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迷茫與疲憊

  「文某，恐怕只能為你們祈禱了……」

  歉意的聲音傳來，文天祥虛幻的身形，開始溢出星星點點的晶瑩，腳尖，腳踝……從下往上，緩緩消散。

  與此同時，萬里星空之上，一團神火，如隕石一般，從天而降！

  而降落的方向，正是青州大墓所在。

  「轟～」

  墓頂裂縫在原先的基礎上，又多出一個大洞，洞口邊緣，此刻竟是殘留著絲絲赤紅的火焰，這似乎並不奇怪，但，墓頂製作的材料，乃是修煉界某種不知名的石材！

  而這種鎮壓大邪的地方，用材豈會簡單？不知名，才更顯稀少，更顯珍貴。

  

  但此刻這種石材卻在燃燒！

  這究竟是什麼火焰？

  蘇問心中驚詫，嘗試著運起控火篇，卻絲毫不能控制，別說控制，甚至靠的近些，他都感到一股熱浪襲來。

  熱？

  自打他修習九天星典控火篇以來，這種感覺，就從來不曾出現過，如今，又再一次感受到了。

  三人望著那黑漆漆的洞口，這本是先前封印邪物的地方，但虛影破封之後，將洞口的陣勢，全給毀了！

  先前那團火球，砸穿墓頂之後，又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這黑洞之中。

  洞口噌的一下冒出一點火星！

  瘋狂的聲音從內部響起。

  「一炁天炎！我知道了，他的後人，你是他的後人！哼，可惜，你只是初入神聖，就算強行調動此火，也封不住本王多久，本王終究還會出來，而你，將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超生～～」

  滾滾邪氣直衝而上，但，到得洞口之際，一道火焰符文忽然明亮起來，邪氣迎頭撞上，一陣嗤嗤作響，繼而猶如觸手一般，又猛地縮了回去。

  洞口上方，飄著一道人影，瞥了一眼下方，不做理會。

  人影正是呂小白，只是他此刻身形虛幻，不受於力，分明是一道靈魂體，淺淡至極，好似一陣風來，便會徹底消散。

  呂小白嘴角含笑，輕道：「文先生，等等呂某可好？」

  文天祥膝蓋以下，已經徹底消失，但他面容依舊平淡，望著同樣開始化作虛無的呂小白，眼中敬意閃過，忽的躬身一禮：「文某，替天下蒼生，拜謝道友天恩！」

  「呵呵，先生錯了，小白，只是憊懶罷了，九州的生活，實在太苦，也太累人。而我，只想安安穩穩，只想簡簡單單，睡一個懶覺，直到日上三竿……」

  「呼～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

  兩人終究如雲煙一般消散，於天地之中來，又回歸於天地而去，落葉，終須歸根，而九州，又是多少人的根？

  澹臺嚎啕大哭。

  姬道遠沉默。

  蘇問躬身一禮，為兩人送行。

  良久，澹臺方止了下來，臉上看不出多少悲色，但心中，卻註定難捱：「兩位，若無要事，都離去吧，這一層，澹臺打算將其封了，文先生、呂兄雖死，不容褻瀆！」

  蘇問深吸口氣：「可否請澹臺先生告知，第二層如何前往？」

  「往西直走。」澹臺雙目無神，淡淡說道。

  蘇問吐出一口濁氣，走出十數丈，終究是頓了下來，回頭望著失魂落魄的澹臺，沉聲道：「文前輩和呂兄已然死去，先生又何必在這假慈悲？」

  澹臺登時怒起：「誰假慈……？」他望著蘇問的那深邃的眼睛，忽然呆了呆，「澹臺明白了，多謝蘇先生教誨！」站起身來，朝他一禮。

  蘇問避而不受，以澹臺滅明的智慧，終究也會想明白，他不過是刺激了一番，將這個時間微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只是，蘇問可以安慰別人，可他自己內心的紛亂，又有誰能替他理清？

  來到九州十年有餘了，蘇問雖然已經適應了九州弱肉強食的規則，但這種規則，本來就無情至極，這種規則，本來就只會讓人內心更加冰冷！

  是以，他從來不在乎那些修士的命，因為這些人的心，都是冷的。

  所以第一次聽到張仲景說什么九州劫難，他嗤之以鼻，他怪張仲景杞人憂天，他更覺得這樣一個老人，比任何修士的命都珍貴，就算所有人死絕，也不該是這樣一個偉大的魂靈被人褻瀆。

  所以當時，他想盡一切辦法，用自己獨特的思想與口才，說服了張老先生。

  但那時，也是他內心第一次觸動，這樣一個無情的世界，為何張仲景明知煉丹家在謀劃他的靈魂，卻依舊要去赴死，甚至，願意去赴死？

  那是他第一次有所觸動，也是第一次想不明白！

  而如今，是第二次了。

  這一次，更是親身經歷，文天祥，明明只剩最後一縷殘靈，可為何拼著徹底消散，也要保護他？

  為何得知賈正氣是一縷浩然正氣之靈轉世，得知自己有救的時候，他比自己還要高興？

  九州，不是一個無情的世界麼？！

  不是麼？

  蘇問一時有些迷茫。

  而呂小白，這個憊懶到極致的人，又當真是懶麼？

  「你是否覺得我沒點帝君的樣子？嗯，確實呢，但那是因為，我懶啊～～」

  「先生錯了，小白，只是憊懶罷了，九州的生活，實在太苦，也太累人。」

  「而我，只想安安穩穩，只想簡簡單單，睡個懶覺，到日上三竿……」

  這真是蘇問見過最簡單的願望。

  但其實這個願望，呂小白每天都可以實現，他是大齊帝君，他是天下難尋的神聖，可這兩者，無論哪一個，都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做到的啊！

  呂小白，這個常把懶字掛在嘴邊的人，比誰都要勤奮。

  可最後，為了封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邪靈，他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神魂俱滅！

  你是神聖啊，為何能走的如此平淡？

  你是大齊帝君啊，為何能忍心棄群臣於不顧，棄大齊百姓於不顧？

  「瘋子，果然沒有一個有責任心的，這果然是個無情的世界……」

  蘇問微微呢喃，眸中透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無情？

  道是無情卻有情！

  一手提著賈正氣，蘇問踏入門戶之中，卻不曾發現，體內天地玄輪瘋狂顫動，輪身之上，道道紋絡開始蔓延生長，最終，又一道紋絡，烙印在靈魂之上！

  墓地二層。

  人影憑空出現。

  「你怎麼了？」

  「皇上！」

  「蘇兄？」

  酒娘當即過來攙扶蘇問，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模樣，疲憊，這種疲憊，似乎已經可以蔓延出來，影響他人。

  一直以來，無論是查到的消息，還是親眼所見，蘇問似乎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就算遇到難以對付的敵人，也從未露過慌亂。

  天上雲端，面對陰天策，便是如此。

  妖鷹背上，面對獅赤須，還是如此。

  青木客棧，面對妖帥分身，仍舊是如此！

  可如今，這股深深的疲憊，究竟是怎麼回事？

  「道心不穩？」蕭狄瞳孔驟然一縮，「第三層，莫非是某種極為可怕的幻境？」

  蘇問搖了搖頭，將賈正氣交給寧致遠，方輕聲說道：「不用擔心，我沒事。如今，各層通道已開，除去第三層被封，已經可以出去了，蕭兄，就此別過！」

  「哦？」蕭狄掃了眼四周眾人，「可需要我送你們一程？」

  自蘇問取出地皇書的那一刻起，禁制三關就已然消除，所以蘇問現在，仍舊只是靈覺罷了，無法橫掃一切。

  「多謝蕭兄好意，蘇某可以自保。」他微微抱拳，又伸手示意眾人來到自己身邊。

  「哦？」這下蕭狄徹底詫異了，「既然蘇兄有如此自信，那蕭某便不多此一舉了，不過，你可別死了，我可是還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和你再打上一場！」

  蘇問當即點了點頭，認真道：「好，和蕭兄打起來，確實極為痛快。」

  蕭狄臉色頓時一僵。

  靠，你當然痛快，可我憋屈啊，都怪這破禁制，下次，自己一定要施展全力，狠狠的欺負回來！

  蘇問又沖他點頭一禮，玄力透體而出，包裹酒娘和寧致遠等人，繼而，消失不見。

  「人呢？」

  「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

  場中不少盯著蘇問的人，登時一陣紛亂。

  蕭狄亦是張大了嘴巴，驚嘆道：「好狂野的遁法，玄力強行分石裂土，這麼彪悍？」

  他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遁法，完全是蘇問仗著九天星典控土篇的強大，潛入地底罷了！

  但，狂野是狂野了，風頭也出了，待眾人再度出現在地面之時，蘇問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皇上！」

  「沒事，只是消耗過度，就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酒娘扶著蘇問，眼中閃過一抹柔和。

  「呃，是，娘娘！」

  「哎呀，都說了，別瞎喊～」

  酒娘登時雙手掩面，於是乎，蘇問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寧致遠眼皮一抖：「那個，其實臣只想問問，這是哪裡？」

  「嗯？」酒娘遂四下環顧一圈，面色登時大變，「伏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