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那女人是他的命

  「阿音！」

  他鞭策駕馬趕來，那一片蓮花池早已不見，變成了吞噬了萬人之後黑乎乎的平波一片髒兮兮的……地獄。

  「阿音！！」

  沼澤地吞噬三萬多人。

  有墨國的皇后，可是也有楚國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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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清州兵將發起圍攻，重創楚軍。

  墨國皇帝軒轅夜連夜奮戰，分離殺敵，一直衝在第一戰線，因為皇后陸清音在清州兵將心中極有威望，因她之死，清州所有兵將激憤不已，似成為了不知疲倦的猛獸，跟楚軍大力廝殺了整整三天三夜，七萬大軍終於……戰勝了楚軍剩下的近十七萬大軍……

  然而，最後一役一中……墨國皇帝軒轅夜戰死！

  楚軍大軍幾乎被剿盡，楚君驍見他們都瘋了一般，連忙撤退，帶著剩下的寥寥兵將回了楚焦城，封閉楚焦城。

  清州獲勝，大喜亦大悲。

  三日前，皇后犧牲。

  三日後，陛下戰亡。

  那時，齊哲跟在軒轅夜的身側。

  其實齊哲知道……

  死，是陛下所選。

  齊哲跪在臨羨淵的面前，說道：「陛下說，待他死後，將他葬於那片沼澤地……他要去陪著娘娘。」

  全軍跪下，場面慘烈。

  臨羨淵默了許久，哽咽道：「如……如他所願吧。」

  帝王薨逝，依例要葬入皇陵。

  可是，對於師兄而言，葬在哪裡並不重要。對於師兄而言，陸清音的身邊，才是他所想要的。

  生所相伴的人，死後能夠同葬。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

  幾日後，帝後英勇戰亡的消息，傳遍整個青州城……

  「公主殿下……」

  清虛宮的人已將消息傳回了海棠縣尹府。

  紅英重重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小公主軒轅海棠，失聲痛哭！

  「英姨，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呢？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小海棠第一次見到平時最嚴厲的紅英哭了，連忙伸出軟乎乎的小胖手給她擦了擦眼淚，「好了哦，不要哭了……等音音回來，跟音音告狀，看看誰敢欺負你！」

  「殿下……」紅英哭得更厲害，「娘娘，娘娘她……回不來了……」

  永遠都……回不來了……

  海棠蹙眉，說道：「為什麼回不來了？音音不是在軍營嗎？」

  她突然覺得心口好慌好慌。

  她從紅英的懷裡掙扎出來，轉身就跑，「我要去找音音。」

  「公主，公主……」紅英連忙起身去追，在院子裡將她緊緊地抱住，「不要去，你找不到她了，她……她已經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不要！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音音……找音音……」海棠閉上眼睛，沒有放聲大哭，但是眼淚卻一串串地往外冒。

  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就是死了。

  以前她養的一隻小貓兒睡著了，然後十一姨說小貓貓沉睡了，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後來縣裡的一個乞丐在很冷很冷的冬天裡也躺著一動不動了，大家都說，他死了。

  原來睡著再也醒不來就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就是……死了……

  音音也死了嗎？

  可是音音怎麼會死呢嗚嗚嗚……

  /

  清州大勝之後，不出一月，南境也傳來凱旋之音。

  無論是楚國還是南國，皆被墨國大軍重創，每個十年八年元氣無法恢復了。但是對於墨國而言，何嘗不也是「損失嚴重」？

  帝後戰死，民心眾歸，舉國大悲。

  黎北棠率大軍回墨城，臨羨淵和齊哲等亦一同返回墨城。

  帝後衣冠冢於皇陵。

  又一月後。

  年僅十歲的太子殿下軒轅風瀾登基，改國號「永恩」。

  永恩帝追封先帝，諡號『賢仁』皇帝；追封太后陸清音，諡號『賢恩皇后』、『昭仁太后』。

  轉眼已是隆冬，又是一年景去。偌大的皇宮裡，一片冷寂。

  從得到帝後戰亡的消息至今，以前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人前人後……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無霜知道。

  他身邊以前跟著先帝，如今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封凜也知道……當今陛下的淚，都是默默地往心裡回流。

  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苦。苦在心頭裡，像一層層積雪，越發的壓抑。

  這一日，入夜之後，天外我飄雪。

  軒轅風瀾佇立在窗前，一襲皇袍，在燈影的映照之下，像是高山之上的獨影，沉冷孤寂。

  「陛下。」封凜輕步走近，同他一起看著窗外，說道：「老奴記得，那一年，先帝也是站在這裡，看著窗外的雪景。他說，他這一生，愛過，恨過，擁有過，亦失去過……最終，摯愛的，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人生如是，已然知足。」

  少年帝王，依然沉默。

  封凜抬眸看他一眼，輕嘆一聲，說道：「先帝曾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先帝是，你也是啊。齊哲將軍說過，陛下身為自選歸去，他是去陪他心愛的人了。陛下，您……別讓他們繼續牽掛。」

  許久，少年終於收回目光，看向他，「那日，朕同父皇母后還有海棠一同去靈聖寺。那時，瞎子神算的一番話，朕參透不了其中深意。可如今，倒是懂了……」

  「命尊卻多坎坷，如浪花濤濤，滿則失，失則潰。最終，斷情可成一代梟雄，不斷則覆其父之路。」

  「出生於帝王家，朕身份多尊貴……可是，年幼經波折，少年失父母，確實坎坷。父皇為追隨母后而去，拋下朕和海棠……不過是因忍不住失去摯愛的痛苦。」

  「懂得放下，放下牽掛，放下痛苦……朕這一生，才能長久。」

  「陛下……」封凜不僅淚如雨下，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尚有稚嫩卻努力堅強的少年，「陛下能如斯琢磨，實乃大幸，若先帝先太后得知，必感欣慰。」

  然而，軒轅風瀾還是說道：「可是……若朕是父皇，當不會拋下幼年子女不管。」

  封凜一怔，緩緩點頭。

  是。

  先帝之愛，終究固執。

  有時，固執亦是自私。

  可是，封凜早就清楚這一點，先帝的心裡，永遠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那個女人，是他的命，是他的幸，亦是他的不幸。

  軒轅風瀾：「朕，會努力做一個比父皇更合格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