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味兒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屬於自己的年味兒。

  

  上一世魏平安的年味兒，就是牌桌上忙個不停的骰子，春節序曲響起時端上來的酒和菜，是餃子裡灌了湯汁的鋼鏰，是酒足飯飽後那永恆不變的一曲難忘今宵。

  這一世，魏平安還未感受到屬於自己的年味兒。

  而實際上這個時代的年味兒更足。

  人們辛辛苦苦忙碌11個月，就等著過年吃點好的，寓意著來年越過越好的小日子。

  孩子們掰著手指頭盼著過年，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主要是能隨便瘋玩，因為習俗是過年不打孩子……

  年前打掃掉滿屋的塵埃，家家戶戶門框上飄揚的紙彩，幾代人圍著灶台團團轉，院子內外鞭炮聲也不怕環境污染。

  然而，這些跟魏平安無關。

  偏居一隅的小院子，在大年初一的這天，更顯鬧中取靜。

  被排斥在外，不靜也得靜。

  魏平安起的挺早，要不是正在下小雪，他都打算去冬釣去了。

  破塊冰打個窩，喝著熱茶看著嚴冬的風景，冬釣的樂趣外人想像不到。

  但是下著小雪，還不知會不會越下越大，也就乾脆坐到書桌前，把年味兒黏在紙上，換成鈔票，聊以慰藉。

  「師傅，師傅在家嗎？」

  魏平安聽到了張寶強的聲音，心在那一刻湧出一絲說不出的感覺。

  推門。

  小院的抄手遊廊里已經走來了張寶強和丁立軍。

  「你倆怎麼來了？」

  丁立軍手裡網兜拎著幾個大棗年糕，記得黏米還是魏平安年前送給他家的。

  丁立軍家裡大哥剛有了孩子，家裡都緊著小的，他的正式工本就是大哥讓給的，一直也貼補家裡，現在更得幫襯，日子過的就挺緊巴，，魏平安對曾經的工友和現在的徒弟並不吝嗇。

  張寶強手裡拎著的是飯盒，兩個。

  「師傅，給您拜年了，祝您在……」

  就在這個小院裡，兩個『大號』徒弟聲音宏亮，透著年味兒的喜慶，惹得跟在棒梗屁股後面照看的賈張氏也忍不住抻著脖子看過來。

  這是給師傅掙面子來了。

  魏平安心裡暖和，把兩個沒白上心的徒弟讓進屋裡。

  「安陽一會兒也來，我們都商量好了，今天中午等師傅你管飯。」

  「對，還得管酒喝，不然就賴著不走了……嗨，這倆小傢伙，肥嘟嘟的，可真壯實！」

  張寶強說這話，就感覺腳邊褲腳被扯，低頭一看，來福和吉祥哼哧哼哧的使勁兒呢。

  倆小傢伙伙食不錯，有專門的六拼營養級針對幼寵的狗糧，二B牌子的，魏平安琢磨可能對應的是三A。

  個頭長勢驚人，已經超過魏平安腳踝了。

  紅妞在第二層大抽屜台階那裡趴著，軟軟的墊子是它的狗窩。

  想來那裡是夾角，更安全。

  晚上的話，抬頭就能看到床鋪，上面有主人，扭頭能看到門口，不耽誤守衛工作。

  白天趴著不動，睜眼也能看到書桌前的主人，位置屬於看家犬首選極品位置。

  關鍵有兩個大台階，倆狗崽爬不上來，讓狗娘很清心。

  小狗已經不再是除了吃就是睡，現在睜眼就鬧騰，當娘的也煩的受不了。

  「師傅，師傅，我來給你拜年啦。」

  不一會兒，安陽的聲音就傳來。隱隱伴隨著院子裡打招呼的聲音。

  安陽的父親可是廠保衛科副科長，有槍的。

  院子裡誰見了不得恭維恭維。

  魏平安迎出來。

  這是安志勇第一次來到魏平安家。

  兩人原本就是默契的互不干擾，畢竟一個風評不咋滴，一個又是管這種事件的。

  但安志勇雖然退伍，可部隊養成的性格不變。

  自己兒子什麼情況當老子的能不清楚？

  幾個月就連升兩級，這種本事沒個好師傅就安陽那種軟趴趴的性子，肯定做不來。

  就沖這一點，過年這點面子，安志勇覺得自己就得給兒子師傅撐起來。

  這個四合院特殊情況安陽都跟家裡人說過，廠子裡也大都知道。

  孩子們過年躲著魏平安家不予理睬的事，去年可是被『傳頌』了好久。

  「安科長，過年好。」

  魏平安緊走兩步，跟安志勇握手。

  沒向之前那樣站在門口等著，對徒弟有師傅范兒可以，對徒弟的父親，又是個鐵骨錚錚的退伍漢子，魏平安必須尊敬、禮讓。

  安陽也拎著酒，兩瓶西鳳，還有一個飯盒，裡面是白菜油渣餡兒的白麵餃子。

  安陽家條件要比丁立軍和張寶強家好很多。

  中午群宴，魏平安也有著說不出的開心。

  平日裡喜歡安靜，有點宅，但畢竟是過年，在別人家都熱鬧的時候，難免會有孤獨感。

  生活需要儀式感，也需要人氣。

  而院子裡其他戶，就覺得今天，魏平安有些氣人了。

  顯擺個什麼顯擺。

  不就是運氣好多了個安陽當徒弟嘛。

  魏平安工資高，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是四合院眾人眼紅的角色。

  關係又太差，沾不到便宜，也就更加想要孤立他。

  最起碼從幸福感和人氣上，魏平安不如他們。

  然而今天唯一的優勢也喪失了，讓他們感覺自己日子過的比不上魏平安，哪兒哪兒都比不上。

  就很生氣。

  心裡堵得慌。

  可那裡坐著一尊大神，保衛科的副科長哎，又不敢去鬧騰，哪怕是賈張氏冷嘲熱諷，也是悶在家裡，調門比往常也低了好幾層。

  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徒弟和徒弟家裡這麼捧場，魏平安打心眼裡高興，這頓拜年飯整治的也就有點超標。

  地道的東北硬菜紅燜拆骨肉，白菜粉條寥寥，入眼全是肉。

  土豆燉小雞，收汁後油汪汪的，還有紅辣椒點綴，借鑑了新疆大盤雞的做法。

  剁椒魚頭是川菜做法。

  糖醋魚是魯菜做法。

  油炸花生米，薑汁松花蛋是唯二的涼菜。

  喝的酒是當初老武頭那種窖藏的茅台鎮，最後吃的主食是鮁魚水餃。

  反正是魚肉水餃，安志勇喝了個半醉，也不一定分辨出是哪種魚，反正好吃就完了。

  賓主盡歡。

  魏平安留下了年糕要自己吃獨食，飯盒裡的水餃都留下，也沒讓三家人空著手回去。

  剩菜全打包，藉口是一個人也吃不完，省的浪費。

  丁立軍用的就是魏平安的飯盒，等初六上了班再拿過去就行。

  張寶強也喝了不少，一路上很亢奮，這算是他頭一次見著師傅的『家底』。

  丁立軍就是滿心的感激，他喝酒不多，家裡還有孩子要照顧，喝多了就得拖累家裡人。

  拎著飯盒，想著飯盒裡滿滿的燉肉，想到老婆和老娘都能大口吃了一頓肉，六尺多的漢子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兒子，你師傅可不像外人看到的那麼受欺負。」

  「那是，師傅可厲害了，是有大本事的。」

  安志勇抿抿嘴，放棄了跟兒子溝通的想法。

  感覺自家兒子不全是自己的了，心情有點複雜。

  不過徒弟是師傅半個兒的概念深入人心，安志勇倒也沒有別的心思，就是覺得安陽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師傅，非常非常的不一般。

  能發明那種燃氣灶，可太牛了。

  今天為了整治一桌飯菜，暖氣爐上燉著肉，還開了燃氣灶炒菜燒魚，讓安志勇和三個徒弟都開了眼了。

  「哎，那個暖氣爐，你說咱家能按不？」

  「肯定能吧，不過爸，我覺得挺費煤的，而且師傅家用的是蜂窩煤，不是煤球。」

  安志勇琢磨，自己家裡還有老娘，年紀大了怕冷，雖然暖氣爐耗煤多，可自己兩口子有配額，兒子有配額，堂侄女去年落了戶也有了配額，這麼算下來，應該也能整……

  「等初六上班，問問你師傅。」

  「哦。」

  安陽把網兜換了個手。

  網兜里兩飯盒餃子，變成了一飯盒炸花生米，還有一條專門留在鍋里的紅燒魚。

  恰好安志勇也按了按胸前，那裡揣著飯桌上剩下的大半盒香菸。

  白色帶五角星的中華煙盒上寫著特供兩個字，還有過濾嘴。

  這可是輕易見不到的好玩意。

  安志勇琢磨過兩天一定要跟戰友們嘚瑟嘚瑟，好好裝一波。

  贗品中華都送出去了，可想而知，家裡的魏平安，早已趴到床上鼾聲響起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兒個，感覺到年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