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就見你!
2024-06-04 17:26:59
作者: 山有扶蘇
蕭明鏡這話一出口,等待他的是屬於兩個人的沉默。
她想起來了,他欣喜若狂的同時竟也有些慌亂,那樣的慌亂無措。
須臾,她才低低的應了一聲,「嗯!記起來了一些本能,但卻不是全部,所以有些事還是比較模糊的。」
「那、那也好!」蕭明鏡聲音輕顫。
杜青窈深吸一口氣,「那個盒子,是我母親送出去的,在我遇見你之後,娘將這個盒子悄悄讓人帶走,貌似送去了宜州。」
「你母親和李辛夜的父母相識?」蕭明鏡委實沒想到。
「因著我被種下忘憂,所以有些事我都記不清了,甚至於忘記了最想記住的東西,連帶著這樟樹盒子和雪緞白花。」杜青窈繼續說,「如今我想起了不少,我娘在宜州沒什麼親人,不過她有個婢女在溫家出事之前,早早的嫁到了宜州。」
婢女?
蕭明鏡蹙眉,「婢女?」
「原本是應該作為我母親的陪嫁婢女,但是她愛上了一個男人,我母親是個心善之人,所以就給了她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嫁到了宜州李家莊。這件事母親說過,而且也曾叮囑過我,讓我記住這件事!」杜青窈道,「我忘了樟樹盒子的事兒,所以沒明白母親的話,一直到現在才想起其中深意。」
「李家莊?」那就是李辛夜的祖籍。
蕭明鏡點頭,這就對上了。
「所以沒人知道這東西的存在。」杜青窈低低的咳嗽著,「除了我母親之外,怕是沒人知道這裡頭的秘密。這東西應該是李辛夜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並且李辛夜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才會帶入宮中。」
「那李家的人,應該也不知情。」蕭明鏡顧自琢磨,「那婢女叫什麼名字?」
「貌似叫繁光。」杜青窈說。
繁光?
對於溫家的事情,蕭明鏡也算是爛熟於心,左不過真的沒有這號人物,看樣子得問問溫酒才行。
「好,本王且記下了。」蕭明鏡點點頭,「你……你覺得如何?」
頓了頓又道,「可覺得好些?」
牆後沒有動靜,亦無回音。
「如果下半夜停了雪,你就過來一趟吧!」她說,聲音低沉得厲害,似乎還待著些許驚顫。
「真的?」此言一出,蕭明鏡覺得自己就像是初嘗甜頭的毛頭小子,興奮而手足無措,「本王會等著!」等著下半夜的時候,雪停!
牆後再無動靜。
蕭明鏡知道,她累了。
又或者是,她也在等著雪停。
她想起來了,只不過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去消化這突然被打開的記憶。
塵封了太久,日益沉重。
雪,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蕭明鏡就站在窗口,從未像現在這樣期許著雪能停一停。可上天好像聽不到他的心聲,依舊止不住的飄下這鵝毛之物。
溫酒進門的時候,皺著眉頭盯著蕭明鏡的背影良久,「你打算站在窗口到什麼時候?」
「她說雪停了,就會見本王。」蕭明鏡沒有回頭,依舊站在窗口,定定的望著外頭的雪,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焦灼之色。
溫酒知道,蕭明鏡慣來不會表露情緒,這麼多年來他將所有的心事都藏著、塵封著,唯有在重逢這丫頭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難以自制。
「今晚的雪,未必會停。」溫酒輕嘆一聲,「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我聽說,皇后已經在宮裡出手了,耐不住性子的狐狸,再狡猾也會落在獵人的陷阱里。你別忘了,自己是個獵人!」
「本王從未忘記。」提起宮裡,蕭明鏡神色微斂,「等了那麼多年,她也該出手了。」
「當年若不是她興風作浪挑唆你母親,也不至於會……」溫酒有些咬牙切齒,「這次必定要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蕭明鏡當然知道這代價是什麼,欠了債,就該還!
「問句實話。」蕭明鏡幽幽的開口,「你恨過她嗎?」
「她?」溫酒先是一愣,轉而便明白了蕭明鏡所言是誰,不由的一聲長嘆,「恨過。」
是的,恨過。
「當年發生那些事,溫家九族皆滅,說不恨那是假的。」溫酒淡淡的開口,「不過年頭久了,便漸漸的想起了人的好,如果當年她沒有犧牲自己,許是皇帝真的會趕盡殺絕,不至於在她死後放棄了搜捕。」
蕭明鏡沒吭聲,眸光沉沉的望著窗外。
溫家這些漏網之魚,何嘗不是因為溫為玉滿台階的鮮血而逃出生天的。
的確,很多事情都是因溫為玉而起,雖然沒有因為她而結束,但事實證明她起到了終結的作用。用死亡來平息死亡,雖然是很愚蠢的行為,不過確實是最好使的。
「蕭明鏡,你骨子裡流著她的血,那你恨她嗎?」溫酒問。
「說不恨是騙人的,她丟下了年幼的孩子,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為了所謂的恩怨情仇就放棄了生命。」蕭明鏡平靜的說著,「活著便有希望,死了便是再也見不到了。那時候的記憶都是模糊的,長大之後就更加模糊了!你明白想記住最渴望的,卻又在歲月流逝中漸漸忘記的滋味嗎?」
溫酒苦笑,「你忘了她長什麼樣?」
「從那一日的鮮血漫台階開始,她就活在了畫卷里,再也沒有出現在本王的身邊。」蕭明鏡難得平靜,平靜的面對血淋淋的過往,他想著,大概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厭惡鮮血。
「或許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皇帝才會不願你雙手沾血。」溫酒道,「皇帝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她,所以才會把所有的虧欠都彌補在你身上。虧欠她的清平無憂,虧欠他的嫻靜安逸。」
於是,都補在了蕭明鏡的身上。
看著他,就像看著曾經心愛的女人。
皇帝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尋找她曾經的痕跡,哪怕只是舉手投足間的一絲絲相似,也是那樣的欣喜滿足。
蕭明鏡知道,卻也成全這種彌補。
「你方才說,這丫頭要見你?」溫酒換了話題,畢竟之前的話題太過於沉重。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還提那些作甚?倒不如說說活人的事兒。
「對!」蕭明鏡懸著心,「依你看,她現在到了何種程度?」
溫酒想了想,「舊皮徹蛻,新皮剛上。」
心頭一顫,蕭明鏡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摺扇,「接下來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