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叔侄對峙
2024-06-04 06:17:30
作者: 葉陽嵐
當然,祁文晏和雲澄也單純都只是想節省時間回家。
雲澄在前面控馬,祁文晏就捧著個手爐坐在她馬背上,說是共乘……
坐的是比較近乎了些,卻都沒有任何想要藉機互相揩油的不軌之舉。
當然,這樣一打岔,被媳婦親自駝回來的祁大人不可避免的心情大好,回到家也就沒再計較風臨損他風評之事。
祁府的胖廚子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廚子,因為主子們是還沒動筷子就倉促出了門去,他便將飯菜帶回了廚房重新溫上。
兩人回府以後先填飽了肚子。
祁文晏取道大門口的門房親自送雲澄回去。
兩人走在迴廊上時,他這才主動開口詢問:「陛下特意叫你過去,都說了什麼?」
雲澄雖然出宮以後聲稱皇帝的身體並無大礙,可祁文晏自己就知道,大覲的這位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很長壽的,回來那一路上直到現在,雲澄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他感覺的到她情緒其實是低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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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澄踢騰著腳下石板的路面,又埋頭走了幾步才突然站住。
祁文晏跟著她止步。
就看她轉頭朝自己看過來,唇角噙著一抹笑,半真半假髮問:「若是父皇現在於朝堂之上賜婚,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婚,最終肯定是要成的。
可是這個所謂的婚典,對祁文晏而言就只是個做給旁人看的假儀式,他自己是沒多少在乎的。
對他而言——
最終要的是他自己心裡認定了這個人,那麼就只能是這個人,也必須是這個人。
他也看的出來雲澄說這話是玩笑之意頗多,並非是真的迫切想要他一個明確的態度。
他垂眸,靜靜地望了少女表情生動的面龐一會兒,後才心平氣和道:「你想要我怎麼做,我聽你的。」
他是個不會開玩笑的人,但凡說出口的話,都可當做承諾和保證來聽。
雲澄目前為止的確是沒考慮過正式成婚一事,聞言便是輕笑出聲:「跟你開玩笑的,以後再說吧。」
祁文景將她送到大門口的影壁前面,也就頓住了腳步。
雲澄揮揮手,示意他回去。
兩個人既沒有膩膩歪歪,也沒有依依不捨。
不過,祁文晏還是站著,等目送她拐過影壁,聽著腳步聲走遠,這才轉身往回走。
年底了,他確實手頭上壓了一堆各地送往京城覆核等待最終結案的案件,橫豎也不困,轉身就去了書房看卷宗。
而這一看,就直接看到四更過半。
風臨在院裡的廂房候著,都打了好幾個盹兒,見他那屋裡還亮著燈,並且窗紙上還映出了人在翻閱卷宗的側影來……
風臨實在忍無可忍,這才大著膽子來敲門:「主子,再過會兒天都該亮了,要麼您先歇了吧?明日不是不上朝嗎?睡醒再接著處理?」
祁文晏看了眼立在牆角的水漏,這才驚覺時間竟然過得如此之快。
他這才熄燈,披上大氅,回了臥房休息。
許是夜裡熬的大了些,也更或者是難得有一天不用早起上朝,這一覺睡下去他便睡得格外酣暢。
次日醒來,睜開眼側目去瞧,見著打在窗欞上的日頭影子都已經開始西沉。
外面風臨也沒見過他一覺睡這麼長時間的,過午之後都已經過來看了好幾趟,只是他提前沒吩咐,也沒敢隨便叫他。
祁文晏坐在床上冥想,直到風臨焦躁的腳步聲再次開始在門外徘徊,他雙瞳才開始重新聚焦,沉聲道:「進來。」
風臨嚇了一個哆嗦,趕緊振奮精神推門走了進來:「主子……」
祁文晏掀開被子下地穿衣,有條不紊的模樣,這才一邊隨口問他:「什麼時辰了?」
「馬上就申時了。」風臨道,幫著他遞了衣裳過去,「您這一覺睡了挺長時間,屬下去吩咐廚房擺飯嗎?」
祁文晏正在系衣帶的手頓了頓,轉過頭來問他:「她呢?」
風臨這時候的反應並不慢,知道他會這麼問起的就只有對門住著的那位小公主,連忙道:「顧家姑娘上午就出門去了,這會兒還沒回呢。您……要等她回來一起用晚膳嗎?」
祁文晏漱口之後卻一把撈起斗篷披上:「那就備車,我出去一趟。」
風臨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又試著確認了一遍:「您是說……備車?」
他以前出門的確都是習慣坐轎子擺排場的,可是自從盯上人家對門的小姑娘就改騎馬了,轎子都不坐了,更別說馬車了。
風臨倒也不再繼續打聽,趕緊跑去車馬房準備。
祁文晏逕自出門,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等了會兒風臨才趕著馬車從側門出來。
他上了馬車,風臨以為他是要去雲澄當值的衙門尋人……
一個大男人,這麼黏人可怎麼好?
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提醒一下,馬車裡卻傳出祁文晏冷淡的聲音:「去長寧侯府。」
風臨這就更是詫異了。
他就算真的要定婚事,也用不著去給祁家的老頭子打商量的,甚至連過場都不需要走。
更何況——
皇帝那裡雖然下了旨意說偶感風寒,罷朝三日,可下面各衙門不能懈怠,這個時辰祁正鈺父子幾個肯定也都還沒回去,他們現在過去,難不成還要等著?
風臨是想問又不敢問,只能是埋頭悶聲做事。
冬日裡,天黑的早,他們主僕去到長寧侯府門前時,天色已經有些黯淡了下來。
祁家門房的人更是詫異:「三爺?您這是……」
「我來找大哥談點事情。」祁文晏目不斜視直接往裡走,也沒等他們廢話,直接就自己做主決定好了,「他應該是還沒回吧,我去二院書房等著。」
祁家上上下下都沒人敢惹他,何況今日大街小巷都在瘋傳說昭陽公主殿下挑中了自己三爺,這位三爺該是馬上要飛黃騰達,成為皇帝陛下的乘龍快婿了。
眾人連忙分頭行動,有人殷勤的引路,明知道他認得路,還親力親為送他往祁文景的外書房去,另外有人就趕緊跑回後院給楊氏稟報去了。
祁歡穿成個遊手好閒的千金小姐,冬日裡就更沒什麼事做了,今日便是趕在天黑之前早早來了安雪堂,陪著祁元辰練練字打發時間,然後等開飯。
「三叔怎麼會這個時間突然回來了?」聽了門房稟報,祁歡首先就覺得反常。
她與楊氏對視一眼。
楊氏便推開手邊的算盤起身。
正在屋裡伺候的桂雲兩個忙拿了斗篷和手爐過來給她全副武裝。
祁歡也連忙跟著起身,取過自己的裘衣:「我也去。」
祁文晏總不能是兵貴神速,昨天才等於剛官宣戀情,今天就著急回來商量著辦喜事了吧?
雖然她三叔絕對是個低調的實幹派,可……
人家皇家的小公主才多大年紀,他著急娶,人家卻未必捨得這麼早嫁!
祁元辰那裡聞言,小眼珠一轉,也直接把筆一扔,跳下凳子就直衝過來抱住楊氏的大腿。
楊氏哭笑不得,把他扒下來,軟硬兼施的哄:「你三叔回來是有事,沒空陪你玩,而且這天寒地凍的,你不許胡鬧,乖乖在這等著。」
大多數時候,祁元辰還都是聽勸的。
雖然臉上不怎麼樂意,可到底也沒撒潑。
祁歡跟著楊氏去到二院。
如今府里祁元旭祁元銘都搬出去了,偌大一個二院,大部分的屋舍都空著,就只住了祁文晏一個人……
多多少少是有些冷清的。
立在門口的風臨幫著推開門:「三爺,世子夫人和大小姐過來了。」
彼時,祁文晏正踱步在多寶格前觀賞祁文景的收藏。
聞言,立刻回頭衝著楊氏頷首:「大嫂。」
祁歡也規規矩矩給他屈膝見禮:「見過三叔。」
楊氏知道祁文晏的性格,明白他現在對這家裡的態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引他坐下也就開門見山:「你怎麼這個時辰就過來了?是今日休沐?」
祁文晏抖了抖袍子也跟著落座:「沒,陛下突然抱恙,免了這幾日的早朝,我就也跟著忙裡偷閒,告假了兩日。」
說話間,他端起茶盞垂眸呷一口茶。
同時——
又聊做不經意的瞧了旁邊的祁歡一眼。
見這丫頭眼皮都沒抬一下的只裝著乖巧的喝茶,心裡便是有數——
看來這丫頭的消息遠比他以為當中的更為靈通。
「門房的人說你是來尋你大哥的?這時辰還早,他那可能至少還得一個時辰才回,你若是著急……方便的話,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替你轉告?」楊氏說道。
祁文晏和家裡那老頭子差不多已經是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明知道他不會想見到對方,楊氏也不裝著不懂,更不會多此一舉的給他們父子製造什麼見面甚至和解的機會。
祁文晏道:「其實是想找大哥借幾本書,有關前朝法典律例的幾本古籍,我依稀記得早些年在大哥這裡見過。」
祁文景這輩子,讀書藏書算是他最大的愛好了,在這方面他的確是有些家底的。
可——
祁文晏要拿這理由刻意登門……
那就純屬胡扯了。
他若真想跟祁文景借書,直接宮裡遇上說一聲,祁文景肯定就找好給他送過去了,又何必親自往家跑一趟。
楊氏不動聲色。
祁文晏又看向了祁歡,道:「我確實著急回去,大嫂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歡姐兒留下幫我找找吧?」
所以——
她三叔這趟是特意衝著她回來的?
祁歡始料未及,猛地抬頭,捧在手裡的茶盞都因為動作過猛,茶水差點晃出來幾滴。
祁文晏面色如常,毫無破綻。
祁歡卻不由的警惕,本能的干吞一口唾沫。
楊氏瞧著她這過激的反應,倒是覺得有幾分好笑,但還是從善如流的站起來:「也好。我那後院還是有事,歡兒……你就幫你三叔找找他要的書吧。如果書架上沒有,後屋那裡兩個大樟木箱子裡還有一些。」
頓了一下,她還煞有介事的囑咐:「那些老舊的古籍,紙張很是脆弱,翻找的時候小心些。」
祁歡知道自己這老娘對三叔不設防,可這麼輕而易舉就賣女兒……
好像也不太好吧?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楊氏已經帶著桂雲先走了。
風臨那裡也有點吃驚不小,看著屋子裡的叔侄兩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房門關上。
祁歡左右看了看,明知道自己氣場抗不過人家,索性就速戰速決,先發制人,扯出個笑容問:「三叔這趟回來……不會是特意為了找我的吧?您有吩咐,叫人傳話喊我一聲不就行了?」
風臨看著她那一臉含蓄的假笑,終於下定決心,輕輕把房門掩上了。
祁歡:……
怎麼突然有種人家這是登堂入室之後還要關門打狗的可怕的危機感?
她盯著那兩扇房門,正覺得心裡發毛,祁文晏已經正式開口:「陛下抱恙休朝的消息你已經聽聞了?」
「啊!」祁歡本能的應了聲,既然是拒絕不了的人,那就打起精神來應對,她讓自己的表情態度都儘量顯得官方一些:「上午顧瞻來過,閒聊時候說起過。」
「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祁文晏唇角扯了一下,具體也聽不出是感慨還是嘲諷。
可是他這樣當面與自己聊到了皇帝,祁歡就只會加倍警覺,所以也不逞口舌之快。
顧瞻告訴她的可不僅僅是皇帝抱恙罷朝一事,還有她這三叔昨天半夜忍凍挨餓陪著人家小公主進宮探病……
若是換個人,她早當面調侃了。
可是對著祁文晏——
不敢。
祁文晏看她那一副安安靜靜假意乖巧的模樣,也是極度看不上眼,就又咄咄逼人的再問:「最近他還與你說過什麼別的要緊消息?」
祁歡:……
呃……所以,她三叔這是回來她這套話打聽消息的?
她一時就更是摸不准對方的用意了,只能以守為攻,試探著反問:「我們每次見面都聊很多話,不知道……三叔具體指的是哪方面的消息?」
祁文晏並不點破她這點謹小慎微的小心思,直言道:「有關寧王府和那個姓葉的女人的。」
祁歡再度吃愣,就越是摸不准他到底意欲何為了。
雖然上回那個大成暗探手裡的解藥是他給拿到的,並且如果他當真入贅給昭陽公主做了駙馬,就應該和皇帝顧皇后他們同一立場……
可現在畢竟是名分未正,宮裡也沒有明確說著要拉他入伙啊!
祁歡一時猶豫不決,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裝傻:「三叔你是指……」
祁文晏卻極是不喜她這不干不脆的態度,直接打斷她的話:「瑞王秘密潛回了京城。」
「哈!」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祁歡震驚之餘,一個沒忍住,直接乾笑了一聲,之後便炯炯有神盯著她三叔反問:「您既然什麼都知道,幹嘛還來找我問啊?」
她對葉尋意這個女主有陰影,並且從來不敢掉以輕心,就一再囑咐顧瞻定要盯緊了葉尋意。
所以,那天茶樓雲珩現身的事他們是知道的。
只是——
未免打草驚蛇,祁歡暫時沒讓驚動他與葉尋意。
他們盯葉尋意,這是事出有因,祁歡卻是沒有想到她三叔居然手眼通天,也把這重線索都抓住了。
祁文晏卻壓根不上當,更不肯被她牽著鼻子走,他只是不答反問:「既然發現了瑞王行蹤,為什麼不叫顧瞻把他捉拿歸案?瑞王居心叵測,到如今都還存著死灰復燃的野心,他的存在,始終都是太子的威脅,以顧瞻的立場,是不會願意放任他還繼續在外生事的,是你慫恿他的吧?」
祁歡面上維持的假笑,終於盡數斂去。
她微微垂眸重新調整了心態,再次抬眸對上祁文晏視線的時候,也就顯得整個莊肅起來:「同樣是發現了瑞王的行蹤,那三叔又為什麼迄今都沒有向朝廷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