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王迅捷每次打開手機都能看到收款的信息堆滿了屏幕，二十家旺鋪和一棟市中心寫字樓給他帶來的收入完全足夠他富足地過完餘生。

  過慣拮据生活的他，一下子擁有了那麼多錢有些不知所措。

  他擁有了這麼多錢的消息還沒跟家裡人說，要是跟他們說，他們一定會以為他瘋了。

  王迅捷攤開雙臂，整個身體陷入豪華別墅的大床，沐浴著透射過落地窗的清晨柔和的陽光，正為新的一天該如何花錢而發愁。

  「雖說當包租公收租的生活實在愜意，但我還是習慣自食其力，干出一番事業。」

  「人吶，還是不能老是無所事事，也許是該投資些產業」王迅捷心想。

  「鈴、鈴、鈴......」手機響了。

  王迅捷從被窩中伸出一隻手，在床頭柜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抓住了手機，把它湊到耳邊。

  「喂，你好，請問你是......」王迅捷一隻手揉了揉朦朦朧朧的眼睛。

  「喂，小王啊，啊，不是，王老闆啊，我是你二叔啊。」電話一端傳來略顯熟悉的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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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王迅捷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這個人的模樣，最終無功而返。

  「你說你小子，在外面掙了大錢怎麼都不跟二叔說一聲呢？」

  「二叔都在電視上看到了，你小子呀，真有福氣，掙了這麼多錢，我們王家就指望你了！」

  「小時候二叔最疼你啊，這麼多年沒聯繫了，你小子不會把我忘了吧？」

  王迅捷終於想起來了，八歲的時候爸媽帶著他拜訪過二叔家裡，貪玩的他還和小夥伴踢球，不小心砸壞了二叔家的窗戶呢。

  但能想起來的和二叔見面的經歷好像也只有這一次了。

  「二叔，哪裡的話，我這不正打算告訴你嗎，改天一定登門拜訪，親自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王迅捷故作恭敬地說，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以前我沒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關心我呢？

  「真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王迅捷心想。

  「哎呀，不用不用，不用麻煩王大老闆了，我啊，已經在你小子樓下了，沒想到吧，嘿嘿。還帶了些土特產咧。」

  王迅捷聽到這些話語差點暈了過去。

  這也太離譜了，連住址都查得一清二楚。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王迅捷已經不感意外了。

  「還不趕緊下來給你二叔開門。」電話那頭傳來催促的聲音。

  「好好好，這就下去。」王迅捷無可奈何地回應道，對著手機呲了呲牙掛斷了電話，無力地把它仍在床上。

  他從旁邊抓起一把被子蒙在頭上，想要逃避即將發生的事情。最終還是無奈地站起身，魂不附體地走下樓去。

  「怎麼剛來啊，你二叔等了老久啦。」

  「這麼多年沒見，你小子俊了不少啊。」

  還沒走到門口，王迅捷便聽到了他二叔的聲音。視線穿過庭院圍欄，看到了二叔的身影，當然，二叔也看見了他。

  二叔的形象和高大豪華的庭院門形成了刺人眼球的鮮明對比。

  他黑蒼蒼的臉上長滿了密匝匝的絡腮鬍，像一叢被踩踏過的亂糟糟的茅草，對著王迅捷露出一排白玉米似的牙齒，頭髮隨意地堆疊在頭上，像個鳥巢，一件花格子襯衫掙扎著束縛著外凸的大肚。

  王迅捷沖他不失禮節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快步朝門口走去。

  「這是給你帶的。」剛打開門，二叔伸過手塞給王迅捷一個麻布袋，王迅捷沒朝裡邊看，單手拿在手裡。

  「二叔有心了，進去坐，進去坐。」

  「真氣派啊。」說著，二叔背著手踱進了大門。

  他雙眼放光，環顧四周，手上也沒閒著，這摸一摸石雕，那折一枝花。碰到喜歡的，立即湊上前去，踏著輕盈的步伐，深怕把腳下整齊的鵝卵石小路踩壞了似的。

  「我們鄉下人啊，到了年末，都喜歡到集市上買些風景畫帖。時常農閒的時候，大家都說，這輩子怎麼也得到畫裡邊去逛逛。」

  王迅捷被他甩在身後，緩緩靠近他，他接著說道：「今天我到你這一看啊，你這兒比那畫要強上十倍，二叔得拍幾張帶回去給鄉親們看看。」

  說著，他把一隻手伸進那條略顯褪色的牛仔褲的褲袋摸索著手機。

  他舉著手機環視四周，想把庭院的景色全部收入囊中，還拍上了幾張自拍，期間，嘴上還止不住讚嘆。

  王迅捷被他整得懊惱不已，躲在他身後，隨著他身體移步，躲避著他手機上的攝像頭。

  「二叔，咱們進屋裡去吧，外邊挺曬的。」王迅捷見他沒有進一步舉動後，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

  二叔點了點頭，手上划動著手機屏幕欣賞著剛拍下的照片，齜牙咧嘴地笑著。

  「二叔，這邊請，注意台階，別踩空了。」王迅捷領著二叔朝豪宅里走去。

  「何時是個頭啊。」王迅捷背著二叔擠了個憂傷的表情，低聲說道。

  一大清早迎來這麼位不速之客，誰來也受不了啊。

  又重複聽了一遍二叔的讚嘆後，王迅捷終於得以把他「摁」在客廳的座椅上。

  「這麼說......親戚鄉親們全都已經知道我有錢了的消息了？」王迅捷疑惑地問，手裡給二叔斟上一杯茶，遞了過去。

  「是啊，你小子的名聲十里八鄉都傳遍了，鄉里鄉親都說你們家祖墳冒青煙了，出了你這麼個大老闆哩。」說罷，二叔接過茶杯輕抿了幾口。

  王迅捷最不想聽到的消息還是鑽入了他的耳朵。他手撫額頭做了個要暈倒的表情。

  「嘿嘿。」二叔看到王迅捷的神態後，笑了幾聲，環顧屋內接著說道：「你小子真有福氣啊，住在這麼個皇宮裡，不像我家那小子為了守住城裡那一畝三分地，養活一大家子還在拼死拼活地打工呢。」

  「以後啊，王老闆有機會還請多照顧照顧我家那小子，就當二叔求你了。」二叔說這話時低著頭，不安地抓了抓大腿上的褲管。

  王迅捷看到這番景象，往後倒向座椅靠背上，心裡五味雜陳，沒有急著回應。

  當初他剛來大城市打工時，過著拮据的生活，除了父母又有誰理會他呢？

  「我就說迅捷這孩子指定有出息嘛！」

  「是啊，打小我就能看出來，這孩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啊，指定以後大富大貴。」

  「哎哎，你們都別說，迅捷小時候時常來我家寫作業呢，我最了解他！」

  庭院裡傳來嘈雜的聲音，王迅捷這才意識到剛剛全顧著照看二叔，大門忘了關上了。

  「喲，七姑，八姨，還有......呃......這是......，哎呀，不管了，來了都是客人，鄉親們，進去坐。」

  王迅捷心裡有一萬隻羊駝在崩騰，還是極力壓制著情緒，擠出一個還算欣喜的表情上前迎接。

  又免不了一番讚嘆，王迅捷只得全程連連點頭回應著。

  「呃，呃，對，應該的......」王迅捷無力地敷衍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躲一會。

  鄉親們和他談論的話題也無非是多關照關照自己，爭搶著和王迅捷拉近關係。

  屋裡嘰嘰喳喳，豪華的客廳此時成了鬧市。王迅捷趁著鄉親們敘舊的功夫，溜到陽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王迅捷！」還沒多久，耳邊便傳來曲倩兮充滿怒火的腔調，王迅捷嚇了一哆嗦，朝隔壁陽台望去。

  「你丫家裡開party呢，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曲倩兮赤著腳站在陽台上，穿著睡衣，惱怒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淡淡的眉毛擠作一團，睡眼朦朧的雙眼依舊遮擋不住眼裡的怨念。

  王迅捷指了指屋內，「親戚，親戚......」做了個雙手合十拜佛的姿勢接著小聲說道：「大小姐理解一下......」

  「哼。」曲倩兮瞪了瞪他，撇撇嘴，頭也沒回地走進屋內。

  海港市華燈初上。

  忙碌了一天的王迅捷終於把家裡的幾尊大佛請走了，一個後仰跳，癱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