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五章 死後亦要為鬼雄

  傍晚，又有故人來訪。

  來的是一群真氣磅礴的武夫，鐵浮山的人，龍東君御風在最前方，身後跟著幾個天元境師兄弟，只是如今的龍東君一臉病怏怏的樣子，臉色略顯蒼白，氣息也不如當初的渾厚，而且僅僅只是一個十一境武夫罷了。

  當初，山海關之戰中，龍東君是絞殺十四境大妖蓮瓣的絕對主力之一，然而傷勢也最重，在塵風、劉白、龍箏等人的狠招之下，整個武夫底子都差不多快要被打散了，好在彼時的他是重生境，又有涅槃式護身，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命。

  但想重回重生境，恐怕又要花費不少心血了，而且龍東君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山海關一戰中心氣有所磨滅，留下了許多的病根，是否能回到巔峰，還是要看他自己的心境了。

  

  「林昭！」

  龍東君哈哈一笑，張開手臂就要來個熊抱。

  「別別別……」

  林昭急忙躲閃，道：「宗主莫要衝動。」

  「哈哈哈~~~」

  龍東君哈哈大笑，道：「看到你還活著，真好啊！」

  「我也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宗主。」

  林昭在天然居外擺茶待客，與龍東君在一張小桌兩側相對而坐，道：「宗主的傷勢還好嗎？」

  「老樣子。」

  龍東君道：「被打掉了重生境之後，這幅身軀的恢復力確實差了許多，一個月前才剛剛將塵風的劍氣給完全完全驅散，這個妖王不得了，所煉化的那一抹三界之風著實厲害。」

  「沒關係，遲早宰了他。」林昭露出了白牙。

  龍東君禁不住哈哈大笑，衝著林昭豎起大拇指，對胃口，人族天下的三軍元帥就應該這樣的睚眥必報，否則就沒意思了。

  「對了。」

  龍東君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杦梔，旋即從兜里往外掏東西，道：「這趟來不僅僅看看你，而且鐵浮山作為山巔別苑的兄弟宗門，你要重建山巔別苑，我們不出一點東西也實在是說不過去，禮輕情意重，還望你不要嫌棄啊！」

  林昭哪敢嫌棄，畢竟龍東君給的也太多了。

  他給的是四顆十二境妖丹，此外，還有一枚極為珍貴的十四境妖丹，正是大妖蓮瓣的那顆妖丹，至於汲岸的妖丹，則被余晚檸贈予杦梔了，這麼一來，杦梔就足足有兩顆十四境妖丹了，再加上一堆十二境妖丹，重新煉化十把妖魂劍絕對不成問題。

  此外，龍東君還給了1500顆金鯔錢，暗搓搓的說這些都是從他的老婆本里扣出來的，已經相當不易了，林昭自然知道相當不易，龍東君是武夫，不管是出關殺妖還是南下斬滅上古魔厄，其實都是不如劍仙來得方便的，況且龍東君如今不再是重生境了，能拿出這麼多金鯔錢真的是已經仁至義盡了。

  「謝了！」

  林昭道：「作為回禮，也不能太輕了。」

  說著，他直接把商湖君剛剛不久前留給他解悶的酒給拿出了少許，一壇洞庭紫竹酒，外加五壇紅竹酒，足夠龍東君喝幾天了，登時，龍東君一臉振奮，世間武夫與劍仙一樣，哪有不好酒的，欣然全部收下，旋即又與林昭聊了一會，也不留下吃飯，帶著眾多門人就返回鐵浮山了。

  ……

  送走龍東君等人之後，林昭留下了金鯔錢，然後將一堆妖丹都給了杦梔，道：「好啦，現在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溫養妖魂劍，你的修煉重新踏上正軌了？」

  「嗯，缺乏一些劍胚。」

  「哦？」

  林昭皺著眉：「可惜啊，當初白城之戰前我忘記收起劍山了，不然的話……」

  「大人！」

  杦梔的聲音略微有些撒嬌，笑道：「大人考慮方方面面的大勢謀局就行了，這等小事還需要你來親力親為嗎？在無妄山隕落之前，我就已經將劍山收起來了，你看……」

  她手掌一翻，頓時一根靈氣旺盛的石筍在掌心中緩緩旋轉，泛著一縷縷磅礴大道氣機，正是那座劍山，杦梔將劍山略微向前一推，道：「當年，林劍仙將劍山贈予大人，是由你親手將劍山栽植在後山的，今天還是一樣，由大人你親手植回劍山。」

  「行！」

  林昭當仁不讓，拿起劍山就人劍合一前往後山了，杦梔御劍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也沒追上，禁不住俏臉上滿是紅暈，心中美滋滋的，我家大人如今了不得啦，堂堂十一境劍仙，自己哪怕是拿出全部修為也追不上了。

  後山，林昭將一縷自身的劍意與靈氣繚繞在劍山周圍，旋即將其扔進了後山，不久之後，一座劍山轟鳴作響升起，化為後山群山中的一座，劍道氣機濃郁，劍山之上長滿了各種劍胚，十年了，在杦梔的袖中洞天內也溫養了十年，劍山上不禁天品劍胚多如牛毛，甚至也溫養出了三四把仙劍。

  剛剛好，都用來補償杦梔了。

  「去。」

  林昭輕輕一揚眉，道：「十把妖魂劍天品就可以了，但本命飛劍必須是仙劍品秩才行，不用客氣，全部拿光，你的戰力需要儘快恢復，不然我總感覺心裡沒底。」

  「嗯！」

  杦梔欣然一笑，飄然而去，很快的就選出了三把仙劍和十把天品長劍。

  ……

  入夜。

  杦梔沒有急著煉化妖魂劍，而是跟在林昭身後，林昭叫上了余晚檸，三個目前僅存在雪域天池的山巔別苑成員一起前往後山，其實杦梔和余晚檸知道林昭要做什麼，也沒有勸說，有些事肯定是要做的，而且宜早不宜晚。

  不久後，林昭拎著一把鐵鍬，在一群故人的墳塋前方繼續挖出新的墳地，就在洛泱、酹月、孤鸞、畫屏等當初的山巔十人的墓冢前方，林昭很快的壘起了六座新的墳塋。

  之後，他揮劍砍伐岩石製作成石碑，以飛劍薪火在石碑刻字，寫下了蘇清酒、唐廣君、木笡、楚雨、冬藏、柳璃櫻的名字，目前，唯有冬藏不能確認是否已經不在人世，但凶多吉少，落入十三境松木精魅手中，十年了，或許冬藏已經被煉化，早就不在人間了。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杦梔、余晚檸瞬間紅了眼圈。

  林昭深吸一口氣，在每個墓碑上點上燭火，然後抱著一壇紫竹酒，一碗碗的倒在眾人的墓碑前方，當作是祭奠。

  「冬藏啊……」

  他抱著酒罈子，眼圈一紅，道：「在我心裡，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本來應該在太平的世界裡相夫教子才對，是我把你留在身邊，才讓你面對山上的顛沛流離，對不起啊……」

  說著，他走到柳璃櫻的墓前，輕聲道：「璃櫻啊，當初如果我沒有帶你出來，把你留在百花天下，那該有多好，憑你的天資，在百花天下應該都已經作威作福了，總好過於留在我身邊，被那些畜生無情打殺要好得多了……」

  余晚檸輕握著拳，淚水無聲滑落。

  林昭挪步，跪在木笡墓前，將一碗酒灑在青泥之中，笑道：「木笡，他們都說你是山巔別苑最沒存在感的人，其實不是，當初我初入山巔別苑，杦梔和洛泱都瞧不上我，你是少數支持我的人之一，所以我都記著呢，你境界低，戰功也低，平時最多也就喝點紅竹酒，這次不一樣了的，給你滿上紫竹酒，你是咱們山巔別苑的第二個重生境武夫，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戰功赫赫，你有資格喝天下最好的酒！」

  說到這裡，杦梔的淚水奪眶而出。

  林昭再次挪步，單膝跪在楚雨的墓前，道：「楚雨，當年你要是沒有率領流浪軍加入雪域軍團就好了，當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重生境女子武夫，立足任何一方都是一代翹楚，對不起啊……是我耽誤了你，但也只有這樣的你，才配得上是楚懷昔的女兒，對不對？」

  說著，敬上一杯酒。

  之後，他抱著酒罈子唐廣君墓前，看了看唐廣君的墓碑，林昭沒有說話，只是倒了一碗酒在青泥之中，他想了想，又倒了一碗，足足給唐廣君倒了三碗酒，這才笑道：「你這廝好酒貪杯，這次就喝個夠好了，去了陰曹地府就沒必要夾著尾巴做人了，畢竟你唐廣君十三境兵家劍修，一把登天傲視天下，去了陰曹地府也別丟了我林昭的臉面了，死後亦要做鬼雄！」

  杦梔、余晚檸雖然都在流淚，卻也露出一抹苦笑，林昭對山巔別苑每個人，都真的是在全心全意的面對，這大約也是大家都願意為他賣命的原因。

  最終，林昭抱著酒罈子，挪到了小酒兒的墓前。

  他懷抱酒罈子，看著墓碑上「蘇清酒」三字，竟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淚流不止。

  ……

  上界，沉劍山。

  山崖邊緣，已經長成十六七歲少女模樣的蘇清酒坐在崖邊，俯瞰下界山巔別苑後山的那一幕，看著林昭哭成了肝腸寸斷的模樣，她雙手扶著膝蓋，嗚嗚大哭起來，無論一旁的林青兒如何安慰都止不住她的眼淚了。

  人世間，唯有相互的牽掛，才最為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