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吾道不孤

  四周發生的變化，很快引起了至尊台上眾人的注意。

  但，烽火有形，人心的變化卻如何可見？

  大夕仙國眾人有人被那浩大的聲勢驚的臉色大變，也有人依舊無懼，而夕無狂，也依舊保持著慣有的極度囂張。

  然而，蘇問卻發現，兩大天朝以及佛教眾人的反應有些異常。

  大秦嬴政三人依舊如石俑一般，巋然不動，只是眼神愈發冷漠，倒也看不出什麼。

  佛教金蟬子與另四位佛陀也依舊誦著經，但眼神之中卻分明多了幾分悲苦的神色，若不細看，也難以察覺。

  真正讓蘇問不解的是玄武位上的情景，只見項羽眼中滿是怒火的盯著那些烽火大肆減弱的島嶼，周身散發著讓人極為心悸的恐怖波動！

  甚至讓實力強橫之極的龍且、鍾離昧三人都隱隱有種無法靠近的感覺，三人顯然有些焦急，依稀傳音說著什麼勸阻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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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羽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兒，眼中盈滿了怒火，卻自始至終沒有任何的動作！

  只是蘇問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那股憤怒。

  可，為何要怒？

  烽火的減弱，為何能引得這位大楚聖上如此慍怒？

  他又究竟在憤怒什麼？

  蘇問沒有理會夕無狂，緊皺著眉頭思索著，他想起了申侯臨走前的交代，以玄力養烽火，為期一月，烽火越旺，大周烽火軍越強。

  所以，他是在替大周擔心嗎？

  可，馬上便已經一個月了，眾修該做的也做到了啊，再者，大周分發的獸丸也不多，玄力不繼不是也屬於正常啊？

  為何他如此憤怒？

  是怒其不爭？

  可，眾修實力參差不齊，有島嶼先堅持不住，很正常啊！

  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雖然相識不久，但蘇問卻很清楚這位大楚聖上的性情，他或許會因為一些小事憤怒，卻絕不會因為他人的力有不逮而盛怒。

  除非，不是力有不逮，而是，有力，卻不逮！

  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蘇問大腦不停的運轉，漸漸地，他終於想通了一些關鍵，神色也變得有些陰沉起來，原來，竟是這樣麼？

  這群怯懦之輩，大周舉朝伐天，為人間出一口萬年惡氣，可他們，卻連天界那些真正強大之人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開始畏懼，開始心驚膽戰了！

  不，不止是畏懼，他們居然還將怨恨灑在大周天朝身上，有意不再蘊養烽火，這是什麼，是想要將來當做投誠的事跡麼？

  還沒開戰，便已經在心裡想著投敵，想著陷害為人界衝鋒的英傑？

  那這兩界之戰，還怎麼打？

  這天界數萬載欺凌之仇，之辱，還怎麼報？

  他終於理解項羽為何如此盛怒了，因為他同樣如此，眼中殺意涌動。

  吞先生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嘆息一聲，知道他差不多已經想的通徹，遂傳音說道：「其實，姬宮湦兵伐大戎，不只是為了報仇，也是為了激起九州修士的血性，是為了讓天下亂，讓三界亂，以亂求一，以戰養戰！」

  以亂求一，以戰養戰？

  蘇問猛然間一陣驚燃，他隱約間明白了些什麼，但正因明白，才倍感心顫，胸腔之中，更隱約間有股熊熊火焰燃起，更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情感，直達內心最深處，讓他靈魂情不自禁的一陣顫抖！

  好似有股電流，一瞬間從腳底直襲腦門，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情不自禁的張開，一陣發麻。

  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那位大周聖上的時候，現實都會給他上上一課，讓他明白，他是那樣的深不可測……

  這不僅是說修為，更因為他那廣闊的胸襟與吞天的氣魄！

  天下安亂，始於姬周。

  或許，他現在才完全明白這句九州盛傳的諺語，為何是「安亂」而非「紛亂」。

  因他而安，也因他而亂！

  只有他，能讓天下安，也只有他，能讓天下亂！

  伐天盛舉，除了他這個天下第一人，沒人能夠做到，秦楚兩大天朝不行，九方大教同樣不行。

  為了九州可以變強，他不在乎滔天權勢，不在乎萬里江山，也不在乎富貴榮華，毅然伐天，逆天伐仙，不論有多兇險！

  怪不得，怪不得項羽如此憤怒，呵，呵呵呵……

  姬宮湦為了天下蒼生，捨棄一切，也拋卻生死，可這群人呢？他們才見到幾個天界的小卒，便開始惶恐不安，不思維護尊嚴，反而對姬宮湦心生怨恨。

  這是什麼，將來妥妥的漢奸，不，界奸啊！

  蘇問有些惱怒，也有些茫然。

  他看了身旁的吞先生一眼，沒有說話。

  吞先生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在問他，姬宮湦為了這樣的一群人，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吞先生知道蘇問此時的心情，可以說，他是陪著蘇問一路成長起來的，他輕吸口氣，微微搖頭，再度傳音吐道：「螻蟻，尚且偷生，他們或許有錯，卻無罪，並非無藥可救。救可救之人，不可救者，也何妨送他一程？這，才是我輩修士！這，也是願天下蒼生，人人如龍！」

  救可救之人，不可救者，也何妨送他一程……

  蘇問微微呢喃，眼神也緩緩變得明亮起來，不錯，這才是他心目中的修士，快意而不肆意，向道是心，蒼生，卻是責任！

  願天下蒼生，人人如龍……

  然而，龍，可不僅是長生啊，更有錚錚傲骨，與世長存！

  這份大宏願，不僅是對天下蒼生生命苦短的悲憫，更是希望他們保持著一身傲骨，讓錚錚之音，響徹古今。

  蘇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枉顧四周無數人不解的神情，聲音震動天地。

  朕是誰？

  朕可是龍的傳人！

  這一刻，九州某種不滅的精神，徹底的融入蘇問這個地球來客的心中。

  張老先生，走好……

  文山前輩，走好……

  小白兄，走好……

  恍惚間，一個又一個面孔，或熟悉，或陌生，在萬里雲層之中凝實，然後消散，他們有的含笑，有的憊懶，有的欣慰，也有的古板，但，都有一顆相同的心，一個相同的宏願，一種亘古不滅、薪火相傳的相同精神。

  「吾道不孤……」

  隱約間，有神音天來。

  ……

  另一邊，鴻鵠族府邸。

  在陳慶之說出自己的一番推測之後，眾人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於是，在搜尋兩個小傢伙的同時，也紛紛關注起了蘇問在至尊台上的事來。

  「快說，接下來呢？怎麼樣了？」康泰聽得大急，忍不住催促道。

  其餘眾人雖然也很想聽，但，還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人家成天跑來跑去，也是累的很，就不能讓人家喝口水先？

  只是，他們的眼神，暴露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那前來送消息的下屬也明白眼前的都是帝君面前的紅人，是最得帝君信任的臣子們，看著他們一個個那近乎吃人的目光，哪裡敢耽擱，可憐巴巴的放下剛剛端起還沒來的及喝上兩口的茶盞。

  「沒事，你先喝吧，我們噎不死的，不是，你不急的！」趙千行進來氣色也恢復不少，對於蘇問的事跡那是大感興趣，恨不得跟帝君一同登臨至尊台，只可惜，他當時需要配合小思煉藥閉關，斷臂重生。

  蓮兒：「…………」

  陳慶之：「…………」

  其餘眾人：「…………」

  賈正氣弱弱問道：「水，難道不是應該用嗆嗎？」

  眾人又齊齊翻了個白眼，康泰樂道：「趙將軍可能還有救，但，你應該是沒救了。」

  賈正氣徹底傻眼：「難道不是？」

  眾人皆笑，不再理會他，紛紛看向那送消息的下屬。

  那人不敢怠慢，趁著賈正氣打岔的功夫，也休息了片刻，口齒清晰不少：「接下來可想而知，大夕仙國七皇子如此囂張，頓時引得群修震怒，四方一千八百座島嶼反應極端強烈，連島上烽火都忽強忽弱，好像也極為生氣一般。」

  「哦？那烽火，竟還這般有靈性？」康泰大感興趣。

  陳慶之微微皺眉：「大周申侯親自交代的事情，應當不會如此，烽火異象興許另有隱情。你接著往下說。」

  那人應了聲是，繼續道：「當時場上漫天都是讓帝君不要答應的呼聲，聲震千里，但，大夕仙國七皇子面色絲毫不變，囂張不改。」

  「有這種事？」陳慶之皺了皺眉，「你將當時情況再說詳細一些，尤其是那七皇子的神情。」

  小廝登時又詳細的說了一遍。

  陳慶之聽完，微微眯眼道：「我之前就有些奇怪，為何一個仙國，卻來了兩個皇室子弟，雖說其中一個是為公主，但也不應該啊，原來如此，這七皇子，只是個幌子？呵，還真是可憐！」

  「幌子？」眾人有些不解。

  陳慶之遂又解釋了一遍。

  「呃，我們要不要想辦法告知帝君？」康泰問道。

  「不必，我在這裡待著都隱約能猜測出來，那七皇子在帝君面前，估計一眼就被看穿了。」陳慶之有些不屑，他可是曾經和蘇問博弈過的人，對蘇問的智慧最是了解，「不過，那個大夕公主，我倒是很好奇，能被大夕仙君給予厚望，必然不是簡單人物，不知能逼出帝君幾分本事呢？」

  他眼中情不自禁的閃過一抹感興趣的神色，旋即，大袖一甩：「接著說。」

  小廝繼續道：「聲潮一浪接著一浪，不過只過了一小會兒，一些島上就傳出另一種呼喊，讓帝君殺了這群天界狂妄之輩，於是安靜片刻之後，所有島嶼上的修士幾乎都大喊起來，群情激奮，那些天界修士，不少人終於害怕起來。」

  康泰大笑：「哈哈，估計是把他們都惹毛了。讓那個什麼七皇子狂妄，還想讓咱大定做什麼引仙使？也不對著鏡子照照，他們配嗎？」

  眾人皆是莞爾。

  然而，陳慶之卻笑不出來，反而神情凝重至極，片刻之後，身形陡然之間立起，雖然他修為不高，但，自有一番恐怖威勢。

  「呃，先生，你怎麼了？」

  不僅僅是康泰，其餘人盡皆有些不解。

  陳慶之輕吸口氣道：「有人在故意挑事，天界那群人，殺不得！」

  「啊？」眾人皆是一呆。

  陳慶之沒有皆是，而是認真的思索了好一陣兒，方盯著小廝問道：「帝君是怎麼做的？」

  「呃……」

  那人聞言，神色有些古怪：「帝君，帝君他……」

  一句話聽完，陳慶之登時哈哈大笑：「不愧是帝君，子云苦思冥想不好破的局面，帝君你一句話就搞定了，哈哈哈~~~~~」

  聲音歡樂，卻又蘊含著無邊的佩服。

  趙千行等人同樣臉色精彩至極，姜，咳，果然還是帝君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