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變化

  「亭川？」喬綿狐疑。

  「當然了，二少爺對您可是好生體貼。」將燕窩羹放到了桌上，傭人便轉身走了。

  喬綿邁開步子走過去坐到桌前，碗裡的陣陣香氣飄散出來，她的肚子也很配合的發出了咕咕叫聲。

  早上走得早，喬綿沒有胃口出東西，就這樣餓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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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他，還是有長進嘛！知道留意細節了，喬綿端起羹來，開始陪著旁邊的曲奇餅乾，細細品嘗。

  樓下花園，太陽終於衝破雲層，鑽了出來。

  這時的陽光正好，曬在二人的背上十分暖和。

  「亭川，陪爸下局棋吧。」

  陸餘年將手上的茶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便讓陸亭川坐過來。

  答應陸餘年後，二人開始對弈。

  從小，陸亭川跟著爺爺耳濡目染圍棋，練就一番好技藝。陸餘年也是高手，在商場縱橫多年的他，每逢心情浮躁、思路堵塞之時，便會通過下棋來平心靜氣，有時會邀請陸亭川，有時一個人安靜的下完整局。

  當然，今天陸亭川自是領會得到陸餘年的用意倒不是與他比拼下棋。

  他與喬綿的突然回家，定是有原因的，特意讓喬綿去休息，為的便是審問自己。

  「為什麼回家？」

  不急不緩的開口，陸餘年沒抬頭看陸亭川，只是盯著棋盤，但似乎眼神也並未落在其中。

  「她懷孕了。」

  陸亭川輕輕的拈起一顆棋子，又緩緩放下後，才悠悠吐出這句話。

  只是，他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後，陸餘年會這麼驚喜，比他想像中的更驚喜。

  「真的？綿綿懷孕了？」

  陸餘年興奮的看著陸亭川，但不等他回答便又繼續笑起來，他知道他的兒子不會說謊，喬綿定是懷孕了。

  這麼一想，懷孕後回家養胎，都順理成章。

  「爸。」

  陸亭川拈棋子的手又輕輕一放，忽然定了神望著陸餘年。

  他忽然想問，又不想問。眼裡傳來複雜的情緒，似乎在糾結，害怕問出口那個問題。

  這一點都不像陸亭川。

  但陸餘年多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兒子的揪心。

  「這段時間跟綿綿相處後，感覺怎麼樣？離婚這念頭，不會再有了吧？」

  試探性的發問，雖是問的是最平常的問題，但陸亭川已經明白了。

  喬綿口中那個與陸餘年的約定，是真的。

  那個她說只要她懷孕，她就會與他離婚，離開陸家的約定，竟是真的。

  本來還心存幻想，寧願是她的激將法，故意來傷害陸亭川的自尊心。以為她不管怎樣都不會選擇與他離婚，他植物人的兩年她一人都過來了，現在竟會同意離婚嗎？

  想到曾是植物人的兩年，陸亭川的眼裡再次忽閃而過一絲揪心的疼，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喬綿。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這麼一個善良的女人照顧了他兩年，無怨無悔。可自己醒來後，不由分說便要與她離婚，她不同意便使勁兒折磨她。

  如今她同意了，他又…有些後悔。

  見陸亭川盯著棋盤發呆，陸老爺子咳咳嗓子，叫醒他。「亭川，你想什麼呢？」

  「爸，你同意喬綿離開嗎？」

  陸亭川緩了緩神，決定還是親自問問陸餘年的意思。

  「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她要怎麼選擇都可以。前提是，必須為陸家生下孩子。」

  本來陸餘年不想將話說的這麼明朗，但既然陸亭川不死心的問了出來，那自己不妨就與他直說。「怎麼？」

  「沒什麼。反正她也懷孕了，生孩子也快。」

  故意掩飾著自己的尷尬與心疼，陸亭川的思緒再也無法集中。他的俊朗面龐此時沒有一絲回到家應該高興的笑容，反而漆黑的雙眼裡充滿了深深的擔憂。

  這局棋終究還是沒有下完，傭人很快便來叫吃飯了。

  飯桌上，陸亭川與喬綿二人各懷心事，悶悶不樂。

  「怎麼了，綿綿，剛回來吃不慣？」

  知道喬綿懷孕後的陸餘年格外關心她的身體。

  「沒有，爸，我吃得慣。」喬綿一向聽話，對什麼都不挑，性格也溫柔禮貌，所以才深得陸餘年喜歡。

  「綿綿，爸聽說你懷孕了。亭川剛剛告訴我了。」陸餘年夾了一口菜，又看了一眼陸亭川，繼續說道：「接下來你就待在家，好好養身體。哪兒都別去。你要做的事，都交給亭川去做。」

  陸餘年安排到陸亭川頭上去，但喬綿定是不會太過麻煩他的。

  她現在很清楚自己的局勢。

  回到了陸家就不像在部隊那麼單純，她的身前現在又有了陸亭淵，段美榮等人。他們一心想將喬綿趕出陸家，如今喬綿腹中有了陸家骨肉，定是不會再善罷甘休。

  那日，段美榮帶人氣勢洶洶找上陸亭川臥室來，為了配合溫思成捉喬綿現行，安他一個「通姦」的罪名，將她趕出喬家，可惜恰逢陸亭川醒來，不再敢動她。

  如今，喬綿懷孕，這兩人一定做不住，而陸亭川雖回來陪伴喬綿，但他是部隊的人，早晚要走，只怕這孩子能不能平安降臨，都得看緣分了。

  但慶幸的是陸亭淵與段美榮他們今日都不在，省的喬綿再去應對。

  她也默默扒拉了一口飯，想到日後的事胃口都不是很足，一餐飯隨即匆匆結束。

  「綿綿，今天天氣不錯，下午咱們出去轉轉。」

  見喬綿面露倦色，陸餘年依舊提出邀請。她的身子太過瘦弱，得出去轉轉，更加有益身心。

  面對陸餘年的邀請，喬綿自然應承下來。

  她自嫁入陸家起，便事事聽話。外界總是盛傳，喬家千金喬綿嫁給陸家二少甘願守活寡，其實她不是願意守活寡，當時的她心中還存著一縷執念。

  奈何，執念終成遺憾。

  小憩片刻後，喬綿與陸亭川一起陪陸餘年出去散心，他已年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喬綿與陸亭川的婚姻，但兒子堅持要離婚，他也無可奈何。

  能做主讓喬綿嫁給陸亭川，卻無法做主陸亭川不離開她。

  嘴角扯起一絲苦澀，陸餘年看著眼前溫暖的太陽，抬頭看著他們說：「咱們去拍個合照吧。」

  對於陸餘年的這個提議，喬綿很詫異，這次回來確實感覺陸老爺子身體不像以前那麼好，即使年輕時是赫赫有名、屢立戰功的將軍，也敵不過歲月的摧殘。甚至有的毛病，全都是年老後才逐漸體現。

  也許真的是害怕自己的忽然離開，喬綿也發現陸餘年變得格外多愁善感。

  好不容易等到喬綿與陸亭川回來一次，她的肚子裡又裝著陸家的骨肉，留下一張合影，自然再正常不過。

  她笑眯眯的答應了，這是老人最低的要求。

  沒想到，陸亭川拒絕了。

  他聲音冷漠，義不容辭的說：「我不照。」

  「亭川，簡單拍一張吧。」

  見聽了陸亭川的話便變了臉色的陸餘年，喬綿踱步輕輕走到陸亭川面前，勸說著他。

  說實話，她不明白陸亭川拒絕的意思。難道他不喜歡拍照？這麼帥一張臉真是可惜了。

  可不對啊，忽然記起離開岩雀山那天，明明那麼倉促，破狼隊成員依舊在匆忙中留下了一張大合影，用以紀念。

  而當時的陸亭川，她記得難得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為陸亭川的拒絕，現場頓時陷入一種微妙的氣氛中。陸餘年似乎也沒想到陸亭川會拒絕，臉色變得有些沉重，又透露出一絲尷尬。

  「爸，亭川這幾日有點不舒服，要不咱們改天再拍，他在家不是還要再待段時間嗎，有機會的。到時在咱們樓下的花園拍照也不錯。」

  喬綿想巧妙的解圍，但她忘了陸餘年是誰，他是陸亭川的父親。父子二人的性格可謂是相差無二，只不過老了的陸餘年要親切的多。

  「我說拍，就拍。」

  沒想到陸老爺子的臉色也說變就變，對著陸亭川用平淡又帶有命令的口氣說道，頗有幾分工作時將軍的風采。

  他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跟喬綿說話，他對喬綿始終是請求的或親和的語氣，從不會讓喬綿感到壓抑。

  最後還是拍了合照。

  陸亭川胳膊擰不過大腿，他用沉靜的眼掃了一眼陸餘年和喬綿，張張嘴想再說什麼，卻又沒再說。

  他怕自己再拒絕，陸餘年會拿出軍銜來壓制他，那到時陸亭川不拍也得拍。

  相機的連續咔擦聲提醒著他們照片拍好了。

  陸亭川刻意板起的臉終於放鬆了，悄悄呼了口氣，還好沒有發現他的傲慢、孤傲是裝出來的，至少此時，是裝出來的。

  站在喬綿身邊的陸亭川，活三十年，從未有過如此心慌的感覺。

  他想，難道拍合影是為了最後的紀念嗎？紀念喬綿的離開。想控制情緒不去思考，卻忍不住去看喬綿的神色，和陸餘年的表情。

  她很安靜淡然，一雙眸子笑吟吟的在給陸餘年說著什麼，而陸餘年也是一副十分安逸的表情，他一直很滿意喬綿這個兒媳婦。

  只有陸亭川的心是慌亂的，也許這三人中，只有此刻的他最沒有話語權。從小到大，他一直孤傲倔強，可如今，被迫接受決定的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