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我也需要你。

  我心裡頭湧上許多情緒，最終還是釋然了。

  既然他不喜歡，往後我多加注意便是。

  更何況我和他之間的協議，也還待商榷。

  我轉了個話題，道：「小瑾一個人睡，不知道他半夜會不會醒來，醒了會不會害怕……」

  葉向遠看我一眼：「有傭人照顧他。」

  我哦一聲，低聲道：「我還想和你聊聊今天的事。」

  葉向遠沉默片刻，突然熄火停了車。

  這是一條不太熱鬧的馬路，偶有車子經過，也是疾馳而去。

  天上仍在飄著細雨，雨刷不停地來回動著。

  

  兩旁的路燈透過雨霧和樹葉照下來，昏黃幽暗，影像綽約。

  我踟躕道：「既然你今天打定主意帶我來，我知道肯定是沒有迴旋餘地的，你的提議，我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沒有出聲。

  我頓了下，道：「但我還是想說，其實我們不用假裝結婚……」

  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過身子，不動聲色地看著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繼續道：「大家知道你有未婚妻，我也露過面了，以後如果有需要，我還是可以出席這樣的場合……我還可以幫你照顧小瑾……我也喜歡他……我們就保持這樣的合作關係……」

  葉向遠忽然打斷我：「叔叔阿姨現在還沒睡嗎？」

  我徹底愣住，不明白他怎麼會轉到這個事上。

  他緊緊盯著我。

  我只好道：「我剛剛給他們打過電話，他們不放心我，還沒睡。」

  葉向遠發動車子。

  我很詫異，忙道：「我是很認真地想跟你商量……我希望你能和我說說你的想法。」

  葉向遠漫不經心地打著方向盤,道：「不可能，既然是做戲，當然要做全套。」

  我皺眉：「可這並沒有必要……」

  按我的構想，我可以給他做擋箭牌，但僅此而已，我們互不干涉對方的生活，不管是朋友圈子還是工作，我們都可以保持獨立和自由。

  他卻不和我討論這個了，道：「既然叔叔阿姨沒睡，那我就趁這個機會去提親。」

  我大駭。

  這也太突然了點……

  此時正好是紅燈，他停了車子，手指輕輕勾起我的下巴，凝視我：「丁時宜，我們肯定得結婚。」

  我對上他那雙黑沉又勾人的眸子，一下子忘了思考。

  他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在我額頭上輕輕弾了下，重新坐直身體，目視前方。

  我只覺得臉頰發燙，腦袋裡亂成了一團漿糊。

  一路上再沒有半點交談，車裡安安靜靜的。

  他成功地把我所有的話都堵住了。

  本來我以為提親是玩笑話，結果到了我家樓下，葉向遠竟然跟著我下了車，還和我一起進了樓道。

  我站在電梯口，擋住他：「你知道的，寧棋的事剛剛過去，你現在去我家說要跟我結婚，我怕我爸媽消化不了……」

  葉向遠只是深深地望住我，不說話。

  我多少是有些了解他的性子的，他是說一不二的人，他的決定恐怕還沒人反抗。

  就像他選定我做他的擋箭牌，縱使我拒絕多次，他也一步步，把我逼到如今這個境地，迫使我不得不默認。

  所以我是真怕他立刻就去提親，差點哭出來：「你這樣霸道，我很害怕……要是以後你有了喜歡的人，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太高調……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我也會對小瑾好……」

  或許是因為樓道太過安靜讓我卸下心防，或許是因為壓抑了太久，我一股腦兒把心裡的念頭都喊了出來。

  葉向遠的眼睛更幽深了，直勾勾地盯著我。

  偏偏樓道里的燈光忽閃忽閃，他的眼睛就像是傳說中那些兇猛的野獸，透著危險。

  我被嚇得往後退，因為穿著高跟鞋，不小心踉蹌了下。

  他一把扶住我。

  手掌溫熱有力，熱度一直從我的手心傳遍全身。

  我再一次感覺到臉發燙。

  他並沒有放開我，而是捉住我的手，分開放在我的腰際，而他虛虛地圈著我：「你要知道，不管高不高調，大家已經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你以後不會有清淨的日子。」

  我有一瞬間的錯愕。

  這一點我似乎從未想過。

  可他並沒有說錯，今晚上的宴會，他雖然沒有正式介紹我，但他的姿態擺得足，之前又鋪墊了那麼久，不管是他對外宣稱有未婚妻，還是在肖家事件上對我的維護，都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想必大家都在等著看我是什麼樣的人。

  那麼多賓客，想來都是上層圈裡的大人物，他們見過我以後，定然會在我身上貼一個「葉向遠所屬」的標籤，就算我極力撇清，也是無濟於事。

  葉向遠大約是見我明白過來，微微笑了下。

  他伸手，把我垂在臉頰上的髮絲別到耳後，低低地開口：「你應該猜到了，我大哥……他已經不在了……大嫂一直生著病……小瑾很需要你。」

  這樣的寂靜的夜裡，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

  我的心好像也揪了起來。

  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想起小瑾那一屋子的軍事模型，只有一隻小黃鴨是屬於他那個年紀的玩具。

  心裡越發難受。

  葉向遠鬆開我的手，柔聲道：「你還想知道什麼，可以找葉聞問。但你得清楚，以後我們會結婚，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是我葉家的兒媳婦。」

  我閉了閉眼睛：「……給我點時間，好嗎？」

  他嗯一聲：「既然你不願意我上去，我就不去了，但我遲早是要見你爸媽的，你明白嗎？」

  迎著他深邃的眸光，我避無可避，訥訥地支吾著。

  他屈指輕輕點了下我的鼻尖：「上去吧。」

  我迷迷糊糊的，真的上了電梯。

  在關門之前之前，他叫住我：「丁時宜。」

  我仰起臉，望著燈光下英俊如斯的他。

  他慢慢勾起唇角，用溫柔低啞的嗓音道：「我也需要你。」

  ……

  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到家裡的。

  打開門，站在玄關，看到客廳里開著的燈光，還有燈光下爸媽擔憂的臉，我依舊有些沒回過神。

  我媽站起來，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一句責怪和抱怨的話也沒有。

  似乎是經歷過寧棋的事後，我爸媽在我面前總是很注意措辭，生怕刺激我。

  我心下一酸，走過去，抱住她的胳膊，笑著道：「挺好玩的。」

  她拍拍我的手背：「那你快去洗漱，好好休息吧。」

  我咬了下唇角，輕聲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我爸媽對視一眼，都笑了。

  「傻孩子。」我媽眼底有淚花在閃爍。

  我胸口一滯。

  想到臨別前葉向遠的那番話，我還是小聲問道：「爸媽，如果我找了新的男友，還想跟他結婚……你們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