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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你的血,也留在這裡

2024-06-04 17:15:17 作者: 山有扶蘇

  杜青窈委實繞了九曲十八彎,才悄悄的回了香坊,好在夜王那廝已經回去了。沒成想,監工嬤嬤竟早早的等在院中,不由分手的將她拽到了黑屋子裡。

  這黑屋子慣來不點燈,是以進出多次,她始終不辨東西。

  然則這一次,監工嬤嬤卻點了燈。

  「此處不是沒有光亮,而是但凡有光必是血光。」監工嬤嬤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手中的長鞭忽然丟在了桌案上,發出一聲凜然脆響。

  這般擲地有聲,讓杜青窈的心緊跟著揪起,想著定是夜王之事惹怒了監工嬤嬤。嬤嬤生了氣,司禮監定也如是,所以……她這條命怕是危矣!

  「姑姑!」杜青窈跪地行禮,「奴才知錯!」

  

  「你可知錯在哪?」監工嬤嬤背對著她,聲音冷然入骨。

  杜青窈伏跪在地,「饒是夜王殿下招惹了奴才,奴才也該謹守本分,不該亂了方寸,更不該失了禮數。」

  一聲冷哼,監工嬤嬤繃直了脊背,微微昂起了頭,「僅是如此嗎?」

  難道不是嗎?

  杜青窈尋思著,難不成姑姑是怪她壞了司禮監的規矩?難不成姑姑真的動了殺心,或者說是司禮監的規矩容不下她,要她去死?

  監工嬤嬤驟然轉身,冷然直對跪地躊躇的杜青窈,「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再想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最後告訴我答案!」

  「姑姑,夜王殿下之事,委實非奴才所願,奴才已經儘量避開殿下。」杜青窈言辭懇切,音色哽咽,「若如此還是未能讓諸方滿意,奴才亦無話可說,請姑姑責罰!」

  「你敢說,你對夜王沒有半分企圖?你敢說你未曾動過半分真心?」監工嬤嬤忽然蹲下身子,指尖用力的鉗起她的下顎,迫使她迎上自己的雙眸。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凜凜寒光令杜青窈為之一顫。

  也不知是否心中有疑,監工嬤嬤瞧了她一眼之後,眸光旋即緩和些許。她悵然若失的望著杜青窈的臉,竟從嗓子裡發出了略顯無奈的輕嗤,「終是如此?亦是如此?莫過如此!」

  杜青窈委實不懂,這三個「如此」到底是什麼意思?

  「姑姑?」杜青窈斂了眉眼,「奴才沒有半分企圖,亦不會動半點真心,奴才就是奴才。」

  她能察覺到此言一出,監工嬤嬤手指尖傳來的戰慄,那樣輕微的顫,輕微得只有彼此接觸的肌膚,才能感知得到。

  監工嬤嬤收了手,「你最好記住今日所言,這宮裡的一切同你沒任何關係,你若想活著離開皇宮,就別與夜王扯上任何關係。」

  「是!」杜青窈磕頭,「奴才是司禮監的人,是香坊的棋子,奴才明白自己身份卑賤,自不會動半分逾越之心。一切作為,皆屬權宜!」

  「你的目標是承乾宮,其餘的人都不在算計之內,亦莫作胡為。」監工嬤嬤慢慢將她從地上攙起,「並非我定要你闡明心意,委實是這宮裡波雲詭譎,若你不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遲早會死在這裡。」

  杜青窈愕然,不敢置信的望著監工嬤嬤。

  這是在救她嗎?

  不是殺她?

  「姑姑?」杜青窈愣了愣。

  「你看看這屋子裡的一切,每一件刑具都染著血,肉眼不可見,污血卻滲入了鐵木之中,饒是歷經千年萬年都再也無法洗刷乾淨。」監工嬤嬤環顧四周,「我不希望你的血,也留在這裡。」

  杜青窈脊背發涼,終是定了定神望著滿屋子的刑具。

  有大瓮,有木架,有鐵蒺藜,有斧鉞鉤叉……

  明晃晃的剔骨刀,尚未晾乾的皮子,肉盡骨出的鐵刷子,都是吃人的刑具。多少冤魂凝於其中,永世囚禁而不得自在。

  奢靡華貴的殿宇中,竟藏著這樣的人間煉獄,而她就住在距離黑屋最近的地方。

  「奴才謹記姑姑教誨,一定銘刻在心,莫不敢忘。」杜青窈行禮。

  「皇上雖然不許夜王參政,但是對於夜王卻格外特殊,所以他是所有皇子之中,生得最秀麗也是最奇葩的存在,凡是招惹了他都不會有好結果。他的命數不在他自己手裡,在皇上的手裡!」監工嬤嬤意味深長的開口。

  命,不握在自己手裡?在皇上那裡尤為特殊?

  這似乎是一種很矛盾的存在,但矛盾的糾結是在帝王心中。

  一個婕妤所生之皇子,難道僅憑一張臉就斷了儲位之路?卻又得帝王恩寵,於宮中肆意妄為?可風流無限,不可企及天下?

  真是怪哉!

  「李辛夜。」監工嬤嬤眸光複雜的望著她,「知道督主為何留下你嗎?」

  杜青窈斂眸,「請姑姑指教。」

  「罷了,看樣子你什麼都不知道。」監工嬤嬤婉轉輕嘆,「在這裡曾經有一個奴才,同你這般年歲,被磨盤碾成肉泥而死。夜王相救,卻終是救不得!」

  杜青窈知道,這是警告。

  若司禮監真的要殺她,便是夜王也無可奈何。

  「奴才……謹記!」她乖順的垂著眉眼。

  「莫赴後塵,莫輕予心。」監工嬤嬤執起長鞭,「回去幹活吧!」

  「是!」杜青窈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邁出房門的那一瞬險些一個踉蹌栽倒,所幸快速扶住了廊柱。她慌忙回頭,慌張的望著監工嬤嬤。

  監工嬤嬤卻如同沒看到一般,渾然不去理睬,顧自離去。

  瞧著嬤嬤離去的背影,杜青窈扶著廊柱,在欄杆處慢慢滑坐下來。

  屋子已然恢復漆黑一片,她卻隔著門窗嗅到裡面的血腥味。到底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乍見那般境況,換做是誰都會心顫。

  她能堅持到出門,已然不易。

  此刻,腿肚子直打哆嗦,她需暫緩半刻。

  迴廊盡處,有黑影浮動。

  監工嬤嬤頓住腳步,面無表情的望著暗處之人,「該做的警告都與她言明,未雨綢繆,不外如是。」

  「那是為她好!」黑影音色低沉,「不過……」

  透過雕花小窗,仍能看見坐在欄杆處心神不定的杜青窈,小丫頭正彎腰撫著腿肚子,面色有些難掩的煞白。

  監工嬤嬤輕嘆,「尋常女子見著屋裡那般,早就嚇得魂不守舍,她能在我面前不改顏色,已然實屬不易。只是,莫要嚇壞了才好!」

  「這點驚嚇都受不住,倒不如早早的出宮,免教最後誤了卿卿性命!」黑影倒是不屑,「對了,十七皇子怕是不太好了,該仔細的都仔細著,別叫人查出什麼。」

  「好!」監工嬤嬤點頭,再抬眼,早已沒了那人蹤跡。

  十七皇子早前在荷池邊嚇了一通便一直臥床不起,如今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此事雖然當時已糊塗了帳,但若是甘泉宮再查,難免會……

  監工嬤嬤眉眼微沉,幽幽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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