「此事讓我們這些跟著秦王打天下的人很是意不平,以五狼騎為首的幾名大將立即停止了對唐國的征伐,按兵不動,鬧出了不少亂子,也給了唐國喘息之機,直至今日仍舊偏安一隅,致使我大慶難得一統!」

  申小甲微微一笑,「這世上的敵人是永遠不可能消滅乾淨的,左相不用耿耿於懷……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變幻,不是今天你壓著我,就是明天我踩著你,所以凌家的策略是正確的,縱然所有人都知道太祖有意將皇位傳給年齡最大的兒子,但凌家之中仍有人支持秦王繼承大位,然後那一脈便上了長公主和那位王爺的賊船,至今都未下來。」

  慶帝當然明白申小甲所說的那位王爺是誰,也感受到了一些大臣異樣的目光,但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側臉看向申小甲,好奇道,「你是聽誰講的這些?」

  「沒有人能長久地守住一個秘密,總有想要與人訴說的時候,尤其是這般驚天的大秘密……」申小甲有些敬佩慶帝現如今還能沉得住氣,誠懇地說道,「我有個妹妹,我的妹妹有個母親,她的母親雖然刻意疏遠,但還是在她年幼時忍不住分享了許多皇家趣事……然後,我妹妹將這些趣事刻在了一個樹洞裡。」

  慶帝立時恍然,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朕前幾日回宮之後,應當立馬先讓人砍了那棵青樹!」

  「陛下不準備辯解幾句嗎?」

  「你講得這般詳細,沒有那個必要了,而且朕先前說了那水母是朕養在大鳴湖內的,金口一開,豈能出爾反爾……朕只是有些好奇,你是何時覺察出不對勁的?朕自問不論從容貌,還是言談舉止,都做到了完美無瑕。」

  申小甲當然不可能說出自己昨夜私闖皇宮,親眼瞧見了皇帝與安樂郡主之間的貓膩,眨了幾下眼睛道,「臣雖然和三弟相處時間不長,卻是比親生兄弟還要熟悉,他屁股一撅,臣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因而陛下您儘管模仿得非常相像,可在臣的眼中仍舊錯漏百出!」

  慶帝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是這樣啊……申小甲,你既然知道朕並非朱歷,為何現在依舊俯首稱臣呢?」

  申小甲頹然道,「因為我知道您的底氣是什麼了。」

  殿中群臣聽得目瞪口呆,從申小甲和慶帝剛才的對話中,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龍椅上的那位真是陳留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本想高喊捉拿逆賊,卻聽見了申小甲最後這句話,立刻又縮回原處,驚恐地四下張望著。

  便在此時,大殿外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隱隱還伴著一些金戈銀槍碰撞的脆響。

  刑部尚書雙肩一松,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忽然昂首闊步而出,哈哈大笑幾聲,恭恭敬敬地對著龍椅上的皇帝跪拜下去,「天子之位,向來有德者居之,恭賀吾皇撥亂反正,榮登大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左相魏長更看著這位昔日在自己屁股後面打轉的學生,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冷開口道,「果然是你!張文若,你讓老夫好生失望啊……為什麼?難道刑部尚書的職位還不能滿足你嗎?」

  刑部尚書張文若面目猙獰地笑道,「先生,皇帝只要是姓朱的就行,你管他到底是叫朱歷還是叫朱恆……刑部尚書聽上去還算不錯,但在這之上不是還有您和右相嗎?若是按照慣例,只有等您致仕之後,才會從六部之中重新篩選,而且一定不會是尚書……您以為我不知道您將杜如誨下放到西南的目的嗎?您知道我和他不對付,還將他留給下一任皇帝,這不是逼我走上絕路嗎!」

  左相魏長更搖頭嘆息道,「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你以前在我門下求學時,便是急功近利,這些年我將你放在刑部磨礪,本以為你會改變,沒曾想……罷了,既然如此,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今日為師也救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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