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顧言之殤

  顧言緩緩睜開眼睛，他不好意思的看向沈錦筠：「不好意思，筠筠，我突然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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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錦筠差點被他這樣嚇哭了：「你嚇死我了，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他抬手，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卻搖頭：「不，走吧，我狀況還挺好的。」

  沈錦筠：「……」

  最後兩人從一邊的直升電梯上去，上了頂樓。

  上午，商場並沒有很多人，清清冷冷的，一般到了下午才會有人過來，就連遊戲廳，都沒開門。

  沈錦筠有些遺憾的站在門口，深嘆一聲：「沒開門，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話音一落，門卻從裡面被打開了，老闆看著站在外面的兩個人，驚訝：「兩位，這麼早就來玩遊戲了？」

  沈錦筠點頭：「是啊。」

  顧言輕輕一笑，他拿出一千塊錢給老闆：「老闆，我要換幣。」

  老闆還是第一次看到出手這麼闊綽的客人，笑著將他們迎了進來：「兩位裡面請，我這就給你們換籌碼去。」

  換了一堆籌碼出來，他們分批次取，顧言從門口的第一個遊戲機開始玩，沈錦筠陪著他一起。

  每一個機子，他玩了差不多十分鐘，就換了下一個。老闆沒事，站過來看著他玩，最後演變成了他們三個人一起玩。

  完了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了，沈錦筠惦記著顧言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可見他和老闆玩得開心，又不忍心打斷他難得的快樂。

  老闆道：「小兄弟，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玩啊，簡直是高手啊。」

  顧言笑了笑：「這是我第二次玩。」

  「第二次玩，這麼厲害了？」老闆也是高興：「今天你的遊戲籌碼我都不收你的錢了，你儘管玩。」

  顧言只是輕輕一笑，突然抬頭看向最後一排的抓娃娃機，他沉聲道：「筠筠，我幫你抓一個娃娃吧。」

  「好啊。」沈錦筠低笑：「抓完了，我們就回去吧。」

  「嗯。」

  走到抓娃娃機前，顧言投了兩個籌碼進去，側頭問沈錦筠：「你想要哪個一個？」

  沈錦筠看了看，順手指了一個很好抓的小熊道：「就這個吧，挺可愛的。」

  「好。」他微微抿唇，而後格外認真的操控著槓桿，打算將裡面的那個娃娃抓下來。

  只是，這一次，似乎沒有上一次那麼幸運了，沒有抓住。

  他不死心，又投了兩個幣進去。

  這次的機器，似乎專門和他作對一樣，任憑他怎麼操作，都沒有用。站在一邊的老闆都看不下去了：「小兄弟，你要不要換一個抓？」

  顧言的額頭冒出一些微薄的汗，卻非常倔強的抿唇道：「不，我就要抓這個。」

  「顧言，其實也不一定要這個啊，要不你抓裡面的小狗也行啊。」沈錦筠看著他的狀態，十分不好的樣子。

  「這個抓好了，再抓小狗。」他側頭看向沈錦筠：「你幫我完成了那麼多心愿，我也幫你一次。」

  沈錦筠：「……」

  最後，在和這個小熊鬥爭了很多次後，顧言總算成功了。

  他將小熊拿在手裡，抬眸看著沈錦筠，唇角的笑意蕩漾開：「我做到了。」

  沈錦筠點頭：「恩恩，是啊。」她伸手從他的懷裡接過小熊，可是下一刻，顧言直接腿一軟，向後倒了下去。

  「顧言！」

  幸好有老闆站在他身後，手疾眼快的將他接住，看著陷入昏迷的人，老闆也慌了：「怎麼了？」

  沈錦筠顫抖著聲音：「120，叫救護車！」

  他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那麼可怕。

  老闆從屋子裡找了一張簡易的床，將顧言放在上面，沈錦筠開始為他做心臟復甦動作，順便將之前他吃的藥，塞了一顆他嘴裡。

  大概過了一分鐘，顧言總算緩緩的醒來了。

  可這一次清醒，他卻更加虛弱了，看著沈錦筠眼中的濕意，他緩緩的抬起手，啞聲道：「筠筠，不要哭。」

  他的指尖輕輕的擦過她的臉頰，沈錦筠哽咽著，握住他的手，眼眶一熱：「顧言，你不要有事。」

  「我……我可能堅持不住了。」他的聲音都變得縹緲了，仿佛下一刻，他真的就要閉上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沈錦筠皺眉，不想聽到他說這麼泄氣的話。

  「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即使這個時候，他依舊是面帶微笑的，唇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

  她抓住他的手，抿唇不說話。

  「筠筠，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他低啞著沈筠說道：「你安靜的聽我說，好嗎？」

  沈錦筠搖頭：「我不要，先送你去醫院，去了醫院，我再聽。」

  「筠筠，你要勇敢的面對過去。」他不停她的話，輕輕的說道：「你曾經和我說的那個故事，我一直記得呢。」

  她鼻子一酸，眼眶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同時也灼燒了他本就死寂的心。

  「故事中的女孩，多幸運啊，她可以重新獲得一次生命，去彌補曾經做錯的事情，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去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了。」他側頭，那雙淺淺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印在心裡，這樣就算死了，也不會忘記了。

  「你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沒有做，還有時間的。」沈錦筠哽咽道：「我一定幫你完成。」

  「沒機會了。」他笑了笑，動了動手，抬手將她眼角的眼淚擦掉：「從一開始，我就沒機會了。」

  「都沒去嘗試，你怎麼知道沒有機會？」

  「筠筠。」他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要跟著自己的心走。」

  「嗯。」她點頭：「你別說了，等會兒救護車就來了。」他的聲音越發的虛弱，沈錦筠聽在耳邊，都覺得心驚。

  救護車很快就上來了，在醫生和護士的配合下，顧言被抬去了樓下，沈錦筠和老闆說了一聲抱歉後，轉身追了上去。

  外面的陽光燦爛，比商場裡要陽光。

  顧言微微眯起眼睛，仰頭對著太陽，唇角微微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被送進了搶救室，沈錦筠在外面等著，順便通知了顧佳蘭。

  還在帶著來賓看畫的顧佳蘭，在接到沈錦筠電話的瞬間，驚得手機都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她臉上的微笑都掛不住了，強撐著笑和客人說抱歉：「對不起，我兒子可能……我要先失陪了。」

  段季同見顧佳蘭慌了神，連忙揮手：「珩沂，你送顧阿姨去醫院，開車穩一點。」

  段珩沂頷首：「好，爺爺。」說著，他看向顧佳蘭：「顧女士，我送您去醫院吧。」

  顧佳蘭點頭：「謝謝。」

  醫院中，顧言還在搶救，有護士過來，要求直系親屬簽署一個合同。沈錦筠問：「他還有救嗎？」

  護士安慰：「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可是之前，顧言已經放棄了用藥了，這次病發，可能真的就危險了。沈錦筠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抬手捂住臉，一股莫名的悲傷，籠罩著她，讓她連呼吸都好難受。

  原來，面對死亡，比自己死亡還要難受。

  寂靜的走廊上，一點聲音都沒有，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提醒著沈錦筠，這裡還是人間。

  突然，一邊的電梯停了，門打開。顧佳蘭踩著高跟鞋跑來：「言言，我的言言……」

  沈錦筠倏地轉頭，卻在下一刻呆住，她愣愣的看著跟在顧佳蘭身後的段珩沂，一瞬間，恍如隔世。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五年後，再次見面，會在這樣的場合下。

  段珩沂的腳步也頓住了，他停在原地，那雙又黑又暗沉的眼眸落在眼前明顯哭過的她身上，手不自覺的收緊了。

  「筠筠，小言怎麼樣了？」顧佳蘭的話，打斷了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

  沈錦筠回神，連忙道：「還在搶救，一聲說情況不樂觀。」

  話音一落，搶救室的燈光突然滅了，沈錦筠和顧佳蘭都看向那扇門，他們都在期待，出來的是一個好的結果。

  穿著防護服的醫生走了出來，顧佳蘭連忙上前：「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醫生嘆息一聲：「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患者似乎停藥很久了，我們……」醫生也能體會家屬悲傷的心情，他們也不再多說：「還有一點時間，進去看看他吧。」

  醫生說著，嘆息一聲，側身離開。

  顧佳蘭一下子癱在地上，沈錦筠抬手捂住唇，仿佛被巨大的悲傷給淹沒了。

  「媽……」顧言被裡面的護士推了出來，蒼白的他躺在病床上，整個人沒有一點血色。

  「言言。」顧佳蘭趴在病床邊，握住兒子的手：「言言……」

  「媽，對不起……以後，我可能……不能陪著你了。」他的聲音很淡很淡，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見到母親哭泣。

  「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顧佳蘭哭著說：「言言很棒了。」

  顧言笑了笑，卻又看向站在一邊的沈錦筠，他輕輕說道：「筠筠，謝謝你……」

  謝謝你陪我走完了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