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噩夢為食

  第二日，越子墨跟預想中的一樣，果然沒來，上官靜繼續背書，刷臉，送微笑，在上官靜的感染下，世家公子們對寒門學子的態度也有所好轉，沒再跟之前一樣，只要一見面就橫眉冷對，或者以權勢壓人…

  感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

  越子墨在宿舍里躺了四五天，身子骨才有所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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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越子墨一直聽舍友們說，林軒跟他們一起辯論，一起探討文章，甚至還聊起了國家大事，室友們一說起林軒…簡直是滔滔不絕！林軒的思想，林軒的素養，以及他看問題的不同角度，都令他們佩服不已！

  越子墨嗤笑一聲，他們簡直要把林軒給夸上天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越子墨悄悄避開眾人，離開了國子監…

  他順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了王家馬場，此刻馬場還未關門，可越子墨不敢讓人知道他曾經來過，只好趁著馬場的守門人不注意，偷偷潛了進去…

  順著蜿蜒的山路，越子墨尋到了山腰上的一處山洞…

  他踩著石頭，抓緊峭壁上的藤蔓，從山道上爬了下來，荊棘在他的臉上劃了一道，他卻毫不在意，原本如刀刻般英俊的容貌，因為臉頰上的血液…霎時變得邪氣叢生…

  他腳尖點著石頭，一步一步，靠近那個幽深詭異的山洞裡…

  他放開了藤蔓，從山洞口跳了進去…

  越子墨剛剛穩住身形，就聽一個詭異的聲音響起，「你終於來了…呵呵…」

  沒有人，但卻有聲音，那個聲音似人似妖，猶如鬼魅，還特別難聽，像一隻噁心的臭蟲，但有一點，他說話的時候，感覺就好像有人在你耳旁吹氣一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

  越子墨知道，這是一隻妖，一隻奇特的妖！雖然不是初次跟他接觸，但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他記得三年前，那時候的他剛踏進國子監，也是初次上馬術課，王鼎風，王老師帶著他們這些學生去王家馬場，教他們學習馬術…

  王老師說，在馬術還未精湛的時候，千萬不要衝動，千萬不要騎著馬就往山上沖，這種事情十分危險，王老師還說，當初建造這個馬場的人是個瘋子，幸好死的早！

  但是他在草場上騎著騎著，好像有個聲音在指引著他一樣，「過來…我可以幫你實現心愿…只要，你把你的夢交給我…」

  他疑惑的看著四周，可其他人好像都沒聽到的樣子，他騎著馬，順著聲音就趕了過去，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山上了，他的馬技還不嫻熟，馬兒一上山就開始各種亂竄…

  最終，他跌落了山崖，但是他迷迷糊糊醒來，卻是在這個山洞裡，山洞裡空無一人，但卻有人在對著他說話，「是我救了你…」

  越子墨坐在地上，心裡恐懼莫名，舌頭都快打結了，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對著空氣說著，「你…你是…妖？」

  「對，我是妖，只要你願意把你的噩夢給我，我就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如何？」

  越子墨疑惑著，同時身子也縮了縮，「噩夢？你要我的夢做什麼？」

  「我需要能量，噩夢，就是我的能量來源…沒有它，我會消失…」同時，噩夢…也是他的食物！

  那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個噩夢，換取一個對等願望，這個交易如何？你知道的，我是妖，我有能力，我甚至……可以幫你殺人！」

  「殺人？」越子墨直接拒絕了他，「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妖怪，但我不想殺人！」

  但是說完，他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妖，可是異類，人類對他們毫無辦法！越子墨趕緊摸到洞口，企圖逃離這裡…

  誰知那妖怪非但沒有生氣，也沒有攔他，反而冷笑著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找我的，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等你回來！」

  越子墨回頭看了那山洞一眼，但回眸的那一剎，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與他對視，越子墨哆嗦了一下，逃似的從山洞裡爬了出來，費了好大勁才回到山道上，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他竟然遇見妖了，平生初次遇見妖！竟然是搜集噩夢的妖怪，簡直是怪異！

  可自那以後，他好像中邪了一樣，整晚都是噩夢，每晚，幼年的林軒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他們一起上樹掏鳥蛋，一起讀書，一起討論趙家小姐長的是如何如何漂亮，幼時的記憶都是那麼美好，可下一瞬，林文忠的斬首令牌就落了地，他全家被殺的血腥場面直接將他驚醒！

  噩夢，這就是噩夢，三年裡沒日沒夜，接連不斷的噩夢，導致他的仇恨與日俱增，他想殺了他，殺了那個背叛友誼的林軒，殺了那個將他們全家斬首的林文忠…

  可……他能信一個妖怪的話嗎？他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徹底打垮林家！

  直到三年後，他再次遇見林軒，可他竟然完全把他給忘了！還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給誰看？午夜夢回，一次又一次的噩夢驚醒，他每晚都會夢到他，每日都在想著如何報仇，如何揚眉吐氣，可林軒……竟然忘了他！他甚至攀上了樓主，站在至高的起點上，讓所有人都不得不仰視他…

  他終於撐不住了！他再也不想等了！有樓主撐腰，誰敢動他？他就算日後當了官，也根本報不了仇！

  報仇，他只想報仇！只要報了仇，噩夢便能終止了！冥冥之中，他又回到了那個山洞，他潛意識認為，那隻與噩夢有關的妖怪，可能就是幫助他的復仇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管那妖怪行不行，他都要試一試！因為他別無選擇！

  「你想要林軒死，我可以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只要你……」

  三年了，那個妖怪的聲音好像更渾厚了一些，越子墨臉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往無恥著，啪嗒啪嗒，滴到了地上，發出殘忍的聲音，「我答應你！只要你能殺了他！」

  ……

  一日又一日，秋風起，國子監內枯黃的的樹葉悄然落地，學生們一日日的苦學，而上官靜在國子監過的也越來越順遂…

  教室里，上官靜正提筆練字，小狐狸臥在書桌上，水潤潤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上官靜低下頭，在它的額上印下一吻…

  她嬌羞一笑，「好了，你別看我了，怪慎人的…」

  這一幕自然是被旁邊的一圈人給看到了，但是這麼多天，他們早就習慣了，林軒和他的狐狸感情特別好，整天都膩在一起，還動不動就人與狐狸來上一吻…

  小狐狸忽然張了口，眯著眼懶懶道，「嗯」

  這秀氣的人聲一出來，徹底嚇到了邊兒上的一群人，李榮成辛白月幾人紛紛跳開，遠離那隻白狐狸…

  上官靜看著他們驚詫的神色，立刻驚慌失色的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內個什麼…我剛剛突然嗓子很癢！」

  突然有人在後面戳了戳她，上官靜匆忙轉頭，咳得臉色都有些發紅，她喘著氣，只見張演手裡拿了塊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淡淡的說道，「嗓子癢的話，要不要試試薄荷糖？還可以提神醒腦…」

  「嗯嗯，我要！」上官靜直接接過，剝開糖皮就放到了嘴裡，她含著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李榮成他們道，「內個……我……我是有個怪癖，就是喜歡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不好意思…今天被你們發現了…」

  李榮成腦袋瓜點了點，一副…奧…我懂了的樣子，他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誒喲，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這樣！」

  辛白月接著安慰性的笑道，「沒事，誰能沒點兒毛病呢？你別太介意，我們都沒放在心上！」

  上官靜不好意思的笑著，「呵呵…呵呵…」

  桌上的小狐狸，張了張大嘴，臥在桌子上，閒不住又伸了個懶腰，上官靜瞪了它一眼，它吱了吱聲又躺下開始裝屍體…

  這邊的小狐狸剛閉眼，另一邊的幻雲樓樓主就醒了過來，他從上官靜曾經躺過一次的床上起身…

  這間屋子，是他原本居住的地方，上次，就是在這個屋裡，娘子把他的居所給毀了…

  他望了望屋子左邊已經修葺好的新牆，無聲一笑，這樣的娘子娶回家，估計房子都能被她拆上好幾遍…

  他敲了敲床頭，門外守著的溯月聽到聲音立即推門而入，驚喜道，「樓主，你回來了！」

  楚君熙點頭，收起一切情緒，淡淡道，「最近楚國那邊怎麼樣？」

  溯月恭敬的回道，「回樓主，前朝太子的嫡子楚英傑目前還沒有被楚帝抓到，現在我們的人已經幫他掩蓋了行蹤，預計半個月內，他就能回到自己的老巢，如果他平安歸來，能穩住局面，說不定日後還與楚帝爭一爭這天下…」

  楚君熙卻不以為然，「楚英傑只是拖住楚帝的一枚棋子，況且他也沒能耐穩住現在的局面，他需要幻雲樓的支持，但是…我們也不能支持他太久，否則精明的楚帝肯定會發現楚英傑背後的人是我…」

  「所以…？」溯月好奇，這位樓主太精明了，他也猜不出樓主下一步會是什麼…

  「所以，利用楚英傑的同時，幻雲樓應該再扶持另一個人！等時機一到，我們便棄了楚英傑，讓另一人崛起，要讓楚帝一直困在楚國，無閒過問北辰的事情…這樣，等他弄清楚的時候，姐姐就已經將北辰的龍魂處置好了，到那時…世界上將會同時出現兩個擁有龍魂力量的人物，那時候…楚國的最強神話，也該破滅了！」

  溯月點頭，樓主果然是英明！居然給楚帝設下一個又一個套，溯月打心裡佩服，可是…有一事，他不得不說…

  溯月面色有些糾結，「樓主，近來北辰一切都在掌控之內，只有一事，怎麼都搞不清楚…」

  「什麼事？」

  「越子墨前幾日去了王家馬場，眼線來報，說親眼看到他進了一個山洞，只是…剩下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了，他好像被屏蔽了一樣，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裡面的聲音！

  而且屬下查到，他們越家曾經跟林家有仇，所以…越子墨很可能會對夫人不利！」

  楚君熙沉思了一會兒，「夫人那裡有我，你繼續盯著越子墨！」

  「是！」

  ……

  這段日子，除了王鼎風和越子墨一直跟上官靜作對，其他的都挺好，越子墨那裡，上官靜不搭理他。王鼎風那裡，不管他怎麼刁難她，上官靜總能完美解決，順便第一拿到手軟。

  這邊食堂里，因著林軒對寒門學子的熱情態度，食堂的制度也做出了許多讓步，比如貴族專區已經取消，寒門學子的伙食也好了許多…

  此時上官靜在食堂里安靜的吃著食物，旁邊的李榮成三人嘰嘰喳喳，左手邊的張演，歐陽少澤，蕭凱都在，右手邊的段清風，林景玉，就連越子墨也在…

  一群人聊著天，好像李榮成他們對段清風他們也不是怎麼牴觸，偶爾也會插幾句話…

  上官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靜靜的給小狐狸餵食……

  段清風扭過身，對著上官靜，認真道，「林兄，上次你救了我的事情，我還記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感謝，今日我帶了家裡釀的玫瑰酒，來…你嘗嘗！」

  上官靜看過去，段清風直接將一小壇酒塞到她的懷裡…

  上官靜低頭看著那精緻的小酒罈，雙手捧著，剛好完全抱住，她笑道，「你也不用感謝我，我只是功夫好，不想看你屁股開花而已，不過這壇酒應該挺香！要不…大家都嘗嘗吧…」

  段清風耳朵一紅，忙不急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刻意離她遠了些，「什麼屁股開花！林軒，你這個糙漢子！」

  上官靜哈哈大笑，「開玩笑，開玩笑的！」

  她將小酒罈掂了起來，酒塞打開，一股玫瑰的清香撲面而來，聞著十分的誘人，只不過聞著味，上官靜的笑容突然一頓，懷裡的小狐狸也是聞出了點異樣…

  以她紅蓮業火的本能，她能聞出…這酒里有毒，還不是一般的毒，但是…她根本辨不出這是什麼毒…

  小狐狸甩了甩腦袋，它也聞出了點異樣，只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毒，特別奇怪，像是用妖力凝結而成的妖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這毒的作用是什麼，他也完全不清楚！

  「怎麼了林軒，笑著笑著，怎麼突然就不笑了，難道你是嫌棄這酒不夠名貴嗎？這可是我親手釀的，世間獨此一壇！」段清風心裡難受，臉上更難受，林軒難道是嫌棄他嗎？他可是把他釀的最好的酒都拿出來了…

  上官靜回過神，隨即一笑，「清風…內個…不好意思，我沒有嫌棄的意思，只不過這酒太香，聞得我整個人都陶醉了！」

  段清風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他眸子裡藏著欣喜，「你說的可是真的？真的陶醉了？」

  他神色中帶著微微得意，也極為真誠…

  毒應該不是他下的…

  上官靜看著段清風，點了點頭，「是真的陶醉了！你這酒真香，都不捨得分給大家了…」她轉眼看向眾人，笑著道，「這酒我要自己留著偷偷喝，你們可別跟我搶！」

  她視線掃過眾人，不停的看著所有人的神色，企圖從他們身上找到些蛛絲馬跡，這次…又是誰想害她？

  「哼，林軒，就你那小罈子酒，本公子一口氣就喝完了，你自己留著喝吧…」李榮成扭過臉，表現出一副我懶得跟你爭，但看樣子又明明是一副想喝的樣子…

  上官靜直接將李榮成pass掉…

  辛白月拉了拉李榮成的袖子，「沒事兒，林軒你喝吧，我們喝湯就行…榮成，你就別跟林軒耍小脾氣了…」

  上官靜又將辛白月pass掉，她看了看面無表情，默默吃飯的王少京，隨即也把他pass掉。她看得出，李榮成三人中王少京心思最多，也是最聰明的一個，他雖然話不多，平時跟個背景板一樣，但只要遇到大事，李榮成和辛白月都聽他的！他一直在拉攏自己，而且現在上官靜和他們三人關係也不錯，他沒道理下毒害她！

  上官靜對著他們笑了笑，隨即看向歐陽少澤和張演，張演不會害她，直接pass…

  但是歐陽少澤…上官靜頓了下…他不會幫他哥哥害她吧…

  上官靜的腦海中忽然閃過歐陽少卿的臉，而此刻，歐陽少澤也正好轉過頭，兩人一個對視，歐陽少澤忽然乖乖一笑，眼神純潔極了，「軒哥哥，你放心，我是不會跟你搶酒喝的…」

  上官靜無奈一笑，柔聲道，「我知道…」

  歐陽少澤估計也不是，上官靜看向另外一邊，段清風看起來沒那麼大的心機，pass掉…

  倒是林景玉，他有一顆玲瓏心，性子沉穩，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時常提醒他人，免得他們走彎路。關鍵是他能忍！也因此，上官靜看不透他，所以林景玉待定…

  越子墨，不用觀察，有重大嫌疑！

  還剩下蕭凱，這人曾經坑她無數次，所以，也有重大嫌疑！

  上官靜在神識里問了問蓮洛，「你能幫我解開這酒里的毒嗎？」

  蓮洛好像剛睡醒，像小貓一樣嚶嚀了一聲，「嗯，可以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於是，上官靜就捧著那小酒罈，正準備喝，小狐狸這時按住了她的手…

  它不停的搖著頭，娘子，別喝！

  上官靜捏了捏它的毛茸茸小臉，眼神示意，沒事的…

  誰知小狐狸直接咬上她的手指，就是攔著她不讓她喝，小爪子在她另一隻手上寫著，越子墨…

  上官靜頓時放下酒罈，眼睛看向越子墨，越子墨也一直盯著她看，忽然間…兩人來了一個對視，上官靜倒是自然，越子墨卻有些慌亂的低下頭，掩飾性的往嘴裡塞食物…

  上官靜看著他侷促的神色，心下有了一絲瞭然，她低頭看著一臉萌萌噠的小狐狸，倒是有些奇怪，這妖精…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她分析了那麼久才鎖定三個目標，這狐狸一下就認出真正的兇手了，怎麼那麼厲害？

  小狐狸下巴揚著，尾巴翹了翹，還用尾巴騷了騷上官靜的手背，看起來很是洋洋得意，它當然厲害了，讀心術可不是誰都會的…

  它早就窺探了越子墨的內心，此刻的越子墨十分期盼娘子把酒給喝了，但是有它在，誰都別想害它的娘子！

  上官靜無奈的笑了笑，這臭狐狸還挺自戀…

  一頓飯也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去了…

  吃過飯，上官靜抱著酒罈子，就去了國子監後山的小樹林…

  現在這個時候，大部分學子都在午休，所以小樹林裡並沒有人…

  此刻上官靜踩著有些發濕又帶著寒氣的土壤，朝著樹林深處行進，小狐狸坐在她的肩頭，原本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可它卻忽然聞到了另外一人的氣味…

  小狐狸頓時止了聲，在她耳旁輕道，「娘子小心，附近有人…在跟蹤我們…」

  上官靜腳步一頓，瞬間向後看去，越子墨躲在樹後，看著她眼裡迸發出的寒意，急忙收回視線，用大樹遮住身形…

  上官靜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隨即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