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暗流

  談懷戎說這話時溫柔又一本正經，手上動作不停，替宋愉處理好一切可能會弄髒手的食物。

  宋愉就撐著下巴看他，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叉子戳蝦仁吃，心裡有些感慨。

  誰能想到初見時凍著一張臉的小型移動冰山，現在這麼「賢惠」呢？

  上次在宋家跟他說過了不必幫她剝蝦，但這傢伙也只是嘴上答應下來，手該剝還是剝。

  

  這麼體貼還會說好聽的話哄老婆的男人被她碰上，是蠻幸運的吧。

  可宋愉不知道，在談懷戎心裡，他才是幸運的那個。

  男人的側臉英俊又認真，剝完最後一隻蝦放進宋愉的碟子裡，用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淨了手。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清晰，因為養尊處優的緣故皮膚白皙，像一塊冷冷的玉。

  談懷戎側頭見宋愉看自己看得呆了，心裡有點小得意，起了逗她的心思。

  「阿愉多吃一點……」

  他湊在宋愉耳朵邊上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麼，咬字又輕又曖昧，成功讓她耳朵被薄紅浸透，又羞又惱地拍了下他的背。

  談懷戎嘴角噙著笑，心情極好地吃飯，宋愉炸著毛紅著臉不說話，兩人這副模樣落入了餐桌上其他人的眼裡，每個人都心思各異。

  談老爺子自然是最樂意見到他們感情好的。

  杜毓梅則是在心裡悄悄啐了一口，覺得對方沒教養沒禮貌，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與丈夫黏黏糊糊，沒有一點女孩子的矜持。

  陶桃再次直面二哥二嫂的狗糧，心情有點複雜。

  據她了解，談懷戎和宋愉結婚的時間不長，還是商業聯姻，婚前都沒有見過面。

  沒想到兩人感情竟然出乎意料地好，甚至，談懷戎對宋愉的關注有時比對失而復得的妹妹要更多。

  不過……

  陶桃乖巧地吃談老爺子給夾的菜，充滿興味地想，這樣才更有挑戰性和成就感啊。

  飯後，談老爺子叫上兄弟倆去書房談事情，宋愉獨自捧了一杯茶看電視，沒一會兒談縱就湊過來了。

  他方才在飯桌上看著小叔小嬸已經酸了好一會兒了，他也想給宋愉剝蝦啊！

  不過想想小叔冷淡警告的眼神，談縱抖了抖雞皮疙瘩，還是原地慫成了鵪鶉。

  談縱雖然喜歡宋愉，但他還沒膽子違背倫理綱常，對自己的嬸嬸起覬覦之心。

  只是從小生活在父親的嚴肅和母親的溺愛這種極端的環境裡，宋愉的輕鬆隨意讓他也覺得十分放鬆愜意。

  兩人坐在沙發上聊天，中間隔著一人寬的空位，保持著合理安全的距離。

  樓梯轉角的陰影里，陶桃靜靜地看他們笑得前俯後仰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杜毓梅的聲音，恨恨的，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不要臉的狐狸精！」。

  陶桃聞言挑眉，轉頭細聲細氣地說：「二嫂的性格真好，怪不得阿縱喜歡她呢，我也很喜歡她。」

  杜毓梅沒回應，一甩手上樓了。

  她今天已經被懟了好幾次，再冒失怕是要觸老爺子的霉頭了，只好選擇眼不見為淨。

  陶桃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她，摸出手機拍下了沙發上的兩人，發給了一個人。

  書房裡，老爺子照常問了問公司的事務，隨即語重心長道：「阿戎，我知道你一向不認同我說的那些話，但宋丫頭確實是我們談家的貴人，無論如何你都要對她好，不能辜負她，知道嗎？」

  談懷戎難得沒有同他老子頂嘴，鄭重地點頭。

  「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讓阿愉難過，我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那就好。」

  談老爺子十分欣慰，他覺得自己當初聽了既岸大師的話簡直是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

  宋愉一嫁到談家，他和阿戎之間的關係緩和了，阿戎也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了。

  說實話，他之前看著自家二兒子老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都有點擔心，生怕他年紀輕輕和談懷文一樣，過於穩重的人心事都太多。

  老爺子知道女兒的失蹤是談懷戎的心病，但現在懷恩竟然陰差陽錯地回來了！

  這些好事都是在宋愉來到他們家以後發生的，宋愉不是貴人還能是什麼！

  前陣子他還覺得是不是自己會意錯了既岸大師的意思，亂點鴛鴦譜了，現在看來這譜真就點對了！

  改日一定得去好好感謝大師一番。

  老爺子本身也很喜歡宋愉，特別喜歡和她聊天。

  只是自家大兒媳總是挑事，他都擔心將來有一天宋愉不耐煩回老宅來。

  「阿文，讓你媳婦把脾氣收收，全家人都其樂融融，她一個人總是陰陽怪氣算怎麼回事！之前的事是你媳婦做錯了，宋丫頭都不計較了，她也該看開了！」

  「我明白，今天的事是她不對，」談懷文轉頭看向弟弟，「阿戎，替我和弟妹說聲抱歉。」

  談懷戎擺了擺手，「阿愉不會放在心上的。」

  」阿愉這個孩子是個大度的，」談老爺子緩和了語氣，「老大媳婦人也不壞，就是心眼子少脾氣急，阿文你多提點提點她，別讓她總受有心之人的挑撥，搞得家裡雞飛狗跳。」

  談懷文點點頭，父子三人也算是趁著談懷恩回家這個契機敞開心扉，聊了許久才散去。

  ……

  「宴會？！party！」

  視頻對面，何安樂一驚一乍地歡呼。

  「我最喜歡湊熱鬧了，什麼時候舉辦啊？我前兩天去看秀剛好看上一件禮服，這次我一定要閃瞎全場！」

  「你可別，」宋愉瞧著閨蜜興致沖沖的樣子，給她澆了點涼水。

  「談家這次舉辦宴會是為了隆重介紹談懷恩，她才是宴會的女主角，你可別搶了人家寶貝女兒的風頭。」

  「唉，你說的對，」何安樂小臉一垮。

  「那算了，我還是規矩一點吧，等趕明兒我自己攢個局，只叫年輕人。」

  兩人說著說著聊起了別的，宋愉趴在床上，枕頭上靠著手機，一邊翻雜誌一邊晃腳丫，說到開心的地方，笑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談懷戎今天在家裡的書房處理工作，去接水時聽到臥室傳來哈哈哈的笑聲，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小女人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盒紅提，仔仔細細地搓洗乾淨又用鹽水泡過，瀝乾了水放在宋愉從碧落鎮淘回來的漂亮盤子裡。

  宋愉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盤子，說是波斯風格，盛著紅提很有一種別致的味道。

  走進房間，小女人正背對著房門，談懷戎起了壞心思，悄悄地走近了，拈起一粒提子輕輕貼上她的側臉。

  「幹嘛啦！」

  宋愉被冰得小小驚呼一聲，轉頭又嬌又惱地瞪了他一眼。

  談懷戎發現自己骨頭裡可能有點說不上來的賤性。

  愛惹老婆炸毛又愛看她氣鼓鼓地發作，他最喜歡在這種時候把人摟在懷裡哄，偶爾被捶兩下也覺得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奔三的人了，卻也有如此不穩重的時候，但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看清了他手裡的東西，剛要發火的宋愉眼睛頓時一亮，「呀，是我買的盤子！真好看！」

  「嗯。」談懷戎把一粒提子貼到她唇邊，「張嘴。」

  宋愉極其自然地啊嗚一口叼走，滿足地眯起眼，像只饜足的小貓。

  「好甜哦，我喜歡，下次還買。」

  視頻那邊的何安樂大呼小叫，「喂，你們兩個竟然又在我面前撒狗糧！過分了啊！」

  「那你找你哥去唄。」宋愉懶洋洋道，「反正你哥是個不折不扣的妹控，你讓他餵你吃個水果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可能，我哥只會說想吃自己滾下床來，他絕不會允許我在床上吃東西的。」

  話音剛落，突然有一道溫柔的男聲插進來，「又在說我的壞話？」

  是何縉雲。

  編排哥哥被當場抓包，何安樂撂下一聲「風緊扯呼」火速掛了電話，逃命去了。

  談懷戎有些出神。

  他和懷恩小時候一起看電視劇，裡面的土匪頭子一遇到危險就急忙大喊「風緊扯呼」，意思是風聲緊趕緊撤。

  他們兄妹倆當時都覺得這句話非常酷非常好玩，於是每次偷偷禍禍談母的珠寶首飾時總有一個人望風。

  一聽到有人的腳步聲靠近，望風的那個就壓著嗓子小聲喊「風緊扯呼」，兩人留下一片狼藉悄悄撤退。

  不知道懷恩對這句話還有沒有一點印象。

  宋愉沒發現談懷戎在走神，被何家兄妹倆逗得樂不可支，翻個身躺在床上笑得直蹬腿，上氣不接下氣。

  「我最喜歡看何大哥看不慣何安樂又干不掉她的樣子哈哈哈！」

  談懷戎倏然回神，連忙把手裡的盤子往床邊小茶几上一放，摟著她翻身坐起來。

  「小心被籽嗆到！」

  他手心朝上，一點兒也不嫌棄地遞到宋愉嘴邊，「把籽吐掉。」

  宋愉也不扭捏，吐掉籽之後自覺地張開嘴，「我還要吃，啊——」

  兩個人就這麼一人喂，一人吃，不知不覺間宋愉吃光了整整一盤提子，她意猶未盡地舔舔唇角。

  「還有嗎？我今天可以吃提子吃到飽嗎？」

  「沒有了，再吃要鬧肚子。」

  談懷戎洗乾淨手回來，站在床邊垂著眼看她，突然說：「我還沒有嘗到。」

  「嗯？」宋愉不明所以，「我剛才餵你，你說你不想吃啊。」

  「剛才不想。」

  談懷戎慢條斯理地鬆了松領口。

  他剛才有個跨國的視頻會議，為表尊重特地穿了正裝，這會兒解領帶解袖扣，宋愉還傻乎乎地沒反應過來。

  「看你那麼喜歡，我突然很好奇提子的味道。」

  「那我再去買……啊！」

  宋愉是真的想去買提子，沒料到男人猝不及防地壓下來，一手捧著她的臉，親了親她的唇角，「不用了，我嘗一嘗這裡就足夠了。」

  宋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長睫毛，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怎麼總是跟不上他的思路啊啊啊！

  談懷戎退開一點，兩個人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帶著甜甜的紅提香氣。

  他輕笑一聲，哄道：「乖，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