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回 痛楚過往回憶落

  聞人墨陽看到蘇陌籬這沉默不語的樣子，便已經知道了答案，「果然是他來了……」

  不過，他倒也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笑，因為蘇陌籬沒有跟著孟君辭走，便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蘇陌籬不是因為愛他而留下來，但她沒有因為愛孟君辭而跟孟君辭走，那便是孟君辭來了又如何，蘇陌籬還選擇留在了他聞人墨陽的身邊。

  他攥住了蘇陌籬的手，「他孟君辭能給的，我聞人墨陽同樣能給，他孟君辭不能給的，我聞人墨陽依然能給，便是此生只你一人，孟君辭這輩子都做不到，而我，說到做到，你看看這東宮，只有你一個女主人，哪怕將來我登基大寶，這後宮也同樣只有你這一個女人。」

  蘇陌籬睫毛微顫，這樣的允諾，是哪個女人都想盼的，她也不例外，可是當初，為了孟君辭，她委曲求全，與人共享夫君，如今便是再也不用這樣了，她該是高興才對。

  「妾身，謝殿下恩澤。」她已經死了這份心，再無旁的念頭，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讓她茫然無措，不知該如何接受他的到來，可是，這個孩子又來的那麼是時候，因為他的到來，她才能狠心拒絕了孟君辭，將他趕走。

  這是她的無憂啊，便是生父不同，可那也是她心頭之肉啊。

  在孟君辭臨走前，她寫下的那三個字，也算是全了她最後一番情意了，便是以後，與孟君辭橋歸橋路歸路，但她也做不到眼看著大戰一觸即發。

  邊防圖三個字，孟君辭應該是能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事希望他能早些做出防備。

  然而，蘇陌籬不知道的是，這事兒，夏雍那邊其實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只等著請君入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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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墨陽躺在了蘇陌籬的身側，輕聲說道：「那邊防圖是真的。」

  蘇陌籬不由地一怔，身子的微顫出賣了她，聞人墨陽笑了笑，「本宮還以為你都放下了，不想，還擔心著。」

  蘇陌籬的確是在擔心，這孟君辭便是逃離了，這趕回去只怕也是來不及通知了，等他通知後做打算，聞人墨陽這邊早就已經趕到了邊境了。

  她還是晚了，戰火即燃，她怕是無力回還了。

  聞人墨陽見她不說話，便是自顧地說了起來，講起了他自己的過往，「猶記得本宮小時候，被宮裡的人往身上扔泥巴，雖是皇子，卻是沒有哪一個皇子，做成本宮這樣子的，就因為我母妃是我父皇從宮外帶回來的歌妓，你說，一個女人出生在那樣的一個地方，便是再守身如玉，又有誰會相信她的清白呢？」

  這是蘇陌籬第一次聽聞人墨陽講起這些，難怪她覺得這聞人墨陽身上的戾氣有點重，得勢之後又這般肆無忌憚，毫不在意地打壓那些人，原來是曾經受了不少怨氣。

  「幸好，父皇是信的，畢竟，他是母妃的第一個男人，清不清白他最清楚不過了，母妃懷了本宮，父皇便不顧先皇反對，硬是將母妃帶進宮，說來，父皇也是真心喜愛母妃的吧，不然，這樣身份的女子，便是有了皇嗣又如何，父皇身邊那麼多女人，還怕沒人給他生麼，只可惜，喜愛又如何，

  這深宮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善良的母妃如何能在這裡存活，可本宮能怨誰，父皇是漠涼的皇，有他的身不由己，不可能隨了母妃浪跡天涯，也算是有男人的擔當將母妃帶回了宮，可在這後宮，母妃又不知如何自保，能將本宮順利生下已是不易，

  我出生，母妃便去世了，父皇將我託付給了一個沒有子嗣的妃子養大，可終究不是生母，她也只是把本宮當做爭寵的工具，奈何本宮的身世，誰都知道，宮裡眾人皆是嫌棄，久而久之，連她也不喜歡本宮，覺得本宮幫不了她，任由旁人欺凌本宮，頂多見本宮被打了，傷痕累累，才想著帶著本宮去父皇面前哭訴一番，卻也只是哭訴她位分卑微護不了本宮。」

  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聞人墨陽便是輕呵一聲，語氣中透著無盡的悲涼。

  誰能想到這榮耀萬丈的太子，曾受過這般苦楚。

  蘇陌籬想到了孟君辭，記得孟君辭也曾說過，他母妃也很卑微，所以自幼也不是很受人待見，倒是這童太妃算心善的了，對這孟君辭也算是盡心了。

  不似這聞人墨陽，說不盡的苦楚，從小便沒了人真正關心，就算是還有漠涼皇心疼，可是他九五之尊日理萬機，哪裡有空整日陪著聞人墨陽。

  聞人墨陽孤獨的長大，才造就了這般心思吧。

  「結果，父皇也是安慰了她幾句，就讓她帶著本宮回去了，回去之後，她心有不順，覺得如此都不能討的父皇憐憫她，便是將氣全撒在了本宮身上，她讓人將本宮的外衣拖去，赤著上身親手執著那麼粗的荊棘條，狠狠地抽打著，一下兩下，每一下都用盡了氣力，若非是女兒家，換做任何一個粗使宮人，不出二十下，便能將本宮打死。

  本宮身上全是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個時候本宮就在想，若是母妃在的話，一定會緊緊護著本宮，不讓那些混帳欺負本宮一下的，憑什麼，憑什麼他們一個個都要這樣對待本宮，本宮用盡力氣，一把推開了她，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本宮直接撲了上去，拔下她髮髻上的簪子戳進了她的脖子，當即要了她的命……」

  蘇陌籬呼吸微亂，聞人墨陽描述的畫面瞬間浮現在了她的面前，一個少年滿身是血，手持簪子殺死養母，血濺一臉的畫面。

  而這時，聞人墨陽忽然側過身面向蘇陌籬，「父皇便是女人太多，是非太多，父皇是真心喜愛母妃，卻給不了她一個安穩的環境，所以本宮才不要走父皇的老路，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無辜慘死，這輩子本宮就你這一個女人，沒有人會跟你搶，沒有人會有機會來害你，你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平平安安地母儀天下，

  母妃身份不正又如何，等本宮他日登基，必然宣告天下，她乃是本宮生母，爾後的皇太后！而你，夏雍人又如何，被休過又如何，若本宮為皇帝，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帝後！看誰敢妄言！」

  蘇陌籬對上聞人墨陽的雙眸，雖然眼前這個男人她不愛，可是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這個男人，看懂了這個男人，他所想要的，不過是為母親正名，為自己正名，更為了他喜愛的女子打造一個安穩的環境，不讓其重蹈其母的舊轍。

  一個人，想要當皇帝的理由可以是為了無尚的榮華富貴，也可以是為了最高的權力地位，那同樣也可以是為了一種成全。

  聞人墨陽想要的成全，便是世人所不成全，那他只有當上這最高統治者，他才成全他想要成全的。

  他的母妃因為身份緣故，便是被聞人淵帶進了皇宮，卻沒落的好下場，而今兒子都成了太子，卻依然不能擁有死後榮耀，還要自己的兒子成了已故的嫡母皇后的兒子，也難怪他如此不甘，如此想要建功立業，便是為了早日登上高峰，成全一切。

  蘇陌籬也沒有想到，今晚，聞人墨陽為何會如此感概，跟她講了這麼多過往痛苦的回憶，她聽著就覺得難受，更何況是要聞人墨陽這個親生經歷者去回憶這些不堪的事情，那該有多難受。

  然，聞人墨陽想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輕撫著蘇陌籬的臉，描摹著她的輪廓，輕聲細語地說道：

  「蘇陌籬，我知道，你與我母妃不一樣，她善良懦弱，任人欺凌，而你不會，可我依然想給你一個安穩清淨的環境，無憂無慮，從小我便受盡欺凌，從未有人出手幫過我，哪怕是一次，都沒有，從我親手殺了我的養母之後，別說有人幫我，便是連靠近都沒人敢靠近了，父皇為堵悠悠眾口，不得不重罰我，所有人都巴不得我被打死，

  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經死了，直到去夏雍，遇見了你，當時我不過是個面首，是王權富貴人人都可以欺負的對象，不，應該是說，只要出得起價錢的，就能將我壓在身下，任意欺辱，更別說堂堂一個王爺，而你本已經走人，卻是折返救下我，縱然你不出手我也不會有事，可是你知道嗎？

  你出現的那一刻，我死了的心就這樣活了過來，我才知道，這個世上，還是願意有人在意我，幫我，且不講條件的，從那一刻起，我便發誓，要讓你成為我的女人，一生一世愛你護你，不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雖然，我還是讓你傷心了，因為孟君辭，我傷了你的心，可除卻他，往後餘生，我一定再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哪怕你要我這條命，我也會給你。」

  聞人墨陽不再自稱本宮，語氣也更加真誠與堅定，讓蘇陌籬為之震撼，難怪當初她不過是順手救了聞人墨陽一下，便被他纏上，原來從小到大，竟是從未有人出手幫過他，哪怕一丁點的幫助，都不曾有過。

  只是，聞人墨陽也該明白，他的心是活了，可是她的心，卻死了……

  蘇陌籬看著他如星辰大海般的雙眸，美眸流轉間便是一笑，「那好啊，我現在就要你的這條命，你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