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多行不義,夢魘!
2024-06-04 06:17:49
作者: 葉陽嵐
第349章多行不義,夢魘!老頭子這一摔,把所有人都驚得不輕。
「父親。」祁文昂也暫時再顧不得扶著的余氏,一家子全都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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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歡躲在後面,並沒有擠上前去。
楊氏則是出於本能對女兒的保護,甚至還下意識伸手將她往後攔了攔,不叫她靠近。
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老頭子究竟傷勢如何,只是祁文景掏出帕子給他捂住傷口,卻蹭了一手的血。
「好像磕的不輕。」祁文景急道。
楊氏提醒:「這裡天寒地凍又人多眼雜的,先扶父親上車再處理傷口吧。」
這裡確實不是磨蹭說話的地方,祁文景點頭附和:「對,先上車。」
祁歡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才發現老頭子似乎並非單純只是踩偏了腳才摔的,這會兒幾人扶著他再上車,他還明顯有點腳下發虛。
只他面上卻是表情嚴肅,一臉的倔強,一語不發的撐著,到底還是順利上了馬車。
管玉生掏出火摺子,點燃桌上宮燈。
眾人湊上去細看,就看祁正鈺捂著額頭的那方帕子也隱隱透出了血跡來。
祁文景憂心忡忡的忖道:「是不是先就近找個醫館處理一下再回去?」
祁文昂站在馬車下面,四下觀望一圈:「今日乃是除夕之夜,又已經是這個時辰了,怕是不會有醫館開門。」
這時候的年味濃,和朝廷官員的假期相當,民間一般也都是過了小年,一直到上元節這期間,家家戶戶都閒下來,走親訪友,難得清閒,店鋪都是不開張的。
尤其……
是除夕之夜,還都這個時辰了。
祁正鈺黑著一張臉,明顯心情不佳,冷聲道:「別折騰了,直接回家。」
余氏一直悶聲不響的在旁邊看著,老頭子摔了,她連意思意思上前噓寒問暖一聲都沒有,這時候才撇撇嘴,也是一臉不高興的拎著裙子上了車。
祁文景從他們那馬車上下來。
二房今天就祁文昂一個人有資格進宮來,所以來時他就是和祁正鈺兩口子同坐一輛馬車,這會兒他不好推脫,就又上去了。
「走吧!」祁文景招呼了妻女,轉身朝後面的馬車走去。
祁歡跟在他和楊氏身後,突然覺得不太對勁,憑著直覺略一轉頭……
果然——
是看見旁邊熙熙攘攘的大路上她三叔從旁策馬而過。
他應該也是看見了這邊的狀況,並且還很是樂見其成,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孔上,神情冷峻,唇角甚至是惡意的揚起了一個幸災樂禍的弧度的。
見著祁歡發現了他,他也半點不在意,從容冷靜的移開了視線,繼續隨著車馬人流打馬離開了。
祁歡駐足盯著他背影看的時間有點長,直至楊氏發現她的異常喊她:「歡姐兒,還不上車?回去了。」
「哦。」祁歡的思緒被打斷,這才飛快的收攝心神,跟著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為著今晚承天殿內發生的事情唏噓。
尤其——
祁歡和祁文晏都深涉其中了,祁文景夫妻倆可謂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晚,到了這會兒兩人都還心有餘悸,所以路上反而分外沉默。
與此同時,皇帝的寢宮乾和宮內。
顧皇后自國宴上下來就直接趕了過去。
彼時那院子裡,太子云湛正站在寢殿外面的廊下與一個御林軍打扮的侍衛低聲交談。
兩人本來也就談的差不多了,見著顧皇后到來,雲湛便揮揮手打發了他。
那侍衛躬身退開兩步,又對著走過來的顧皇后深深一揖,見著顧皇后頷首應聲,他這才埋頭匆忙的繼續走了。
顧皇后走到太子面前問他:「是顧瞻的信使?」
「是。」雲湛道。
大多數時候都看著是沒什麼心機,一副朗朗少年氣息的太子殿下,這會兒負手而立,身子筆直,臉上表情嚴肅下來的樣子倒是極具威嚴。
顧皇后挑挑眉,沖他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母子倆只交換了一下神色,之後顧皇后就直接忽略掉這件事,看著他背後的寢殿問他:「你父皇沒事吧?」
「沒。」雲湛脫口回答。
只是話落,他神色之間又添幾分凝重,也循著顧皇后的視線回頭,看著寢殿裡邊道:「這些事,無論誰勝誰負,也無論是誰狼子野心,誰良知尚存,對父皇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總歸是要受到刺激和影響的。」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天性如此,這是沒法子的事。
站在他們母子的立場,該給的機會會適當的給……
再多,那就是婦人之仁,引狼入室了。
所以弄成現在這個局面,即使知道皇帝心裡不好受,這也是件沒法子的事。
雲湛說完,就自己先振奮了精神,露出個笑容道:「母后進去吧,陪著父皇說說話,多少開解一下。」
「嗯!」顧皇后道:「朝堂之事,本宮不方便插手,後續的善後事宜你去處理吧。」
「好!」雲湛作揖告退。
顧皇后則是進了寢殿之內。
皇帝的確是心情不好,回來之後就遣散了宮人和內侍,連小苗子都沒留。
原還是雲湛陪著他的,後來外面有人找,雲湛出來,內殿之中就只剩他一人。
他身上搭著條皮毛的毯子,靠坐在一張睡榻上。
燈影之下,鬢角的花白和眉心的溝壑瞧著都分外明顯。
十幾年的夫妻,顧皇后看他這個樣子心裡自然也不好受。
她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正對著另一邊的窗口出神的皇帝登時思緒就被拉了回來,轉頭看見了她,沒見到雲湛跟進來就問:「湛兒走了?」
顧皇后走過去,在他那榻上坐下,順手給他掖了掖被角,這才隨口回他:「葉家父女臣妾做主將他們打入天牢了,這些事情牽扯的大,後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善後,臣妾不方便出面,就叫太子去了。」
語氣一頓,想著他此時必定心裡不踏實,就又說道:「顧瞻的人返回復命,並無意外,一切順利,陛下且放寬心吧。」
無論雲崢還是雲珩,對皇帝而言,都是親骨肉,無論哪一個走上不歸路,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會願意看見。
可是他們又都太過清楚,皇帝他首先是一國之主,然後才是皇子們的父親……
何況,皇帝自己也有私心和偏心,他對雲崢和雲珩他們就只是儘量的給予機會,他最在意和必須護持的卻是太子云湛。
所以,夫妻兩個心照不宣,他也沒再過問更多細節,只道:「賢妃那裡朕最近也不見她了,你去出面安撫一下吧,她雖然有時候利慾薰心會犯糊塗,但是經此一事……怎麼也都該吃到教訓,清醒了。」
「嗯。」顧皇后點頭,「賢妃今夜情緒有些激動,臣妾安排她回寢宮休息了,先讓她冷靜冷靜,明日我會見她的。」
皇帝又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會兒才有些放鬆了身體靠著躺在了迎枕上。
夫妻二人相顧各自沉默了一會兒,皇帝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突然打起精神,沉吟:「澄兒入夜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進宮來嗎?那個祁文晏……」
祁文晏今日的這番舉動,提前誰都沒防備。
雖然他運籌帷幄,始終牢牢把控住了大局——
可是當眾鬧的這一出,也著實叫皇帝捏了把汗,不是不佩服他掌控大局,將所有線索證據拿捏到位的能力,可是國宴之上他這麼弄……
皇帝此時對這位準女婿的感情可謂相當複雜,愛恨交加。
咬牙切齒呢喃了半天,最後還是惱恨嘆氣:「你叫澄兒去給他說說,叫他識點時務,以後給朕收斂點!」
顧皇后失笑,卻是揶揄:「陛下還是這麼高看您那閨女,您的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啊……他們倆還說不定是誰拿捏誰呢!」
皇帝太過寵愛自己唯一的女兒了,就覺得自己這女兒是天上的星星,落誰手裡那就是人家的福氣,何況祁文晏接受這事兒的過程也叫他很滿意,一點么蛾子沒出,就這麼水到渠成的入局了。
他就覺得是天時地利人和,即使這裡頭有皇室威壓的成分在,但凡祁文晏接受,那麼在兩個人的關係里就必定是他的寶貝女兒占的主導地位。
皇帝這就不高興了,一骨碌坐起來:「那丫頭連朕都要讓她三分……」
顧皇后可不想與他爭辯這些毫無意義之事,見他這般,就忙是搶先打斷:「不管是誰拿捏誰,就算是咱們的女兒彎彎繞繞的算計不過人家,凡事只要他肯讓著咱們,澄兒總歸還是吃不了虧的,這不就行了嗎?」
兩口子過日子,能得個相敬如賓,就是最好的局面,那些非得拼個東風壓倒西風的……
想想都累!
祁文晏一開始並不是顧皇后看好的,但她在這件事上很看得開,只要雲澄願意,只要祁文晏不是心術不正,那麼就算女兒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了也無所謂。
皇帝原是不服氣的,但再轉念想想媳婦說的也有道理——
兩口子,誰的腦子更活絡點兒沒必要非得計較,只要女婿有那份心,肯寵著讓著自己這閨女,兩口子這日子總歸還是能過的順心遂意,和和美美的。
這麼一想,皇帝也便釋然,就又重新躺了回去。
外面小苗子端了剛煎好的湯藥,因為皇帝陛下方才有點急眼,他就沒敢進來,眼見著一場硝煙消弭於無形,這才敢於小聲提醒:「娘娘,藥煎好了,陛下是要現在用嗎?」
皇帝還沒說話,顧皇后已經招招手:「給我吧。」
小苗子快步進來,把藥碗給了她。
今天這一晚上,這宮裡註定了大家都是一夜無眠,顧皇后就坐著親自給皇帝餵藥。
為了打發時間,兩人不免就從頭梳理起國宴上祁文晏所掀翻的那件案件始末。
祁歡雖然知道葉尋意掌握著臨摹雲珩字跡甚至可以亂真的技能,可這件事她卻不能對任何人言明,是以在皇帝這裡也只能猜是葉尋意找了臨摹別人字跡的高手,又竊取了雲珩的書文手稿,這才寫出的那些書信。
可祁文晏現在提供的鐵證,卻只有雕刻印章的師傅,這位臨摹偽造信件的高手,可能就只能撬開葉尋意的嘴巴才能知道了。
說到最後,皇帝吃了藥,已經昏昏欲睡。
他現在睡眠不好,經常半夜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尤其今日剛經歷了一場大事……
顧皇后也沒敢再叫他挪去床上睡,見他眼皮打架,就替他抽走了背後的兩個枕頭,又拉了拉被子。
皇帝順勢躺下,腦子裡依舊在琢磨雲珩和葉尋意這案子,半夢半醒間突然又道:「朕的大理寺少卿確實非比常人,這麼重要的人證,他就敢在手上私自把持這麼長時間。」
祁文晏給的那些解釋,他都接受。
可是也要知道,這幾個人是葉尋意和雲崢要滅口的,哪怕他是出于謹慎才把人暫時扣留在手,一旦消息走漏,就有可能被連帶著拖下水,到時候就百口莫辯了。
顧皇后怕又把他的睡意吵沒了,就只是笑了笑,沒接茬。
皇帝卻又自顧呢喃:「眾鈺齋……朕怎麼覺得以前在哪兒聽過,這名字很是耳熟啊。」
話到最後,他也就漸漸地睡沉了下去。
相近的敏感字眼落到特殊的場合,的確是會叫人產生似曾相識的錯覺,顧皇后只當他是經歷了今晚的事,始終內心不平靜,也沒多想,又仔細給他整理好被子,這才熄了這內殿的燈。
這時候已經是四更天。
她也沒再回鳳鳴宮,直接走到裡面,脫了鞋子和外袍,和衣躺在了床上小憩。
另一邊,祁家一行人也回到了府里。
大家在門口下了馬車,祁文景知道楊氏和祁正鈺兩口子之間有心結,不願意伏低做小的再做表面功夫,就直接找藉口打發她:「辰哥兒一個人在家也不知是怎麼樣了,我送父親母親回房,你帶歡姐兒先回院子看看吧。」
楊氏確實懶得管那老兩口死活,毫不遲疑的點頭:「好!我吩咐人去喊陳大夫。」
說著,就先拉著祁歡進門去了。
余氏看在眼裡,心中激憤,衝著兩人背影就啐了一口:「沒大沒小沒規矩的東西!」
楊氏和祁歡都懶得與她這種人計較,左耳進右耳出,頭也沒回的就進去了。
路過門房,楊氏吩咐了門房的婆子,叫她去把陳大夫請到福林苑去,之後就不再管他們的事。
祁歡陪著她先回了趟安雪堂,卻不想,都這個時辰了,祁元辰居然還沒睡,聽見院子裡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小炮仗似的直接從屋子裡竄了出來。
楊氏彎身將他抱了個滿懷,滿心陰霾也瞬間消散,臉貼著他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兒蹭了蹭,抱著他往裡走:「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我等母親和阿姊!」祁元辰脆生生,高亢的回。
小孩子仿佛不知愁,永遠充滿了活力,叫人看著就覺得生機勃勃。
祁歡心裡頓時也舒暢不少,跟著會心一笑。
劉媽媽從旁幫著解釋:「許是炮竹聲太吵了,都過了子時還未消停,小少爺就一直沒睡。」
楊氏把他抱回屋去。
祁歡道:「父親今晚應該會忙到很晚,母親您和辰哥兒都早睡了吧,我也先回去了。」
國宴上的事,楊氏其實還想和她聊聊,但是都到了這個時辰,也不是閒聊的時候,她也就點了頭。
祁歡又捏了捏祁元辰的臉蛋兒:「那姐姐就先走了,明早起來給你包紅包。」
祁歡回房就洗洗睡了,宮裡的事並未給她造成太大的衝擊,她反而睡的很好。
福林苑那邊,祁文景和祁文昂都跟了過去。
余氏是沒管老頭子的,直接推脫睏倦,回自己院子睡去了。
祁文景兄弟倆等著陳大夫給止血上藥包紮,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是傷口不小,這一路耽誤下來又出了很多血,老頭子這會兒都覺得頭暈眼花,渾身乏力。
陳大夫說沒有大妨礙,他也就打發了兩個兒子離開。
從福林苑出來,因為是大年初一了,祁文景就還是回了後院。
兩兄弟走一路,四下無人時,祁文昂就謹慎說道:「父親許是驚著了吧?就今天老三帶到御前的那幾個首飾鋪子的人……哪有那麼巧的,要不要叫人去查一下?」
「巧合罷了!」祁文景明顯很清楚他指的什麼。
祁文昂想了想:「也是。這都多少年了,應該就是湊巧了。」
兄弟倆走到迴廊盡頭,就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然則,各自回房都也不過才剛睡下,祁正鈺那邊就又來喊人,說是老頭子發起了高熱,睡夢裡像是被魘著了,既叫不醒,他也不安生。
管玉生實在被折騰的沒了辦法,又不敢擅自拿主意,就只能來後院叫人。
祁文景兄弟倆趕緊穿上衣服就又都過去了,順便又把陳大夫薅起來,陪了一夜。
次日一早,楊氏岑氏兩妯娌起身之後也帶著各自的兒女趕了過去。
祁歡一共就睡了兩個時辰不到,頭重腳輕,眼睛都睜不開:「不就撞了下頭嗎?大夫說很嚴重嗎?」
「你父親回來說沒事,可是上了年紀的人……誰知道呢!」楊氏道。
祁歡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然後,等她真到了祁正鈺那,進屋看見他在床上直打哆嗦,半睡半醒中拼命揮手驅趕什麼的模樣還是嚇了一跳。
陳大夫在旁邊要給診脈,可是想抓他手腕都抓不住,急的滿頭大汗。
祁文昂和祁文景兩個熬了一宿,黑眼圈一個比一個重,還在給他額頭上換冷帕子降溫,一邊又怕碰到傷口,可謂苦不堪言。
而老頭子又不老實……
這天有點陰天,加上這大清早太陽還沒完全起來,這屋子裡瘮人的很。
「母親!」祁欣也是看了眼床榻那邊的情況,就畏縮著往岑氏身後躲了躲。
岑氏一邊握著她的手安撫,一邊也是眉頭緊皺,扯脖子去看床榻那邊的情況。
「實在不行……要麼拿帖子去請個太醫來吧?」楊氏提議。
老頭子霸道又陰狠,在這個家裡,雖然一直作威作福,看似權威實則是把人緣早就敗的一乾二淨。
這會兒,大家說是關心……
實則,心裡真實的想法都不好明著說出來了。
陳大夫聞言,就回頭來說:「該是不用,小的一直在這伺候,燒得也不很嚴重,按理說不該這樣……」
說話間,老頭子又一次揮手打掉了祁文景拿在手裡的冰帕子,口齒不清,喃喃自語:「走……走開!別回來……你……你走!」
這情況,越看越不正常。
岑氏糾結許久,終還是忍不住與楊氏咬耳朵:「大嫂,這動靜瞧著不像是普通的生病,倒……會不會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