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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多有不忍

2024-06-05 10:08:37 作者: 碼字工人

  以他之見,陝城亂成這個樣子,自然不能都推到章叡頭上。夏州案不過是適逢其會,而陝城路常平倉,早就爛透了。

  

  范處圭端著茶杯,暗想陝城路轉運使是誰。

  如今自然是吳元忠,可他才去未久,斷然折騰不到這個地步。

  之前是誰呢?

  「那軍糧呢?」范處圭手一抖,問道。

  「還好。」杜良辰自斟滿:「俺瞧他們雖打這主意,卻未勾結起來,行跡容易敗露。相比於陝城軍糧,倒是孟州軍資十分不妥。那常平倉里的糧食,俺瞧著倒似毀沒在孟州的軍糧。」

  他那三門白波發運副使,便是為了勘查軍糧。好在偶有損耗差異,也容易查清,一百石里少個一二斗,比常平倉強太多。

  「都省、蘭台亦在查孟州軍資。」范處圭轉而問道:「陝城疲敝如此,果真沒有盜賊嗎?」

  「許是有過。幸而諸軍匯聚陝城,如今又要募兵額補員。」杜良辰自顧自說道:「什麼盜賊也煙消雲散了。

  否則盜賊蜂起,恐吳宣判捉襟見肘。可即便如此,百姓中的老弱殘疾還是衣食無著。若是照著都省成議開田、屯田,只怕更是艱辛。」

  「姚中丞亦如此講。」范處圭奇怪道:「君在禁中未見得?」

  「未有。」杜良辰搖頭:「聽小黃門說去接蘇學士了。」

  陳安平車駕抵達京兆府,便收到朝廷旨意,除去他經略使的差事,轉而擔任寶文閣學士、秘書省監。

  吳元忠還特意為此廣置酒宴,為陳安平慶賀,倒教陸朝恩、劉乙丙鑿壁偷光,好好祭了一番五臟廟。

  他們一行穿州過縣,道路見聞多有不忍。可總不能辜負吳宣判一番好心,劉乙丙還畫了當日的情形。

  只是他丹青之技拙劣,只勾山勒水,或能濫竽充數,而一旦刻畫人物,便慘不忍睹。他倒羨慕陸朝恩畫技,各個傳神,仿佛曆歷在目。

  「陸常侍要給官家獻畫嗎?」

  「要獻也是獻你那副。」陸朝恩答道。

  劉乙丙連忙謙虛,他自然知道他的畫拿不出手,但也不好追問了。

  與陳安平這樣的進士出身不同,宦官們回京沒有敢聲張的,不管在外郡如何威風,一到開封府地界,便仿佛抽掉了氣力。

  陸朝恩與劉乙丙就悄悄自新酸棗門入城,過了染院橋,徑直入內城。

  延福宮的道士、內侍與陸朝恩都熟悉,一見他入禁中,便來與他招呼。兩人分別去後省繳差,靜候官家召見問對,便歇在御藥院裡。

  「老呂,怎好教你辛苦。」陸朝恩一見門口出現的胖子,連忙客套。

  老呂滿臉堆笑,手裡提著八仙樓的燒雞,另一支手裡夾著兩瓶酒,香氣四溢,顯是溫好了的。劉乙丙連忙上前接過,取來兩個杯子給二人斟滿,並將燒雞整治妥當。

  「這孩子,打小就伶俐。」老呂的胖手抖三抖:「不可限量哇。」

  劉乙丙卻是恭敬的行禮,便就退出屋去。

  老呂端起酒杯,二話不說抬手一敬,便即飲盡。

  陸朝恩自然奉陪。

  老呂將兩人酒杯斟滿,又是一飲而盡。

  陸朝恩亦酒到杯乾。

  老呂還欲斟酒,卻被陸朝恩硬是接了過去。

  「我來。」

  兩人又是一飲而盡。

  老呂哈哈大笑,扯一塊雞腿先遞給陸朝恩,後者大嚼一口,又回遞給老呂。

  老呂邊嚼邊笑,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陸朝恩沒了胃口。

  「怎的了?」

  「閆真家完了。」

  御藥院這等差事,須得是官家、太后信得過的人執掌。

  所謂「御藥一職,最為親密」。閆真能出任北面行營承宣使,也是陳安平信得過他。

  但閆真卻讓陳安平失望,無論是濮永道,還是邱真都沒有為閆真美言的興趣。

  在陳安平率軍突襲安西府時,率先出逃的正是北面行營承宣使閆真。

  若非神銳三軍第四營都指揮使賈巽還記得拉上濮永道,陳安平很可能俘獲開戰以來最高官銜的宋朝官員。

  邱真倒與閆真並無怨氣,因為閆真的作為,導致安西府失守,反倒讓邱真的功勞更顯。

  但他絕無可能為閆真說情,反倒比濮永道用詞更激烈,認為閆真代表了全體內侍的惡行,並以此進諫,希望官家陳安平能反省過失,約束內侍。

  他的奏疏在都省很受歡迎,這也是都省要求召回行營承宣使的契機。

  陳安平也頗覺羞愧,但他終究是孩子心性,總是希望親自問一問閆真。

  閆真單獨啟程,倒比葛從義還早一日回京,說是風塵僕僕也不為過。

  可他面聖時,不想承認自己的過失,心慌意亂之下,舉發濮永道違令征糧、魚肉百姓,邱真中飽私囊,侵吞公帑。

  當晚,都省值房便得到了消息。次日御史台進諫官家陳安平,不宜使內侍干政。

  其後便是戶部、太常寺、鴻臚寺等衙門各出條陳,將閆真往年「劣跡」寫的明明白白,直送禁中。

  羅太后大怒,令韓常嚴查。

  閆真當晚就畏罪自殺,都省卻並不罷手,嚴詞指控御藥院貪弊縱橫,請官家、太后為天下表率。

  閆真的侄子、伯父因此被開封府緝拿,查出其不法事項十六條,前後罰錢九萬六千餘貫,剛好比其家產多一點。

  「我去看過,全完了。」老呂摸著下巴直搖頭:「三五歲的孩子,也趕到了街上。俺見著可憐,給了五貫交鈔,讓他們去住店。

  沒料想,幾個衙役便要上來拿俺。幸得葛同知解救,謊稱俺是皇城司來試探的,否則便要走不脫。」

  「公人趟這渾水?」陸朝恩皺眉:「這是趕盡殺絕啊。」

  老呂連連點頭,下巴亂顫。

  「他們能得甚好處?」

  「不曉得。」老呂低聲道:「俺問了幾個舊識,都說是葉府尹的嚴令。可葛同知卻與俺講,是錢府推的主張。」

  「錢緒錢子美?」陸朝恩想起那個有幾面之緣的瘦夫子。

  「便是這廝。」老呂狠狠點頭:「忒也狠毒。」

  陳安平自禁中出來,便見阿柴牽著馬在左掖門外愣著。

  穆武戰死後,陳安平為其收斂屍身,差了公人送回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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