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二章 故人歸來

  池中魚開始喝魚湯，本來說好不哭的，可一口魚湯下肚，就稀里嘩啦的掉眼淚，其實池中魚一直都以山巔別苑的人自居，從未覺得自己是扶蘇長城的人，在林昭帶著他返回山巔別苑的第一天他就覺得自己已經在這裡紮根了，只是，心境不穩，柳璃櫻始終是他的一道心魔，這才不得不離開。

  如今，一口魚湯就喚回了曾經的感覺，再想到小酒兒、陳犇、唐廣君、楚雨、木笡等人都已經殉界，黃庭遇、桐予等人生死不知，一時間悲從中來，一場上界與下界的大戰，卻給了池中魚一種家破人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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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

  林昭瞥了他一眼，笑道：「別哭了，眼淚掉到湯里容易串味兒。」

  「是。」

  池中魚尷尬的擦了擦眼淚，道：「山主熬煮的白魚湯確實天下一絕，唯一能跟這碗白魚湯一分勝負的恐怕就只有山主熬煮的塘鱧湯了。」

  「想得美，還挺挑食的。」

  余晚檸笑道：「如今這座池塘里的靈氣不比往日，塘鱧已經沒有那麼多了，憑你一個區區十二境還想吃塘鱧，拿戰功來換！」

  「戰功肯定是有的。」

  池中魚有些唏噓，看向余晚檸，道：「我在東夷林海的時候，聽說你的事情了，余晚檸，沒有想到你已經重生境了……」

  「嗯。」

  余晚檸道：「托蘇山君的洪福，有了山君的氣運反哺之中，這才在白城之戰中破境成為重生境。」

  「余晚檸不必謙虛。」

  林昭道：「就算是沒有蘇山君的機緣贈予，憑你的天資與心境也是註定能踏入重生境的，只不過可能要稍晚幾十年上百年罷了。」

  「嗯。」

  余晚檸笑著點頭。

  池中魚則百味雜陳，他在東夷林海的十年率領扶蘇長城的夏族遺民與蠻荒地的上古神祇也曾發生出一場場惡戰，這才磨礪出了如今的這個十二境巔峰劍修，可與余晚檸一比就相形見絀了，畢竟，重生境對標的可是劍修的十三境啊！

  而且，余晚檸的重生境其實算是重生境中很強的，比起巔峰時期的龍東君也不遑多讓，池中魚至少要到十三境巔峰，才能說稍微的勝過余晚檸一點點，不然都不行。

  不急不急，以後回山巔別苑，跟著山主好好練劍就是了，十三境什麼的，都是囊中之物罷了。

  「山主。」

  他哧溜哧溜的喝完一碗湯，抱拳道：「池中魚已經率領扶蘇長城的夏族遺民回歸，就在不久前將城內魔族鐵騎盡數斬殺，如今秦羽也已經十二境，屬下將城主令牌還給了他，所以……池中魚請求山主，希望能回到山巔別苑！」

  「真的那麼想回來？」林昭笑問。

  「嗯！」

  池中魚重重點頭：「這是池中魚如今唯一的心愿。」

  「好，但是不急。」

  林昭朝著嘴裡又塞了一口餅子，笑道：「山巔別苑還沒有正式重建，所以不用太急，而扶蘇長城那邊剛剛重返家園，落地生根之後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你當了十年的城主，沒有理由朝夕間就撂挑子不幹了，我可不想以後林婉華見到我之後跟我算這筆帳，所以你還是得回扶蘇長城，幫著他們安定下來，等山巔別苑這邊的情況好了，我會叫你回來，山巔別苑以後還是需要你池中魚這把劍的。」

  「是！」

  池中魚重重點頭。

  林昭則說道：「再喝一碗湯，吃飽喝足了，我帶你上山，去看望一眼璃櫻最後殉界的地方，然後再回扶蘇長城。」

  「山主，我……」池中魚猶豫不決。

  「要直面心魔。」

  林昭微微一笑：「如果你一輩子逃避，就一輩子都別想十三境了。」

  「是！」

  池中魚的目光決然起來：「那我再喝一碗……」

  ……

  午後。

  余晚檸和師寒音收拾碗筷，干起了冬藏以前乾的活，而杦梔則留在了林昭的書房內，借用林昭的地方開始煉化十把妖魂劍，一旦開始修煉之後，杦梔的身軀就像是一口乾涸了十年的枯井一般，開始變得靈氣充盈起來。

  按照林昭的估計，杦梔重回十三境用不了太久的，畢竟原本的底蘊就在，這些年雖然沒有修煉，但胸中的劍意卻是越來越濃郁的，真正的巔峰劍仙，無意間就能溫養劍意了。

  山巔。

  林昭帶著池中魚來到了石壁前方，看著破碎一地的壁畫，池中魚的一顆心都像是要被揉碎了一般，但他此時已經不像是從前一樣，一雙眸子裡雖然有深情，但卻也有了自我的界線，在石壁前輕輕一抱拳，輕聲道：「璃櫻，池中魚來晚了，身為山巔別苑一等供奉，卻未能為山巔別苑的這場浩劫出劍，心中無限愧疚！」

  林昭微微一笑，沒說什麼，但眼中滿是讚賞，此時的池中魚確實比十年前的心境開闊多了，情關雖然還有，但心中已經裝著更多的東西了，天下、劍道、親情，哪一個不是跟愛情一樣重要？情情愛愛，人間第一等，也不過是人們將愛情的地位給拔高了罷了。

  「山主。」

  池中魚轉身，看著林昭，道：「那……池中魚就先回扶蘇長城了。」

  「去吧。」

  「是！」

  池中魚飄然御劍而去，林昭則欣然一笑，其實沒必要走得那麼急的，太刻意了，這樣豈不是說明了自己還是放不下柳璃櫻，在這座石壁前哪怕再待多幾秒鐘，池中魚怕是就要大哭一場了，畢竟，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柳璃櫻了啊！

  「璃櫻啊……」

  林昭轉過身，抬手輕輕摩挲那殘存的一小塊壁畫，柔聲道：「你看，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忘不掉你，其中也包括我，你若是還在，那就好了……」

  說著，頗為感傷，下山修煉畫符去了。

  ……

  數日後，清晨。

  一場春雪降臨北域，大雪從深夜開始下，到了早上的時候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了，林昭從修煉永恆劍經的進程中醒來，精神力、體力都已經消耗殆盡，他看了一眼身後坐在床上煉化妖魂劍的杦梔，也沒打擾，起身推開窗子，就看到外面的朔雪。

  「呀，下雪了。」

  他禁不住的笑出聲來，依舊還是有少年心性。

  頓時，杦梔也沒心思煉劍了，抬手將煉化出的幾把妖魂劍收入靈墟之中，起身來到林昭身邊，一起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雪太大，幾米外幾乎就看不見東西了，她輕笑道：「還真下雪了呀，而且下得好大，雪域天池這邊好多年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了。」

  「早上想吃點什麼？」林昭問。

  「隨便。」

  杦梔道：「冬藏不在，反倒是讓大人你伺候我和余晚檸的三餐，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你坐著，杦梔去給你下幾碗麵條，燒塘鱧還是來點黃鱔、泥鰍？」

  「都行。」

  林昭笑道：「我不挑食。」

  「嗯！」

  不久後，熱騰騰的三大碗麵條準備完畢，杦梔難得下廚，余晚檸嘗了一口，味道頗為不錯，頓時臉上寫滿笑容，杦梔雖然以前很少下廚，但畢竟本身就是一個十分聰慧的女子，耳濡目染，看得多了很快也就會了。

  林昭捧著面碗，一邊吃麵一邊賞雪，道：「可惜可惜……如果老黃、唐廣君、陳犇他們都在就好了，人多吃飯熱鬧些。」

  杦梔柔聲道：「我更希望冬藏在，冬藏煮麵的手藝……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自己煮的面，總感覺還差了許多味道。」

  「嗯。」

  林昭道：「以前咱們山巔別苑煮麵的湯料都是冬藏自己調的，自己做肯定沒有那個味道，你也別太苛求自己了，你下的這個面啊，比唐廣君那廝要強多了。」

  杦梔翻了個大白眼，拿自己跟唐廣君那廝相提並論，瞧不起誰呢？

  「嗯？」

  忽地，端著面碗的林昭皺了皺眉，看向了北方，十一境劍修的洞悉力量就像是開了一個超級米波雷達一樣，能洞悉雪域天池一帶的萬物，而此時，就感覺到了一縷極強的劍意從北方而來，速度很慢，與這道劍意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不算太強的氣息，這氣息之中，充滿了親和感。

  剎那間，林昭似乎就已經意識到什麼了，禁不住眼圈一紅，道：「跟我下山去接接他們？」

  「嗯！」

  杦梔、余晚檸一起放下面碗。

  ……

  北山外。

  雪林之中，漫天大雪落下。

  清晨，有兩個身影從妖族方向而來，走在前方的是一個身穿青藤色長衫的劍客，身後背著一柄長劍，頭戴斗篷，斗篷、肩膀上已經落滿了積雪，他一步一個坑的走在雪地上，手中握著韁繩，韁繩的另一頭則連著一匹瘦馬。

  興許是太冷了，瘦馬不斷打著鼻息，搖頭晃腦。

  馬背上，坐著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穿著的只是簡樸的粗布衣，外面裹著厚厚的斗篷，整張臉都藏在斗篷之中。

  兩人就這麼不顯山不露水的從妖族天下而來，一路上相安無事，直到接近雪域天池的時候，才透出了少許氣息。

  山上，一道灰色身影隨風而至。

  「沙沙……」

  他落在了瘦馬前方，從劍客手中接過韁繩，一張俊逸的臉龐滿是笑容，看著馬背上的女子，聲音有些哽咽，笑著說道：「冬藏，好久不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