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和書屋
2024-06-04 03:38:36
作者: 西瓜水多
我是一個無神論者嗎,不信鬼不信神,以前我也不信命,不信因果和循環。
可現在我卻有點相信了。
如果這世界上有輪迴轉世,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殺人無數,手沾無數鮮血的那種。所以老天爺才會在這輩子如此懲罰於我。
很多東西,我註定不配得到。
腦海里一直反覆出現的是那一幕,許如清坐在梁伯承的大腿上,兩個人吻得深情如火,越想心裡越難受,可是怎麼都控制不了自己。
我想,也許我來的時候想像中的梁伯承,他可能就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樣子。
他就是狠心,就是花心,就是沒有心。
而所有的期待不過是我以為。
我抱著自己坐在地上,很長時間保持這一個姿勢,哭的天昏地暗,直到我抽噎著停下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為什麼人家都說,眼淚真的會有流盡的那一天。
是真的哭不出來了,再也哭不出來了。當眼淚流到一個程度,就再也哭不出來了,哪怕心中悲慟依然濃烈的快要把人吞噬。
很久之後,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扶著樓梯把手站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土,我緩緩的沿著樓梯往下走,走了兩層,才坐上電梯,一直下去。
李姐等我等了很久,似乎等的有些擔憂,坐立不安的在大廳里的沙發上走來走去,看到我下來,立即跑過來扶住我,鬆了一口氣說,「謝天謝地,林小姐,你可下來了,可把我擔心的夠嗆……」
她的話在目光看到我的臉上的時候停住,頓了一下,她說,「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這眼腫的……」
我沖她笑了笑,搖搖頭說,「我沒事,我們回去吧。」
李姐欲言又止,躊躇了好一會兒,終究是什麼話也沒說。她是梁伯承的人,我什麼也不想解釋,抬腿就往外走。
依舊是來時的路,那個滿心期待,一刻也等不得的我宛若在我眼前擦肩而過,轉眼就成了這樣不堪的局面。
攔下一輛計程車的時候,我卻忽然改了主意。
將李姐推進車裡,我關上車門,對司機師傅報了公寓的地址,然後看向李姐說,「李姐,我突然想去我媽那裡看一看,你一直跟著也不太好。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就回去。」
李姐伸手就要去開車門,似乎也要下來,我說,「師傅,開車吧。」
看著車子像一根離弦的箭一樣開了出去,李姐焦急的面孔在車窗里漸漸看不見,我笑了笑,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就是怎麼都不想回去。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回到那個公寓,再給自己一種梁伯承屬於我的錯覺。
沿著馬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一間小小的書屋,外面的牌匾很小,卻是用木頭製得,上面是紅色的字,天和書屋,字也是寫的龍飛鳳舞,很好看。
那塊木頭,我覺得應該是一種價值不菲的高檔木材,只可惜我不懂這些,只能看出來是塊木頭。
在這人來車往的鬧市里,突然看到一間這樣小小的,簡單的不加任何裝飾的書屋,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裡興起了一股一樣的情緒,仿佛是來自農村的不被接受的心靈,倏忽間有了歸處。
鬼使神差的,我走了進去。
書屋外面簡單,裡面裝修的更簡單,天花板和地板,甚至窗戶,牆壁,書架,都是不規則的木頭製成,走進去,仿佛走進了一個樹洞,給人一種這樣的錯覺——在這城市中央有一棵很粗很粗的樹,然後有人在樹上掏了一個洞,裡面擺滿了一排排的書。
就是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被樹木包圍起來的緣故,讓人格外的有安全感,整個人仿佛回到了孩童時期母親的懷抱。
心裡格外的安定。
我在裡面轉了一圈,沒有看到櫃檯和店主,我隨手抽出一本書,找了個角落蹲下來翻開書開始看起來。
我愛看書,也愛寫。上學的時候,我的作文寫得最好,每每考試完,我的作文都會被語文老師複印出來發給整個年級組,作為例文給大家看。可是那時候我家裡窮,我唯一的一本書叫《湯姆索亞歷險記》,我翻來覆去的看了很多遍,都快把那本書翻爛了,後來那本書被我爸喝醉了撕了個粉碎,從此我再也沒擁有過一本書。
我拿起來的這本,叫《月童度河》,作者叫慶山,是一本散文。
我不認識這個作者,在我十來年的書本文化中,我沒聽說過這個人,我學到的只是魯迅,老舍一類。
可是這個作者有一句話讓我深刻難忘,甚至在以後的很長時間裡,我都十分清楚地記著,這卻是老舍魯迅之類不曾給過我的感覺。
她說,「那些多愁善感的階段已然結束。再沒有柔腸寸斷,你死我活。有時也會陷入情緒圈套,但思路還是像刀鋒般冷硬、直接。沒有多餘汁液,只有自我切割的聲音。這或許是一種枯木般的跡象,但世界的顯現也因此簡單明了。沒有抒情的餘地,只有觀望的眼光。旁觀世間,也旁觀自己。」
我像是找到了心靈的寄託,又像是終於發現這世界上陷入一種不安又天真中的人不止我一個的欣喜,我很快的看了進去,再抬頭的時候,書屋裡不知何時已經亮起了昏黃的燈,外面萬家燈火從窗戶里照進來,營造出一種虛幻的感覺。
而離我不遠的地方,一個男人正坐在地上,長長的腿曲起來,胳膊放在膝蓋上支著下巴,微微笑的看著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穿了一身簡單的白體恤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板鞋,頭戴一頂棒球帽,五官精緻,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春風般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