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其名相思

  一曲悠揚，清絕悅耳，音調綿柔似水，又如絲纏綿。

  她一襲紅裙，灼灼如楓。

  晚風襲來，裙菱翻飛。

  他忽來，沒讓宮人知會她，靜靜地走來，悄無聲息。

  可是，從他踏入殿中她便知他來了。

  畢竟他所屬的輕功再高深也確非清虛宮的踏雪無痕，一兩次她沒區分出來，久了便也就識得。

  曲聲未斷，他的步伐還在逼近。

  內殿燭光搖曳，人影微晃。

  兩道人影慢慢地交疊到一起，他坐落在她的身後，伸出手，手臂往前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緩緩地覆上女人如蔥如玉的小手，指指相纏。

  曲音頓了頓，後而繼續……

  

  從頭到尾，無一錯漏，待一曲方盡，她抬眸望去，只見男人俊美的面容上並無波瀾，只是嘴角微微揚了揚，鬆開了她起身，「曾聽皇后彈過，不知道方才朕可彈奏得正確？」

  陸清音嫣唇顫了顫，「……」何止，完全正確。

  「陛下……真乃音律天才。」曾聽她彈過就能習得仿佛由她親自傳授過似的……呵，當她是三歲小兒般的好騙嗎！

  可是，這曲子……乃她自創。

  除了她，從來也只……只教予離見歡。

  軒轅夜走到桌前坐下，自行斟酒一杯，淺品著，似回味無窮，卻意不在酒，「此曲不凡，何名？」

  她垂眸，「陛下不知嗎？」

  軒轅夜看著他，緋唇染過醇酒，水光瀲灩更迷人，他嘴角勾勒著迷人的弧度，嗓音磁性，帶著漫不經心的隨性，「朕說了，聽你彈奏過，可你……還未曾告訴朕它何名。」

  陸清音聞言，長指輕輕落在琴弦上。

  半晌，她道：「無名。」

  說來也奇怪，她從不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但是這首曲子……不知何時，就那麼出現在腦海里，又熟悉得仿佛她彈奏過很多遍，早已銘刻在心頭。

  軒轅夜聞言挑挑眉，「無名？」

  陸清音轉頭看他，以為他疑惑，再解釋道：「還未曾命名。」

  軒轅夜拿著酒杯，長指輕輕地來回摩挲著杯口，他薄唇微啟，「相思。」

  「啊？」她一怔。

  他看著她，笑容在微冷的眉目綻開，使得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他再次說道：「朕說，不如就叫它『相思』。」

  陸清音：「相思……」相思。

  為何這曲名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

  「相思，倒是符合。謝謝陛下賜名。」她起身。

  這會兒才看到聖居殿的宮人就等候在殿門外。

  「進來吧。」軒轅夜揚聲道。

  兩個宮人走進來，那兩個宮人各端著一個盒子，檀木所制，精貴非凡。按照皇帝的示意，放到一旁的桌上，轉身退出去。

  陸清音上前，打開盒子。

  佛經卷。

  她拿起其中一卷，緩緩展開，果真是佛陀文字。

  「陛下怎知……臣妾熟習佛陀文字？」她轉頭看他，「陛下不用瞞著臣妾，如果你事先不知道，那一夜……又怎會告知臣妾，想要什麼，自己去爭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胡國將要出此三大難題？」

  軒轅夜嘴角輕揚著，好一會兒他一笑，「皇后何必說得好像朕為了你，劃策了這一切。如此，皇后是不是也太小瞧了朕？雖然朕深居宮中，但是耳目縱天下。」

  陸清音聞言，瞭然，「是，臣妾低估了。」

  胡國來使，她的人都能夠事先得知，甚至有人暗藏在使臣隊伍之中，更何況是軒轅夜……

  「陛下可能早知胡國的這番準備，但是你又如何得知，臣妾熟習佛陀文字？」

  軒轅夜看向了她的那把古琴。

  他勾了勾唇，「一來，朕也熟習。」

  所以，看到她古琴上的佛陀文字時，他自然猜到她習知佛陀文字。

  陸清音明白這個意思。

  她問道：「二來呢？」

  軒轅夜倒了一杯酒端起來遞給她，示意她過來喝掉。

  她依言上前，一飲而盡，目光直視他。

  他勾了勾唇，「鳳棲宮，你被刺殺那一夜。你以三色弦退敵，雖然你身受內傷，功力大降，然而，那確是三色弦無疑。」

  陸清音美眸一眯。

  果然，她的一舉一動……還是受他監視的？

  那天，他派的暗衛就在暗中觀望著這一切。

  可是，身為帝王，暗衛無處不在，不足為奇，她不會追問，更不會質問。

  「三色弦，乃江湖上弦靈師太所創，只傳內門弟子。你既得授三色弦，便該她的內門弟子無疑。」

  陸清音：「這與佛陀文字有何關係？」

  軒轅夜看她一眼，「十八年前，胡國和墨國最後一戰，風煞大敗胡國大軍，並連攻三城，胡國服降，向墨國示好。第二年，胡國當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來使墨國，帶著一卷佛陀文字佛經前來，讓墨國有能者解譯。」

  陸清音聞言，美眸驟然瞪大。

  她沒料到軒轅夜連這件事情也知道……

  軒轅夜嘴角微勾，繼續道：「當時，只有女將軍風煞懂得佛陀文字，也是她解譯出那捲佛經。」

  他看著陸清音，說道：「弦靈，便是勝仗之後退隱的風煞。」

  陸清音緊捏著拳頭。

  當年風煞突然退隱，無人知曉原因，也不知她去向。

  軒轅夜……未免知道得太多了！

  「朕還知道，風煞和前朝太后，你姑母，是摯交好友。所以，你從小就跟著退隱的弦靈，成為她的內門弟子。」軒轅夜收回目光，「朕也就知道這麼多，你想要的解釋，朕就給你，除此並無他意。」

  比如，他就假裝不知道風煞當年退隱的原因。

  前輩們的前塵往事，恩怨情仇，與他們無關。

  陸清音道：「多謝陛下。」

  佛陀文字佛經一整卷共分十二小分卷。

  五日後，陸清音將解譯卷上交，由六王爺胡崇和墨帝軒轅夜共閱保存，卻並未公布成果，待三題盡賽之後，一同論輸贏。

  隔日便是騎射一項。

  紅雲端了茶進來，「娘娘，今夜您早些歇息，存足精力。」

  陸清音有晚間飲茶的習慣，別人睡前飲茶神志清醒，難以入眠，她則不是，飲茶一杯，心清氣足，反倒更好靜心入眠，身邊伺候她久了的人都知曉她這習慣。

  「紅雲，你愛吃甜食，十一明日出宮，你叫她給你帶些永芳齋的點心回來給你。」

  紅雲一笑，「謝謝娘娘，奴婢明日就跟十一說。」她端起那杯茶給陸清音。

  陸清音接過，當著她的面，茶水飲盡，把杯子放回去，「你下去吧。」

  「是。」紅雲轉身，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