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掌權
2024-06-04 06:16:58
作者: 葉陽嵐
「殿下下了朝就直接被送離京了?」葉尋意再三確認這個消息。
因為她在這個寧王府里,如今是要依附著雲崢才能生活的。
婢女道:「前院那邊傳出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下朝之後就由御林軍直接護送離京了,這會兒王爺身邊的人正在前院收拾衣物行李。奴婢特意打聽了一下,聽劉管家的口風……可能起碼半年之內是回不來了。」
雲崢才是這座王府的主子,他這樣毫無預兆的被皇帝直接送走,府里又沒有個能主事的正妃掌著,闔府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葉尋意手裡捧著一碗補湯,又是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昨天他們在祁家的壽宴上鬧事卻最終沒能控制住局面,她便已經預見到了,針對蘇秦年的這一場爭端恐怕是很難得一個滿意的結果。
可——
她也萬萬沒想到,雲崢不過是上了趟朝,就直接被皇帝送去皇陵了。
雖然皇帝明面上沒有把話說的太重,可事實上這等處罰卻比直接將人關在府里軟禁更嚴重的。
「別的呢?」勉強定了定神,她還是儘量詢問細節,「殿下被陛下斥責,又勒令去皇陵修心養性,那……陛下還說別的了嗎?有沒有說要一併處置咱們府上?」
雲崢被罰或者被關,她根本不在意,甚至還是樂見其成,雲崢越慘她就越是覺得心裡痛快的。
但是——
唯一的前提條件是,不能影響連累到她!
婢女遲疑著搖頭:「這個倒沒聽說。陛下斥責殿下,好像也就是朝堂之上話趕話,咱們府里又沒犯事兒。」
葉尋意依舊不放心,斟酌再三還是道:「再去盯著打聽一下。」
她可不能受雲崢的連累,如果皇帝一併下令封了寧王府,她也就只能被關在這府里,什麼都幹不了了。
婢女應諾,又去前院旁敲側擊打聽了一遍消息。
現在整個府里都有點亂套,各房妾室也都紛紛派了心腹的出來打聽消息。
女人都是靠著男人活的,雲崢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們也就全都跟著完了。
葉尋意這邊剛吃好了東西,婢女就重新又回來稟報了一遍消息:「陛下只是在朝堂上惱了咱們殿下,也有可能只是在氣頭上才罰得重了些,之後就沒再有後話了。側妃娘娘您先放寬心,也許過幾日等陛下氣消了……宮裡還有賢妃娘娘在呢,咱們是夠不著去陛下面前求情,她總還能說上話,應該沒什麼大礙。」
葉尋意可不這麼想。
只要皇帝沒封這寧王府,也沒個明確的話茬下來要禁足她們這些王府後院的女人……
她其實是巴不得雲崢永遠被困在皇陵,別回來。
並且——
皇帝現在這個做法,歪打正著,甚至算是恰到好處的最合她心意,雲崢不在府上,並且也沒被扣上個什麼太大的罪名連累整個王府,那麼現在這整個寧王府就屬她身份最是尊貴,可以任由她橫著走。
再又——
她若能略施手段忽悠住了盛賢妃,得了這位「婆婆」的支持,這整個寧王府就成了她的天下了!
葉尋意躊躇滿志,腦中飛快的過了一套方案,然後問婢女:「你剛說其他各院的也都在到處打聽消息?」
「是……」婢女小聲的應著。
葉尋意入府之後並不爭寵,當然,她也並不得寵,雖然有時候她與雲崢互相會有些來往,商量些事情,但是除了新婚之夜外,倆人就沒再同床共枕過。
葉尋意是打從心底里瞧不上雲崢後院那些女人的,並且她應該也是無心與那些女人之間撕扯,所以就吩咐了自己身邊的婢女,不間斷強調著把她和雲崢貌合神離的消息往外放。
如此一來——
那些女人都不把她當假想敵,這麼久了,她倒是並未被拉入後院女人之間的各種爭寵內鬥當中。
葉尋意抿著唇,眸中光芒連閃,然後果斷的掀了被子下地:「給我梳洗更衣。」
「娘娘您身子不適,還是安養吧。」婢女瞧著她蒼白的臉色,卻是惴惴不安。
奈何葉尋意十分堅持,她也便喊了人進來幫忙,伺候葉尋意梳頭換了衣裳。
葉尋意穿戴妥當,就找去了前院。
當時府里管家一頓忙活,剛打包好了需要的東西讓雲崢的親隨給送去。
剛從大門口迴轉,轉過影壁,進了前院小花園,就看見站在那裡的葉尋意。
「側妃娘娘。」雲崢與葉尋意關係如何,管家最清楚,也正為此,他將自己視為往府里的一人之下,對葉尋意也並不假以顏色,態度很有幾分倨傲:「您是有什麼話要捎給殿下嗎?去皇陵送東西的人剛走,還來得及。」
葉尋意面不改色的微微笑道:「我相信殿下能照顧好自己,而且殿下是陛下的親兒子,陛下難道還能薄待了他不成?我一個內宅女子,就不操這個心了。」
她這態度,看著就明顯是暗藏了什麼心思的。
管家今日心裡也亂,耐性不好,就冷了聲音又主動發問:「那您這是……」
葉尋意唇角的笑意突然加深,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他面前很近的距離,低低的道了句:「就是突然想起件事,想提醒一下劉管家。最近殿下不在府中,府里人心不定,您可要一定要替他看管好門戶,要是再鬧出什麼醜事來,那就更不好了。」
管家愣了愣。
卻也還沒等他將思路徹底理順,葉尋意就轉身又施施然的走了。
回了自己院子,又已經是中午了,她扶著桌子坐下,剛想細細的再思忖打算一下後面的事,不期然——
體內餘毒,再次發作。
又是將近一個時辰的折騰,全程她只能是蜷縮成團的在榻上打滾。
婢女看著害怕,就又去叫了醫官。
醫官並不擅長解毒,也是捉襟見肘,最後便勉強開了一副鎮痛的方子給她。
不能治本,但是用藥壓一壓,好歹沒那麼難熬了。
這一番折騰,一整個下午葉尋意就又癱在床上,連思考都沒什麼力氣了。
等到晚上,逼著自己好生吃了頓飯,剛緩和了一些體力睡下……
三更半夜,又再次發作了。
並且這一次,又跟第一次一樣,嘔了一口黑血。
這次之後,府里醫官也終於摸出了門路:「側妃娘娘,您這中毒雖然不深,可這毒藥極是霸道,看規律,只要這毒素一日不能徹底排清,就每日子午時分便要發作兩次。卑職給您開的鎮痛藥,到底治標不治本,長此以往……總會損傷身體,還是應該儘早想辦法徹底根治才行。」
葉尋意是一直在等著東方暮出現的,目前時日還短,她一直滿懷希望。
畢竟——
東方暮說過,這解藥要去南邊煙瘴之地現尋的,這醫官又學藝不精,要他鑽研解藥配方需要時間,再去尋藥配藥也都是需要時間的,隨隨便便就一兩個月過去了,總不及等東方暮出現更加立竿見影。
葉尋意暫時並沒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咬牙忍痛說道:「就先給我煎藥鎮痛吧,對了,這事兒不要外傳,殿下如今不在府上,我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她堅持如此,醫官也不好強求,只能是應承了。
而與此同時,這幾日的長寧侯府之內雲兮也在養病。
以她們母女如今的身份,自然不能再住在下人房,楊氏命人單獨收拾了棲霞園裡一個閒置的院子給她們暫住,又撥了幾個可靠妥實的丫鬟婆子過去聽吩咐。
蘇秦年方面的動作很快,只隔一日他便帶著禮物親自登門。
因為提前得了消息知道他要來,楊氏就讓祁文景告假一併在家等著。
蘇秦年道謝之餘,同時也定下了婚期。
這天顧瞻又是陪著他一道兒來的,事實上與其說是陪蘇秦年,不如說是藉故來會未婚妻的。
蘇秦年他們四人在前院煙雨軒商議大婚之事,他就溜到後院,在祁歡這喝茶。
祁歡如今煮茶已經可以操作的很好了,正好這日飄了點兒清雪,她起了興致,就叫人搬了爐子和成套的工具過來現場烹茶。
房門開著,外面偶有清冷的雪沫子掃過庭院,屋子裡茶香裊裊。
祁歡邊斟茶邊與顧瞻閒聊:「荀姑姑他們完婚也就是走個過場形式,並且這事兒越早塵埃落定,這一場風波也才能越早平復下去,他們這婚期應該會定在最近的一個吉日上吧?」
顧瞻道:「也不僅僅是為了平定風波,他二人分開這麼些年,現在也是只爭朝夕,自然也會想著越早團聚越好。日子挑定了,下月初一。」
「雖然只剩下半月不到的時間,但若是抓緊點,也足夠準備了。」祁歡點頭,對此並不意外。
頓了下,她又問:「太傅確實心意已決,大婚之後就自請離京去放外任嗎?」
蘇秦年做到如今的這般官位上,說實話,再去地方上那絕對是屈才,大材小用了。
「摺子事發的次日他就遞上去了,只是被陛下按著,暫未在朝堂上公開而已。」顧瞻道,沉默片刻才又再次開口道:「雖說是他的私事,可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拋開大局朝政不論……暫時離京兩年對荀姑姑和雲兮都是好事。」
蘇秦年的事,輪不到他們品頭論足甚至指手畫腳,這個話題至此便也適可而止。
祁歡把新沏好的茶遞了一杯給顧瞻。
他今天有情緒,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就瞧出來了,只是忍到這會兒才開口打趣他:「這你有什麼不平衡的嗎?蘇太傅和荀姑姑他們多大年紀,你我才又多大年紀?不過就是人家成個婚而已,你至於眼紅吃味兒成這樣嗎?」
顧瞻的確是為了這事兒情緒低落。
看看人家蘇秦年兩口子的辦事效率,再瞧他和祁歡這個……
人家當天相認,當場求親,然後隔半個月就完婚了,他們這拖拖拉拉,一波三折的,爭強好勝的顧世子有嚴重的心理不平衡。
他甚至是有些幽怨的,抬眸瞄了祁歡一眼。
祁歡忍著笑,瞧了眼外面,見著院子裡沒人走動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起身,貓進他懷裡。
她雙手樓著顧瞻的脖子仰頭看他:「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等過完年春天裡再辦嗎?你小孩子啊?怎麼還帶出爾反爾的?」
顧瞻今天有脾氣,就故意冷著也沒抬手扶她。
祁歡捏捏他的臉頰,又貼著他的唇親了親,見他還不依不饒的,就也佯裝板起臉來:「你再這樣我也要生氣了?」
作勢要從他懷裡出來,卻又被顧瞻一把扣住腰肢死死的按了回來。
祁歡猝然抬眸,兩個人的視線再次撞在一起。
她這憋了半天的笑也終於憋不住,又捶了他胸口一下:「你還裝?」
顧瞻原也不過就是有點小情緒,要說真生氣或者鬧脾氣,那倒也犯不著。
被祁歡捶這一下,他也就勢破功,跟著笑了起來。
他擁著她在懷裡,也垂眸淺啄了一下她的唇,膩歪著蹭了蹭:「那你就早點給世子夫人他們打個招呼吧,有了準話我那邊也好早早的著手準備。」
祁歡忍俊不禁:「還有好幾個月呢……」
顧瞻不依不饒:「我就想要個准信!」
祁歡:……
家裡接下來的半個月要全力籌備蘇秦年和荀素的大婚,祁歡想了想,就還是沒如顧瞻的意,想等著蘇家的喜事辦完了再提就好。
既然往事公開,也為了向世人證明她和蘇秦年之間是坦坦蕩蕩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荀素又改回了原來的姓氏名字,決定以這個身份正式成為蘇秦年的夫人。
而雲兮,名字本來就簡單,認祖歸宗之後只在名字前面再加個姓氏就好,反正也不難聽。
當天晚上,祁文景夫妻就一起去見了祁正鈺,說了打算從長寧侯府給荀素送嫁之事,為了有個正當名分,楊氏和荀素之間認了姐妹。
祁正鈺心裡很清楚,就算自家提供了這個便利,最後蘇秦年領情感激的也只會是楊氏。
嗯,他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也能跟著沾個光,可到了他這就只剩個面子情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總不能不點頭。
即使討不了好,他也沒必要再把蘇秦年給得罪了。
所以,這個順水人情他也沒什麼二話的點了頭。
反正事情都是楊氏在張羅著做,也不用他出面出力什麼的,他心裡憋悶,就依舊每日早出晚歸的上衙門,對府里的動靜眼不見為淨。
因為婚期緊,次日蘇秦年就親自登門下了聘。
他原就不是什麼沽名釣譽之人,所以既沒有大肆鋪張也沒有刻意低調,就照著他自己的身份家底走流程,中規中矩又無比正式的下了聘禮。
這件事,到底是在文官清流中間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許多人都心中五味陳雜。
但總歸,這個消息還是長了翅膀一般半天時間就傳遍了全京城的大街小巷。
葉尋意也是當天便聽到了風聲,一整個下午臉都拉的老長。
兩個婢女在屋裡陪著她,邊做針線邊議論:「這都什麼世道,京城裡多少名門出身的夫人太太們尚且得不到好姻緣呢,蘇太傅這樣的人居然便宜了一個青樓女子?」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也跟著附和,「這怎麼說呢,都是命吧,誰能想到平日裡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的蘇太傅竟是個痴情種!」
以往那些人,大家都在私底下揣測蘇秦年別是有什麼問題,二三十歲的男人正值壯年,又位高權重的,不娶妻不納妾,還完全不近女色。
他要一直這樣,以後的野史應該就會記一筆說他身患隱疾了。
可現在——
這當真妥妥一個痴情種,天底下哪個女人看了不羨慕來著?
葉尋意倒是不羨慕,但她心裡也的的確確是堵得慌。
她甚至做夢都沒想到蘇秦年這事兒最後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了……
上輩子太子云湛早死,蘇秦年在太子薨逝以後還是兢兢業業做著他的天子近臣,後來過了幾年,等皇帝駕崩雲珩登上帝位之後他就掛印請辭,剛剛四十多歲就告老還鄉去了。
雲珩可能也多少忌憚他曾經偏袒效忠過太子,所以並未挽留。
自那以後,朝堂之上就再也沒有了這位朝廷重臣的消息。
後來葉尋意是在雲珩搜集到的秘聞案卷里看到的,上面記載,蘇秦年辭官之後就歸隱田園,並且身邊有妻女相伴,而他的這對兒所謂妻女居然就是曾經長寧侯府世子夫人在世時候的身邊親信,再往更深層次的扒她們底細,那便是荀素的不堪出身了。
葉尋意當時便明了蘇秦年為什麼做官時沒有光明正大的迎娶她,猜是因為他倆相知相許的過程不堪為外人道。
但蘇秦年辭官之後,最終還是找回了荀素,那又說明他跟這個女人確實是有真情的。
所以,重生回來之後,她就掐著蘇秦年的這個秘密當做命門的。
因為在她看來,照著蘇秦年上輩子的行事,他和荀素之間的確應該是極見不得人的,藏了極大的齷齪,卻是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揭發出來之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明明她是始作俑者,而現在事與願違!
葉尋意現在的心情的確是如鯁在喉,怎麼想這事兒怎麼心裡不舒坦。
可是這件事上,她已經無能為力,也只能是聽之任之了。
就這麼糟心的又熬了幾天,就迎來了她的轉機——
聽說雲崢被發配去了皇陵,並且至少半年之內不能回來,這幾天他後院陸陸續續居然逮到了三名卷了細軟準備脫逃的姬妾。
其中一個是與府里侍衛勾搭成奸,準備私奔,另外兩個則單純是瞅准了時機,互相配合,打算結伴逃出去另謀生路。
畢竟給人做妾,還是在後宅美女如雲的寧王府,她們是很難出頭的,不如多多少少卷一筆銀錢逃出去過安生日子。
算是得益於葉尋意的提醒,這些人的計劃都沒能成行,還沒出府就被管家帶人拿住了。
可又到底是雲崢的姬妾,並且其中還有一個是有正經名分的,現在雲崢不在府內,管家再如何也是個外人奴才,並不敢做主處置。
然後,投桃報李,他便尋了府里唯一身份最高貴的女人葉尋意。
雲崢在府時,雖然也是拘著葉尋意,不肯給她掌管府務和庶務的權利,但現在這個情況,她要開口說發落這幾個姬妾倒還算名正言順。
可管家也沒想到,送上門來當家做主的機會葉尋意居然沒接,而是建議他暗中稟了宮裡的盛賢妃,請盛賢妃拿主意。
管家想想也是,就以王府的名義遞信給了宮裡的賢妃。
當天盛賢妃就傳了話回來,叫他們在府里把人處置了,前提是確保消息一定不能外傳。
並且——
賞了葉尋意一套貴重首飾,叫她在雲崢回來之前務必看管好寧王府的門戶。
如此,葉尋意便算是得了御准,終於可以隻手遮天在這寧王府里掌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