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褒姒，鄒衍，姜天夷

  大戎仙庭，戎天殿外，一道風華絕代的人影靜立在對面一座宮殿頂端，像是水墨裏走出來的仙子，纖塵不染。

  姜天夷的第一反應是愣住，繼而，看著女子的面容，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臉色忽然變化，大驚道：「是你？」

  「看來你還記得我，省去了我幫你回憶的麻煩。」女子正是褒姒，她擡首看著天空，聞言終於緩緩轉過腦袋，目光落在姜天夷身上，淡漠說道。

  

  姜天夷臉色登時一陣變化，目光複雜至極，可緊接著，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一般，尖聲問道：「姬宮湦！姬宮湦和你什麼關係？」

  「他？他是我唯一的夫君，我是他第二心愛的女人！」

  褒姒笑了起來，如百花齊放，寒冬頃刻入陽春，這一刻，就連姜天夷，也情不自禁的失神片刻，他從未見過如此風華絕代的女人，他甚至想不到這世上有誰能配得上她。

  可姜天夷卻在褒姒眼裡看到了驕傲與幸福。

  第一句，是驕傲，第二句，是幸福。

  沒有絲毫黯然，也沒有丁點嫉妒。

  她以擁有姬宮湦這樣的夫君而驕傲，也因為成為他心愛的女人而幸福，哪怕她在他心中隻是第二！

  不遠處，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某個宮殿角落，好似藏在陰影之中，四周來往的仙庭宮女侍衛，仿佛沒有一人看的見他。他擡首望著天空，卻並非望著遙遠天際交戰的二人，他的眼中從始至終隻有一道身影，可那道人影，卻從始至終，也不曾看他一眼。

  鄒衍死死的攥著拳頭，周身空間瘋狂顫動，不停的破碎，而後又癒合，卻始終限制在狹小的範圍之內，被他死死壓制。

  他看著褒姒眼中的幸福與驕傲，心中第一次升起一抹挫敗感！

  「原來如此，你帶著他來復仇的！」姜天夷聽到褒姒的話語，好似明白了過來，沉聲吐道。

  褒姒臉上已經再度恢復淡漠，她搖了搖頭，平靜道：「我剛剛說了，我隻是第二而已。」

  她如果徹底擁有他，必將無比珍惜他，又豈會將他當做自己復仇的工具？

  「第二？」

  姜天夷微微呢喃，忽的身軀一顫：「她，她是那個第一？」

  他沒再往下說去，似乎又想起了當年之事，眼中滿是痛苦，也有歉疚與掙紮：「我沒想殺她的，我真沒想殺她的，我當年隻想嚇唬嚇唬她，讓她退去，可誰知她如此剛烈，居然撞了上來，對不起，對不起……」

  褒姒靜靜的看著他，似乎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道歉，她能看的出來，姜天夷眼中的愧疚與掙紮不是作假，他是真的因此而痛苦了很長時間。

  或許準確一點，是六千年……

  褒姒眸光微微閃動，似在努力平復著自己波瀾起伏的心緒，她輕吸口氣，聲音依舊空靈，卻分明帶著一絲顫音：「你一句對不起，怎敵他，六千年哀如心死，你一句對不起，又怎敵的過他，數百萬天痛徹心扉？！」

  姜天夷眼神愈發愧疚，但緊接著，卻又堅定起來，深吸口氣道：「我犯下的錯，我姜天夷一定會還，等我回來之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現在，我卻必須離開。所以，得罪了！」

  轟~~~~~~

  話音剛落，恐怖的氣息升騰而起，他身為大戎天王，又豈隻是單憑與姜天戎的關係那麼簡單？

  萬裏晴空變色，無盡濃雲化作龍捲，天昏地暗！

  姜天夷身形陡然沖天而起，十萬丈黑龍咆哮，龍首猙獰，他的實力，竟比那些教主級大能還要恐怖太多太多。

  甚至，已經堪比一尊真正的教主！

  然而，褒姒好似渾然不覺一般，待姜天夷衝到她身前之時，方才一指點出，平平淡淡的一指。

  然而，就是這平平淡淡的一指，頃刻間，無盡濃雲褪色，萬裏長空再度恢復晴明。

  她像是一株雪蓮，淨化了整個世間。

  姜天夷的身形陡然定在空中，他眼神呆滯，呢喃自語：「大圓滿，你是大圓滿……」

  他猶自有些難以置信，一個女人，竟然已經登臨天帝之境！

  他確實堪比天帝、堪比聖主，可對方，卻已經是其中佼楚。

  真正的風華絕代！

  若是以前，姜天夷從未想過，這世間會有如此奇女子，她擁有冠絕天下的容顏，還有登臨絕巔的實力。

  可為什麼，這樣一個人，一個踏入了大圓滿的人，他從未聽說過？

  他聽過人間三朝九教，聽過那些各大教主聖上的大名，可就算是那些人，真的比得上眼前這個女子嗎？

  姜天夷甚至懷疑，這是她第一次展露實力。

  可為什麼？

  本是能與明月一爭皎潔的明珠，為何要有意讓自己蒙上凡塵？

  「這是屬於夫君的一戰，他不希望有人打擾。」

  褒姒空靈而恬淡的聲音再度傳出，她立於宮巔，像一株雪蓮，更像是一座天山。

  姜天夷忽然明白了，她是不想搶了姬宮湦哪怕一絲一毫的光芒，她甘願收斂芳華，做一顆沐浴在他光輝下的石沙，感受著那股溫暖，也享受著那股溫暖。

  這一刻的姜天夷甚至在想，能讓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甘願明珠蒙塵，那姬宮湦，該是何等的冠蓋世間？

  大哥他，真的能贏嗎？

  他第一次對心中無敵的大哥產生了一抹懷疑。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覺得自己必須去大哥那裡，大周太恐怖了，一個又一個，層出不窮的驚艷萬古的人物，讓他心驚！

  大戎仙庭便有這種聖主大能降臨，那身處局中的大哥呢，又該是何等的孤立無援？

  真心相助大哥的，又會有誰？

  萬仙書齋？

  大烏仙國？

  不，隻有大戎，甚至此時，在召公虎的牽制之下，可能隻有他。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走到古帝墓，必須站在大哥身邊！

  姜天夷神色一陣堅定。

  他瘋狂了，他拼命的調動天地之力，不計後果的轟擊著前方宮殿之巔的人影，甚至動用了不止一種神通。

  然而，那人實在太過風華絕代，她的身軀，甚至從未移動半分，每一次姜天夷的攻擊，她都是一指點出，那晶瑩的指尖，仿佛世間最強大、最古老的神兵，強的讓他絕望！

  最終，他嘶吼著調動了仙庭禁陣，整個大戎仙宮，爆發出了熾盛的神光，恐怖的威能，仿佛要讓整個天界化作飛灰。

  這是堪比姜天戎親自出手的一擊，是世間最恐怖的天威，代表著天帝之怒，若非姜天夷被授命鎮守仙都，甚至也無法動用！

  但，縱使如此，姜天夷也並未絲毫鬆懈，他緊緊盯著那禁陣轟擊的中心，他知道對方不可能就這樣被解決。

  那是大圓滿，已經是比肩他大哥的層次！

  「值得嗎？」

  濃煙散盡，原本龐大的宮殿，已經徹底被抹平，仿佛從來不曾在世間存在過一樣，一道消瘦的人影，淩虛而立，單手朝天，好似托舉著整個天地！

  方才那一擊，鄒衍知道褒姒不會有事，但他的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飛身上前，擋下了那禁陣一擊。

  姜天夷絕望，又一個聖主存在！

  人間這麼多無敵人物降臨，天界那些人都是瞎子嗎？

  鄒衍沒有理會他，隻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倩影，再度問道：「值得嗎？」

  他依舊保持著單手朝天的姿勢，但那隻手臂，卻在微微的顫抖著。

  「褒姒才是不值得鄒教主掛念的人。」她沒有回答，反而如是說道。

  鄒衍心中一陣苦澀，她說的是鄒教主，而非教主，多一個字，意義卻大不相同。

  「你是在以大周聖後的身份和我說話？」

  聲音聽起來有些冷。

  「我本來就是大周聖後啊！」褒姒靜靜的笑了起來。

  「我同意了麼？」

  然而，鄒衍聞言，卻是忽然爆喝一聲：「你是陰陽教的司命，就一輩子是陰陽教的司命，本教主沒有將你逐出門牆，你就永遠改不了這個事實！現在，本教主告訴你，我不同意這門親事，也從未同意過這門親事！」

  「鄒教主是打算趁我夫君不在，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不要拿姬宮湦壓我，他還壓不了我鄒衍！」

  半晌，褒姒終於苦笑一聲：「教主真是個溫柔的人。」

  她這次沒再加上鄒字。

  但鄒衍心中卻是一陣苦澀，他強忍著，大笑出聲道：「哈，哈哈哈，我鄒衍一輩子殺生無數，最不屑的就是這兩個字！」

  褒姒不言。

  鄒衍也陷入沉默。

  好一陣兒，他才緩緩擡頭，一雙滿含威儀的雙目軟了下來，輕聲吐道：「活著，求你……」

  四個字，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褒姒一陣沉默，繼而，緩緩搖了搖頭：「請教主原諒，我和夫君已經說好了，去哪裡，都要一起。」

  呼呼~~~~~~

  鄒衍沒有再說，身形陡然化作一陣狂風，消失不見。

  原地，隻餘下石屑揚起，下方是一座宮殿廢墟，曾經金碧輝煌，而今，卻顯得有些蕭瑟淒涼。

  褒姒久久靜立，最終，朝著鄒衍離去的方向，躬身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