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她的身份
2024-06-04 17:16:43
作者: 山有扶蘇
「你怎麼不說話?今晚過來找我,難不成只是來看看我而已?」杜青窈拍去手上的花生碎,勾唇邪邪的望著黑衣人,「這次可沒有屍體能你讓收!」
「你娘沒教你何為琴棋書畫?」他問。
聽得這話,杜青窈眉心駭然蹙起,「你問這個作甚?」
「實話實說。」他施施然落座。
杜青窈抿唇,「我不會下棋,我娘沒教過我,她只教我識字寫字,不許我過多涉獵不該涉獵的東西。」
「那琴呢?」他問得仔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我不會彈琴,不過我娘教了我琵琶,然則……」她苦笑,「我只學得皮毛,委實談不上會!」
「那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他起身,緩步朝著一旁的長桌走去。
從杜青窈進來,長桌上就擺了文房四寶,只不過……她很少去用,基本上不會去動文房四寶。她干慣了粗活,不願再去捻筆桿子,那不是她能碰的東西。
「可以不寫嗎?」她問。
自己的字是母親手把手教的,無論是筆鋒還是手法,甚至於寫字的習慣都與母親如出一轍。娘說,這是溫家人的習慣,她是唯一的後人,自然要繼承這些。
但杜青窈不喜歡,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為什麼她要染上他人的影子?
即便是母親的影子,她也極為不願!
「為何?」他已經開始研墨。
硯台乾涸,筆墨都是新的,可見她真的很不願意沾染這些東西。
「我寫得不好看,怕人笑話。」她胡亂的搪塞一句。
「無妨,不好看我就教你怎麼寫,你那麼聰明,想必學起來會很快!」他鋪開紙張,頭也不抬的吩咐道,「過來!」
杜青窈沮喪著臉,說實在的,她是真的不喜歡這些文縐縐,硬邦邦的東西。動腦子她會,動手她也會,但是動筆……真是要了命!
「你寫幾個字我看看!」他將筆桿子遞給她。
「非要寫嗎?」杜青窈乾笑兩聲,「我又不會去選秀女,要琴棋書畫作甚?你之前讓我被龜息術的心法,我已經背完了,還照著你的法子一直在練習。只是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能不能免了?」
之前還能認為,他在教她如何自保,可眼下看著,哪裡是自保啊……這是要將她培養成各項全能?去選秀女也太晚了,她業已入宮,做奴才的委實用不上這些。
「你是怕我認出你的字嗎?」他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
「你都知道我是誰,連忘憂的配方都在你手裡,叫你看出來又如何?」杜青窈翻個白眼,「我只是不喜歡這些虛偽的東西罷了!」
虛偽?
他凝眸看她,「何以虛偽?」
「有人官居一品,有人學富五車,可那又如何?靠著巧舌如簧和偽君子的面目,人前有模有樣,人後卻是鬼厲不如。」她冷嗤,「這種偽君子不勝枚數,我所認識的人之中,便有典型個例。」
他不說話,仍是保持著將筆桿子遞出去的姿勢,仿佛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杜青窈沒有法子,只得伸手接過。
寫字嘛……
胡亂畫兩筆便罷!
這烏龜爬一般的字,寫得連杜青窈自己都看不下去,悄悄看一眼身邊的黑衣男子,瞧著他愈發凝重的眸色,她竟有種說不出的惡趣喜悅。
「我都說了,我寫得不好看,你偏不信!」杜青窈瞧著躍然紙上的字跡,丑得驚心動魄。
「你換隻手。」他說,「試試你的左手。」
杜青窈心頭駭然,猛地瞪大眼睛盯著他,「你說什麼?」
「溫家人會一手絕活,左手梅花小篆寫得極是好看,世人無出其右。」他目不轉瞬的盯著她,卻是極為平靜之色,「正好我也確定一下,你到底是否真的……是她的女兒?」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杜青窈深吸一口氣,冷笑著勾起唇角。
「好處只有一樣,是否值得我護你周全。」他重新鋪開一張白紙,寫過的那張紙被他揉成團,隨手丟進了火盆里,瞬時燃為灰燼。
杜青窈抿唇不語,瞧了一眼手中的筆桿子,繼而瞧著被鋪開的宣紙,心裡開始盤算著到底該不該寫?寫了,無疑會證明她的確是溫家的後人,若是不寫……他大抵會以為她寫不出來。
但是被證明之後呢?
在沒有掀開最後一層薄紗之前,誰都不可能是真正的朋友,尤其是在這宮裡,更可怕的是自己證明自己,是罪臣的後人!
這似乎是在豪賭,要不要賭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證明自己?」杜青窈瞧著自己的左手,「娘說過,福禍從來不單行,你這是要讓我徹底將把柄交給你?你是在證明我的身份,還是在證明一些人所不知的事兒?」
「寫吧!」他淡淡然的退開一步,竟然安穩的坐了下來。
只為看她寫字?
輕嘆一聲,杜青窈提筆。
筆走游龍,字跡娟秀而極為流利。
她寫得很是自然,寫得很快,更重要的是,她寫的是左手梅花小篆。
如記憶中的某個女子,神態自若,行雲流水,眉眼間凝著與生俱來的自信滿滿。提筆收筆之間,幾乎是一氣呵成,臨了在最後一個字的末端,習慣性的點了一下筆墨。
「你的習慣和你母親的一模一樣。」他的聲音略顯沙啞,「果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是娘生的,自然要同娘一般!手把手教出來的,豈有不似之理?」杜青窈放下筆桿子,「你滿意了嗎?」
他仍是坐在那裡,視線直勾勾的盯著躍然紙上的字跡,仿佛是在想什麼,眸光有些遲滯,竟帶著讓人看不懂的神色變化。
杜青窈蹙眉,看著他擱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縮起來,手背上青筋微起,仿佛還有些輕微的顫。
他這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難道這是所謂的男女之情?
或者友情?
在她的人生里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男女之情,自然也看不懂。
「你……沒事吧?」杜青窈試探的問,「現在可以證明我的身份了?」
驀地,他抬頭望她,眼睛裡竟泛起了氤氳薄霧。
杜青窈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於他的情緒激動,壓制不住的呼吸微促。
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