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上)老君潭前救義弟 瀝泉山下育大鵬
2024-06-04 04:00:07
作者: 一木有子
大金國在一舉滅了大遼之後,還沒有明目張胆地與大宋開戰,只是在大宋邊界以掠奪的方式強搶財物,增強國力,沒有與北宋王朝發生正面的大規模的摩擦。
那個沉迷於蹴鞠的宋徽宗,已經被梁山、洞庭、太湖農民起義軍,弄的精疲力竭,可他不從官府、朝廷自身找原因,一味地派大軍鎮壓,不曾想,農民起義軍如雨後春筍,越鎮壓越多,把個大宋朝弄的天怒人怨,哀鴻遍野,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只有俠義為民的丐幫,在邊關保護黎民,中原武林一片風平浪靜。
這一年,中原大地迎來了初夏的雨季,刮取民脂民膏的地方官府,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對黃河水汛不聞不問,仍然生活在一片歌舞昇平之中。
河北西路相州湯陰縣永和鄉孝悌里是盪河(湯陰居盪水之南而得名)邊上的一個村莊,地勢低洼,水盈則沖。盪河源起永通河,東入衛河,每當遇到永通河泛濫,這裡都是首當其衝。
一連十多天的暴雨,加上二十多天的連陰雨,讓永通河水位瀑長。村西頭有一對磨豆腐的中年人,男的叫岳和,女子是他心愛的妻子姚氏。
在水汛來臨之時,村民都躲避洪災,遠離此地,只有這對夫婦,仍然沒有離開村莊,並非這對夫婦不想走,而是妻子懷揣露甲,快要臨盆,要知道,岳和已近不惑,至今沒有一兒半女,眼看妻子就要生產,哪敢動了胎氣。
雖說不敢動是不敢動,畢竟洪水無情,中年男子收拾腰子盆,作好洪水到來時的準備,一旦湯河決堤,還是要將夫人放進腰子盆里,安全地送到高處。
天色越來越晚,雨似乎也越下越大,夫人腆著大肚子想給丈夫幫忙,可惜笨拙的身軀讓她行動很不方便。岳和囑咐道:「夫人,你上床歇息吧!也沒什麼準備的,我把前些天留下的豆腐渣、豆餅放在腰子盆里,以防萬一。今晚大雨要是不停,明早無論如何也要帶你離開這裡;你總是跟我說『沒事,沒事,老天爺會保佑我們的』,要是老天爺能保佑,為什麼雨還不停呢?」
「唉!只是這肚子裡的小冤家讓人放心不下,否則,你我恩愛夫妻死在這洪水之中,總比餓死在這世上來得利落。」夫人唉嘆道。
「夫人,可不敢胡說,你我雖非官宦人家,只要年成好,還能對付個溫飽,何出此言啊!」丈夫連忙道。
「相公,春荒鬧鬧,豺狼當道,民不聊生,金人宵小。相公也算是滿腹經綸,到頭來還不是落了個磨豆腐的下場。」夫人氣憤道。「夫人,世道如此,不想也罷!」岳和說著,將妻子扶到床上。
丈夫還在打理其他物事,妻子帶著幸福的微笑漸漸進入夢鄉,她夢見自己踏著祥雲來到西天佛國,雷音寺的大雄寶殿之上坐著佛祖如來,佛祖盤腿坐在蓮花寶座上,左手單掌立於胸前,大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翹立向上,小指呈半屈狀,右手半握拳托在腹部,兩耳垂綸,一臉慈祥,在佛祖的四周,金光四射,梵音繚繞,如來佛祖輕聲念誦佛經。
在佛祖不遠處有一隻大鵬金翅鳥,不離不棄地守候在身邊。就在這時,寶殿的地下鑽出一隻蚯蚓,好沒由頭地在佛祖面前吵鬧,大鵬鳥煽動翅膀,似乎想把蚯蚓趕走,沒等大鵬鳥飛到,蚯蚓鑽入地下,如此反覆幾次,激怒了大鵬鳥,它假意飛回,實則立於蚯蚓之後,等蚯蚓剛剛露頭,大鵬鳥伸出雙爪將蚯蚓擰為兩截。
大鵬鳥非常得意,沒想到,它的舉動惹怒了佛祖,道:「畜生,它也是一條生靈,你怎可無妄奪它性命。」連忙從自己腿上撕下一塊皮來,把兩截蚯蚓纏在一起,然後塞入泥中,並對大鵬鳥道:「看來你佛法不到,戾氣未脫,我不能留你,你還是飛往人間,再度修行去吧!」說完,大袖一抖,大鵬金翅鳥展翅離開大雄寶殿,在茫茫的大海上飛翔。
大鵬鳥在無邊無垠的大海上飛行了「七七四十九天」,又累又餓,眼看就要跌入海中,這時,海面上浮起一隻萬年神龜,硬生生將大鵬鳥接住,落在海龜背上的大鵬鳥,雖然沒有落水,但飢餓實在難耐,它看到海龜又圓又大的眼睛像坨肉,大鵬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神龜眼球啄下,吞入腹中,在海龜沒有下沉之前,大鵬鳥再度起飛,飛向一個茫茫的澤國。
夢中這一切,使夫人突然驚醒,渾身是汗,同時也感到肚子陣陣疼痛,她連忙呼喊相公。岳和聽到妻子的呼喚,知道孩子即將誕生,他既驚且喜,驚的是妻子生產沒有接生婆;喜的是自己快要當父親了。他等在妻子床前,一隻手握著妻子的手,另一隻手不停地撫摩妻子的額頭,嘴上不停地給她安慰,給她鼓勁。儘管疼痛難忍,妻子還是催促岳和趕緊去燒鍋熱水,將剪刀過火冷卻。
心疼妻子的岳和,不敢有半點怠慢,冒著大雨沖向柴房,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將夜空照如白晝,正西方有一隻金色的大鳥,向他家房頂急速撲來,然後,瞬間消失在茫茫的雨夜裡。等他抱來柴,燒好水,妻子疼痛感一陣緊似一陣,岳和恨不能為妻子使把勁。
生命的誕生是一個瓜熟蒂落的過程,就在岳和急得不知所措時,妻子安然地將孩子生了下來,一個毛茸茸、胖乎乎,滿臉帶著血水的男嬰,出現在岳和面前,不聲不響的小傢伙,撲閃小眼睛審視這個世界,岳和倒拎起孩子的雙腿,在他的小屁股上輕輕一拍,「哇」的一聲,孩子響亮哭聲傳遍整個夜空。
包裹好孩子,安頓好妻子,岳和有一種喜出望外的感覺,看著樂不可支的丈夫,妻子有氣無力地埋怨道:「別顧著樂啊!趕緊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對,對,對,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夫人,取什麼名字好呢?」岳和求教道。
「相公,你那麼大學問,給孩子取名字還要問我呀!不理你了。」妻子嬌嗔道。
「這是我們倆人的孩子,當然要問你了!」岳和明顯沒有從興奮中走出來。然後自言自語道:「名字一定要響亮,一定要配得上我的兒子。」忽然,他想起剛才一隻大鳥從房頂上飛過。「有了,飛,叫岳飛,就叫他岳飛,我們的兒子叫岳飛。」岳和大聲地喊道。
妻子也喃喃道:「岳飛,我們的兒子叫岳飛,飛兒,好名字。」岳和與妻子還沉浸在新生兒的喜悅中,可噩夢也悄悄向他們襲來。
就在他倆為孩子的誕生而歡天喜地時,遠處傳來萬馬奔騰的聲響,白浪滔天的洪水以驚人的速度向孝悌里捲來,而且是一浪高過一浪,洪水過後,村莊田野沉沒在一片汪洋之中,奔騰的巨浪將剛剛得來的幸福擊的粉碎。
岳和趕緊將母子抱上腰子盆,用棉絮將母子蓋好,此時,洪水已經沒過大腿,岳和在水中推著腰子盆,向曾經的高處趟去。暴雨挾著狂風,狂風卷著巨浪,一個浪頭衝過來,豆腐店已經成為一堆漂浮的雜物,岳和死死抓緊腰子盆,生怕有什麼閃失。
由於地形比較熟悉,他還能推著母子往曾經的高處走,水位越來越高,就在岳和他們快要接近岸邊的時候,忽然,腳下是一片哇地,正好一個巨浪向他們襲來,他害怕將盆弄翻,趕緊鬆手,守護母子的岳和沉沒在巨浪中,木盆隨巨浪漂流;夫人感覺丈夫不在身邊,哭天搶地的呼喊著,可是,哪裡還有丈夫的蹤影。失去丈夫的妻子,心中一陣陣地絞痛,在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暈死過去。
等到夫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只見自己躺在一個破舊的房子裡,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子,大聲呼道:「飛兒,我的飛兒,軟弱無力的身軀想爬起來。」她的聲音和動作驚醒了身旁的孩子,「哇……哇……」哭聲在她里側響起,她一下子癱倒在床上。
聽到孩子的哭聲,進來一位衣著破舊的女人,對她說:「你終於醒啦!太嚇人了,你一直高燒不退,嘴裡呼喊著一個叫岳和的名字,是不是自己的相公啊?」聽女人提起丈夫的名字,夫人又「嗚嗚」地哽咽起來,將自己快要臨盆,沒能及時躲避洪水,丈夫為了守護母子,不慎淹亡的經過告訴這位僕婦。
僕婦聽了也跟著落淚,並告訴岳夫人道:「這是王家莊,是一個依山傍河的村莊,地勢比較高,早上雨停之後,大家聽到河邊有小孩的哭聲,原來是你們母子,我們王員外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命人將你們救下,並讓你們住在這裡,雖然房間不太好,員外說了,等你身體恢復,願意投奔親戚就投奔親戚,如果沒有地方可去,讓人將房子修繕一番,讓你娘兒倆居住在這裡。」
聽了僕婦的話,岳夫人就要起來面謝王員外,僕婦趕緊阻止道:「就算道謝,也要等身體恢復了再去,孩子大概餓了,快給孩子餵奶吧!」岳夫人只好作罷,將孩子攏在懷裡。
六月天,孩子臉,此前十多天,還是狂風大作,暴雨連綿,現如今,烈日當空,艷陽高照。經歷洪荒和失去親人折磨的岳夫人,身體開始逐漸恢復,她沒有忘記救她母子性命的王員外,在僕婦的指引下,岳夫人當面向王員外道謝。
別看岳夫人身體孱弱、衣著破舊,可她舉手投足之間透著大家女子的規範,見到王員外,岳夫人深施一禮,道:「山野村婦見過王員外,謝員外救我母子性命,還給我們提供安頓之所,小女子今生今世無以為報,來生來世結草銜還。」
王員外讓岳夫人免禮,道:「夫人不要客氣,舉手之勞,何必掛齒,更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母子漂流到我的莊子上,我哪能不救呢?救人性命乃積德行善庇佑子孫的好事。」
一番客套之後,又問岳夫人有何打算?岳夫人難為情道:「大水過後,家只剩下一堆荒丘,相公落水身亡,我母子再無去處,王員外若不嫌小女子粗手笨腳,賤身願在員外舍下干一些漿洗衣裳的粗活,不求工錢,只求給碗飯吃,養活我們母子。」說完款款一拜。
要說王員外的確是十里八鄉的大善人,告訴岳夫人安心住在這裡,能幹多少是多少,家裡僕婦下人那麼多,也不多她娘兒倆一口,並命人將原先住的房子進行修繕,岳飛母子算是有了安頓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