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夢仙人，一夢凡塵

  一聲驚呼，這下不只是之前那道聲音了，凡是山腳之下的存在，此時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上空浮現的火焰。

  儘管火靈兒拿出來的那一道道靈光，除了這位沒有人能夠有此大手筆。

  儘管一個先天生靈跟腳的存在，若是被這位收為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切真就發生在眼前的時候，還是會有無數人難以相信！

  大師兄，收徒了！

  這可是截教大弟子，八大親傳弟子之首啊！

  截教之中，除了聖人之外，地位最為尊崇的存在！

  「大大大，這位師兄啊！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別跟我一般見識。」

  

  「幾位師兄師弟，你們儘管登山！我等不敢阻攔！」

  一開始嘲諷的聲音，此時早就惶恐無比的了。

  別管什麼跟腳，什麼修為境界了，就這身份，縱然只是地仙元仙，只要是在崑崙山之地，他們也要跟著叫一聲師兄！

  此時，周圍一道道身影，又紛紛巴結的跑上前來，殷勤無比的奉承起來。

  但是對象卻主要是火靈兒了。

  畢竟，蘇浩只是赤劍符弟子，或許會成為某個大弟子的門人。

  周奇雖然確定了身份，卻也只是一個截教外門弟子的門人，縱然呂岳實力強大，手段讓人聞風喪膽，但是也絕不可能跟大師兄相提並論。

  而火靈兒就不同了，能給出這麼多寶貝，可想而知，這位在那位眼中的地位！

  這身份，妥妥的沒跑了啊！

  而且，火靈兒還是先天生靈，跟腳可也是不差，有了大師兄當師傅，日後成就，絕對非凡！

  蘇浩看著眼前這荒謬的一幕，頓時嘴角抽抽。

  這是截教山門？不應該是求道之所，輪道聖地嗎？怎麼這般奉承之風啊！

  簡直是沒得看了。

  此時他看向仙梯所在，眼神卻是鎖定了那仙梯兩側的兩塊石雕。

  方才他就發現了，一直說話的，竟然是這兩塊石雕，左邊的石雕形似虎豹，四腳如蹄，頭生三角，閃著紫光。

  而右邊那個，這形如靈龜，背負如山，尾若蛟龍，閃著青光。

  兩塊石雕的氣息與仙梯渾然一體，這才導致了方才他們說話蘇浩絲毫找不到他們的位置。

  這兩位，恐怕就是鎮守仙梯的存在了。

  「二位前輩，不知我等何時可以登山？」

  蘇浩拱手問道，周奇也走上前來，一邊的火靈兒，也擺脫一道道身影跟了過來。

  癩蛤蟆跟小白，此時被這一道道強大的氣息嚇得瑟瑟發抖，更是寸步不離。

  畢竟，周圍隨便一道氣息，都可能是地仙，甚至天仙真仙！

  「師兄客氣了！你入門之後就是內門弟子……對了！你這劍符不是搶來的吧！」

  陡然，那紫獸懷疑的看著蘇浩，一雙雙眼睛也看了過來。

  赤劍符，可是可以被搶的！搶來了也可入截教，成為外門弟子！

  蘇浩搖了搖頭，那聲音頓時再度變得恭維。

  「我看師兄一身正氣！就不是那人！」

  「三位師兄，仙梯已開，隨時可入其中！」

  「不過，仙梯為聖人親自出手煉製，兩位聖人皆有手段，登山之途，或有些許波折，幾位師兄還請專心一些，或許能從其中得到一些好處呢！」

  青紫二獸開口說道，蘇浩三人點了點頭。

  好歹是聖人門庭，入聖之門，怎可能沒有半點考驗的。

  就算是內定的弟子，恐怕也要考驗一番。

  「那我們這坐騎……」

  「不可登山，留在此地便可，放心，我們二人會幫幾位照拂一番的！」

  青獸開口說道，下方一道道身影也頓時找到了表現的時候。

  「師兄！我乃癩蛤蟆一族的，這位兄弟我定然好生照拂！」

  「師兄，我為仙鶴一脈，可照拂這位道友！」

  「師兄……」

  又是被好一番奉承之後，癩蛤蟆跟小白算是安頓好了，三人也安心的站在了仙梯之上，朝著山上看去。

  一步落上去，三人卻是瞬間都在山腳消失了，剎那間已是不見。

  蘇浩一步落在仙梯之上，周遭青峰依舊，蒼翠仍然。

  但是轉頭看去，後方截然不同了。

  原本是山腳下的仙梯，此時卻向下無盡延伸，分明是山腳的周遭景色，卻變成了山腰，或是山頂，亦或者山中任何一處。

  向下看去，縹緲流雲無數，不見凡塵，看不到盡頭。

  向上看去，層雲卷疏變化，驕陽懸天，看不到盡頭。

  蘇浩眉頭一皺，卻不是因為這看不見上下盡頭的天梯，而是因為自己。

  他的一身修為，堅實無比，堪比元仙巔峰妖族的肉身之力，那元仙巔峰的修為境界，那滾滾的鳳凰血脈於雷霆血脈，此刻盡數不見！

  身上的青衣若跌落凡塵，化作了普通的布縷，乾坤袋不見了，赤劍符不見了。

  站在無邊天梯之上，蘇浩只是一介凡塵，百載壽元，縛雞之力。

  成仙之後，從未感受過的身體老化，此時再度出現，蘇浩的神色一凝。

  幻境？這便是聖人的考驗？

  以凡人之軀，登上崑崙神山嗎？

  蘇浩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了起來，開始朝著山巔慢慢而去，一步一步。

  陡峭的山巒在身邊緩緩而過，一些垂落的枝條之上掛著果實，餓了便摘一顆吃。

  山邊也有一些草廬，日落可居。

  雨落，風吹，夏去，冬來。

  蘇浩一步步上前，眼神澄澈，但是神魂卻宛如也變成了凡人一般。

  伴隨著時間，他越來越糊塗。

  不斷的攀登之下，蘇浩的雙腿開始積勞而痛，挺直的背變得彎曲佝僂。

  淋雨的渾身一到下雨天就疼痛難忍，攀登的磕磕碰碰讓他渾身都是傷痕。

  胡茬慢慢修長，慢慢變白。

  記憶之中深刻無比的那些記憶，此時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千萬年的一夢？成仙的虛妄？

  世間真的有仙嗎？還是說，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這茫茫山道，可曾見過半個仙人？這層雲之間，也沒有半點靈氣。

  自己好像找了個樹下，睡了一覺，做了一夢，成了仙人？

  當蘇浩心頭出現這般想法的時候，無盡天梯消失了，出現了一座村落。

  村中結廬而居，阡陌交錯，田舍相鄰。

  耄耋樹下乘涼，孩童樹下嬉戲。

  遠處有農人勞作，河中有魚群騰躍。

  回頭看去，那無盡的山道，不過是百米來高的山路而已，蜿蜒曲折，卻一眼看得到盡頭。

  「老蘇，怎麼又想下山啊？」

  「你那仙人的夢，還沒做完啊！那都是你小時候聽了傳說，做的夢而已！」

  「就是，老蘇你看看，你也沒個一兒一女的，成天就是仙人仙人，這老了，都沒個人管你！」

  「老蘇，歇歇吧！從小做到大的仙夢，還不醒啊！」

  蘇浩的眼神渾濁了，成仙，一夢而已？

  自己好像發了什麼誓言，有過什麼承諾，不能忘卻的信念，都是做夢嗎？

  一陣風吹過，白髮飄揚起來，遮住了蘇浩的眼神。

  低頭看去，褐斑老皮的一雙手，佝僂的影子，自己都這麼老了？

  自己這一生都做了什麼？追逐仙人，追逐了一輩子，一個夢而已，也該歇歇了。

  蘇浩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了床上，看著窗外。

  一日三餐，冬夏往復。

  村中偶爾會有人送來吃的，接濟不能勞作的蘇浩。

  蘇浩也會跟那些小孩講些故事，什麼神仙降魔，凡人登仙的故事，不過也只是故事而已。

  夕陽灑落餘暉，蘇浩躺在躺椅之上，看著遠山，那山，應該很高很高才對！記得自己爬了很久很久……

  一道身影此時卻出現在了眼前，擠滿了那夕陽灑落的門扉，看不清容貌，卻好像是個年輕人。

  「你還信仙嗎？」

  縹緲的聲音傳來，蘇浩輕輕的笑了，充滿皺紋的臉上，掛滿滄桑。

  「信。」

  那青年點了點頭。

  「你想成仙？」

  「……仙？故事裡的仙太遠了，作為人就好了……」

  蘇浩腦海之中，莫名想起一句話。

  若有來世，不為仙！只為人！

  自己說過的嗎？還是沒有？

  青年看著蘇浩，似乎是聽到了蘇浩心中的話。

  「如果人有了仙一樣的力量，你會做什麼？」

  「……」

  蘇浩看向遠山，小村莊很寧靜。

  但是人間不應該是這樣的，記憶中不該是這樣的。

  人間，是有很多劫難的。

  「不知道……」

  「一個夢而已……」

  「或許……想讓這人間的難，少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