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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犯罪嫌疑人的審訊攻心計2

2024-06-03 23:07:36 作者: 小橋老樹

  這一段是辦公室麻主任的供述,原本與案件沒有關係,但侯大利和周向陽還是決定移花接木,打亂梁佳兵的陣腳。

  梁佳兵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侯大利道:「梁佳兵,你想兜底,大包大攬,隨便你。砸了桌上的花瓶後,你到什麼地方去了?見了誰?我告訴你吧,你見了黃大森。」

  梁佳兵沒有料到如此隱秘的事情都被公安查出來,腦中浮現出錄像中黃仁毅被摁在地上的畫面,以為公安真是掌握了大量事實,開始擔心殺人案真被扣在自己頭上,抗拒心理進一步動搖。

  侯大利步步緊逼,道:「王大輝發現了楊成功等人有意瞞報儲量的做法,到鉛鋅礦寢室來質問你。你把楊成功和黃仁毅叫了過來。黃仁毅與國有長青鉛鋅礦毫無關係,你為什麼叫黃仁毅過來?」

  「黃仁毅在長盛老鉛鋅礦,與長青鉛鋅礦在同一條礦脈上,測儲量時,黃仁毅和楊成功、王大輝等人就認識。」在辦公室砸花瓶,梁佳兵猜到是麻主任告的密,但是王大輝到自己寢室可以肯定沒有外人知道,那就是楊成功或者黃仁毅講了此事。梁佳兵心亂如麻,卻仍然沒有放棄最後的防線,仍然在苦苦支撐。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那是2005年11月10日,王大輝遇害是11月12日,要說你不是主謀,誰相信?你就是殺害王大輝的主謀。」

  侯大利所說的信息其實都是一些片段,前面是麻主任交代的內容,後面一項來自王大輝留在電腦里的日記,放在隱藏文件夾里。經過巧妙組合以後,梁佳兵作為知情者自動開始聯想:黃仁毅或者楊成功都已經招供,而且要把殺人的大鍋甩到自己頭上。

  侯大利又拋出另一個問題,道:「山南地勘所過來時,誰調換了岩芯?誰改掉的實驗數據?你是聰明人,我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你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周向陽又拍桌子,道:「我們現在要看你的態度,態度惡劣的話,這輩子你就完了。」

  經過反覆拉鋸,梁佳兵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泣不成聲,道:「我對不起組織,對不起家裡人,都是黃大磊搞的。我拿了錢,助紂為虐,但是沒有做其他事情。」

  周向陽步步緊逼,道:「王大輝是誰殺的?」

  梁佳兵道:「不是我,肯定是黃仁毅和黃仁剛。我提供一個情況,算不算立功?」

  周向陽道:「那要看你提供什麼情況。」

  梁佳兵道:「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就是在11月12日上午,王大輝在我辦公室,告訴我已經把舉報信交給了唐國興副主任。他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對我說,黃仁毅準備向他說明情況,他馬上要到長盛老礦安全員辦公室。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他還甩了一句,『邪不壓正,你好自為之』,把我氣得夠嗆,後來就沒有他的消息了。二道拐滑坡出現一具顱骨,我就猜到是王大輝。」

  周向陽道:「他為什麼要說黃仁剛宿舍?」

  梁佳兵道:「王大輝離開辦公室後就消失不見,再也沒有出現。我懷疑他當天就被黃仁毅弄了,所以對最後一次談話印象非常深刻。打電話的是黃仁毅,想必是約他到安全員辦公室,黃仁毅當時擔任了老礦安全員,有一間辦公室,位置相對比較偏僻。黃仁毅估計用某種理由把王大輝騙了過去。只是黃仁毅打電話的時候,沒有想到王大輝會給我說了這事。」

  周向陽道:「這間辦公室還在不在?」

  梁佳兵道:「還在,現在是庫房。」

  監控室里,一直沒有離開的宮建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急急忙忙跑出門,到了衛生間,爽快地放了水。然後,他站在走道上,撥通關鵬的電話,道:「梁佳兵撂了。」

  關鵬道:「比我預計的時間要長了接近兩個小時,你們辛苦點,窮追猛打,不要給他喘息的機會。」

  梁佳兵撂了以後,拿下楊成功和吳宇就水到渠成。

  楊成功又交代了2005年11月前後在長青鉛鋅礦工作時的細節,這對「圍剿」黃仁剛和黃仁毅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第一階段審訊工作結束,國有資產流失案到此時已經基本水落石出。

  案件與侯大利勾勒的輪廓基本一致,經過審訊後補充了很多細節。

  在二道拐同一條礦帶上有國有長青鉛鋅礦和長盛礦業下屬長盛鉛鋅礦,前者是國有中型礦,後者是私營小礦。2003年,黃大磊拿到一份1997年的長青鉛鋅礦儲量報告,根據此報告,長青鉛鋅礦儲量將盡。黃大磊深耕礦山多年,知道這個儲量報告不準確,便暗自找秦陽一家地質單位進行了儲量調查,調查結果和黃大磊的判斷一致,1997年調查報告明顯低估了儲量。

  山南省在2003年恰逢國退民進高潮,黃大磊是老鼠別槍——起了打貓心腸,準備以1997年報告為基準,收購長青鉛鋅礦。

  長青縣政府不同意以1997年報告為基準,委託山南地質隊重新測量。黃大磊說服了梁佳兵,共同布一個大局,將山南地質隊隊長吳宇拉下水,在2004年初弄出來一份與1997版近似的儲量報告。

  依據2004版本儲量報告,長青縣政府同意由長盛礦業收購長青鉛鋅礦。但是,市國資委提出收購啟動前的儲量報告不算數,儲量報告調查必須招標,重新做。招標結果是嶺西地質勘查所中標。黃大磊用重金收買了曾經有過合作的楊成功,給了他2004版本儲量報告。

  梁佳兵和楊成功合夥調換了岩芯,篡改了數據,基本上按照2004年的儲量報告重做了一份儲量報告。

  三份儲量報告結果一致,最終長盛礦業成功收購長青鉛鋅礦。

  關鵬局長拿到審訊情況報告後,立刻前往市委,向市委趙書記做了匯報。

  趙書記看完審訊情況匯報後,道:「如果按照儲量分析,國有資產流失多少?」

  關鵬道:「我們沒有拿到最權威的儲量報告,這個數據不好估計。據2004年儲量來測算,最遲在2007年儲量會枯竭,實際上,2008年、2009年和2010年三年時間裡,長青鉛鋅礦產量都是每年120萬噸左右,原來國有鉛鋅礦在2003年的產量是每年24萬噸。」

  市委趙書記握緊拳頭,用力敲桌子,憤怒地道:「這些人的膽子真大,心夠黑,用幾百萬收買礦長,幾百萬收買勘查人員,然後用低得可憐的價格控制了至少比收購價高几十上百倍的國家資源。這些蛀蟲,必須嚴懲。」

  關鵬又道:「長青縣國資委副主任唐國興,嶺西地勘所實習生王大輝,由於不肯同流合污,被殺害。唐國興副主任是被車撞死,王大輝被毆打致死,再被焚屍,埋在二道拐的老礦洞。第二階段的審訊工作圍繞這兩個案子開展,由於時間長,缺乏直接證據,偵查員們正在整理材料,制訂有針對性的審訊方案。」

  趙書記站了起來,在屋裡轉了幾圈,叫來秘書,道:「請海市長、杜書記和秦書記,到小會議室。」

  江州市長海濤,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杜軍和市委常委、紀委書記秦漢國很快就來到小會議室,聽取關鵬匯報。

  辦公室的血跡

  長青鉛鋅礦老礦,也就是現在的鉛冶煉廠。滕鵬飛、侯大利以及技術室老譚等來到堆放物品的原安全員辦公室。這是半山坡一排平房的最左端,與廠區相對較遠,較為偏僻,如今這一排平房是作為庫房在使用。

  工人們搬走最左端房屋的各種線圈,清理了雜物。

  根據現場情況,老譚是選擇用魯米諾試劑來尋找有可能出現的陳舊型試劑。

  20世紀初,德國科學家發現聯苯胺可以用來顯現潛血手印,這是血液勘查的鼻祖級發現。因為聯苯胺是有毒且致癌的物質,其固體及蒸汽都很容易通過皮膚進入體內,所以這一方法被逐漸棄用。後來,德國犯罪現場鑑定專家在無意間發現魯米諾與血液接觸後會有螢光產生。

  魯米諾和血液接觸後產生螢光,來自它的特性:魯米諾溶於鹼性溶液後,可以和一些金屬催化劑(比如Fe、Cu等)發生氧化反應,這個反應發生時,會有額外的能量產生,通過光子的形式發散出來,這就產生了螢光。

  到現在,魯米諾試劑已成為各國血跡勘查中運用最為廣泛的明星試劑。

  老譚、侯大利等人進入了房間,關閉門窗和電源,小楊和侯大利手持照相機,準備捕捉螢光點。老譚配置好魯米諾試劑,叮囑道:「注意啊,螢光時間最多三十秒,拍照要注意發光點位置、發光形狀、亮度分布等。」

  兩部照相機嚴陣以待,當左側牆壁和地面出現螢光以後,咔咔聲不斷響起。三十秒後,螢光逐級消失。打開房門,開了燈,老譚、侯大利、滕鵬飛站在出現大量螢光的左側角落。

  侯大利打量牆面,對身後的DNA室張晨,道:「剛才螢光時間雖然短,還是能夠看出有濺射狀、扇形分布的小點狀血跡。這種老式石灰牆有沒有辦法提取DNA?」

  「你們隔遠點,特別注意不要打噴嚏,免得污染檢材。」張晨想了一會兒,道,「這是庫房,有可能因為有鐵鏽出現假陽性反應。」

  侯大利道:「不會是假陽性,剛才的螢光顯現就是濺射狀血跡,錯不了。」

  現場牆壁為一般石灰牆,吸濕力極強,血痕已乾燥呈黑褐色,與牆壁結合非常緊密。張晨打電話請教刑偵總隊高手後,開始用兩種方法進行提取:一是用刀片刮取牆上血痕,刮取物呈粉末狀,混有少量牆體灰;二是先用沾濕無菌水棉簽在將血痕及周圍沾濕至表面可看出明顯有水漬,約三分鐘,陳舊血痕吸水軟化,再用長度約一厘米的濕潤棉紗線逐根擦拭提取,直至可看到紗線呈明顯紅褐色。

  滕鵬飛看到了紗線上呈現的紅褐色,道:「大局已定,黃仁剛和黃仁毅跑不掉了。」

  張晨回到辦公室立刻提取DNA,用第一種方法提取的微量血跡中混有石灰和泥土,最初沒有成功檢出DNA分型,以酚-氯仿抽提再行擴增、檢測後才成功檢出DNA分型。而用第二種方法提取的陳陽性血痕一次性成功檢出DNA分型。

  檢測出牆壁上的DNA分型後,與王大輝父親提供的生物檢材對比,確定牆壁上的血跡屬於王大輝。

  拿到結果後,副支隊長陳陽、重案大隊長滕鵬飛和參加審訊的偵查員聚在刑警新樓重案大隊會議室,制訂下一步審訊方案。

  梁佳兵最主要的是經濟問題,牽扯到的人多,線索也多,容易露馬腳。而黃仁剛和黃仁毅涉及殺人,當初就做得非常隱秘,一定會頑抗到底。

  與黃仁剛有關的證據有兩個:一是林場老工人在2005年11月中旬看見他在二道拐老礦洞薰香腸臘肉;二是從黃仁剛妹妹家搜出來的筆記本電腦。

  與黃仁毅有關的證據有四個:一是使用數據終端冒充王大輝給張睿發圖片,其中顯示出路虎車的後視鏡;二是使用王大輝的手機給王大輝父母以及張睿等人發送簡訊;三是梁佳兵的供述;四是安全員辦公室的血跡。

  從梁佳兵、楊成功和吳宇反饋的材料還可以梳理出一些有效信息,但是只能證明黃仁毅與經濟案有關,而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與殺人案有關。

  至於交通肇事逃逸案,則一點線索都沒有。

  所有證據擺出來,滕鵬飛滿臉麻子抖動了幾下,道:「這是一道超級難的數學題,前面給出了條件,後面給出了答案,但是證明起來很難。」

  周向陽將煙屁股摁滅在菸灰缸里,道:「只能按照大利提出來的辦法,使詐,兩人背靠背,互相不信任,讓他們猜疑。」

  侯大利自嘲道:「我提出的是囚徒困境,用使詐兩個字來概括太簡單了吧。」

  周向陽攤了攤手,道:「囚徒困境從本質上就是使詐。」

  侯大利道:「那倒也是。使詐的前提就是我們找到的證據雖然在法庭上的證明力不強,但是從邏輯上卻非常強。而且,黃仁剛和黃仁毅都不知道我們掌握到這些證據。」

  陳陽問道:「從道理上來講,黃仁毅不是長盛礦業高層,就是一個執行者,我們要挖幕後指使者。黃大森那邊有突破沒有?」

  周向陽道:「這人特別狡猾,進來就裝傻,一問三不知。梁佳兵和楊成功是和黃大磊達成的交易,而且是在長盛會所光屁股談。談妥當後,黃大森安排馬仔送去現金。但是,楊成功和梁佳兵不是直接從黃大森手裡拿錢。吳宇是由梁佳兵收買的,沒有和長盛礦業直接打交道。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黃大森是僅次於黃大磊的人物,負責長盛礦業的日常經營,掌握核心機密,肯定涉案。他非常狡猾,沒有留下痕跡。」

  滕鵬飛道:「咬不動黃大森,那就暫時放一放,深入挖黃仁剛和黃仁毅。」

  反覆討論後,審訊方案送到關鵬案頭,獲得批准。

  審訊正式開始,黃仁剛被帶到審訊室,透過柵欄看到對面坐著一個中年警察和一個青年警察。到目前為止,黃仁剛都認為自己是長盛歌城賣淫嫖娼被抓進來,心情挺放鬆。

  這一次依然是周向陽主審,侯大利做記錄並配合發問。

  在公安偵審合一之前,周向陽是專職預審員,偵審合一之後,他調至刑警支隊三大隊,實際上還是承擔預審工作。經歷過無數審訊,他最不喜歡從始至終不開口的犯罪嫌疑人,更歡迎犯罪嫌疑人不停狡辯,黃仁剛願意說話,比黃大森相對容易對付。

  按照事先制訂的計劃,等到固定程序完成後,周向陽便和黃仁剛拉家常,主要談梅山黃家人的事。黃家在梅山是大族,出了不少人物,黃大磊算是其中的成功人物,這個話題容易開展,可以較為輕鬆地建立審訊期間的信任關係。而且在這個話題中開了口,以後就很難做到完全閉口不談。

  侯大利注意觀察黃仁剛。

  周向陽的問話經過精心設計,有的需要回想,有的需要思考,當嫌犯回憶某些事情時,他的眼睛會向右移。這就是他的大腦正在刺激記憶中樞的外部表現。當他在思考某事時,他的眼睛會上移或左移,這是他的認知中樞正在活動的反映。侯大利作為審訊助手,要牢牢記住嫌犯的這些眼部活動。

  周向陽問:「長盛歌城賣淫嫖娼活動挺嚴重的,你這個老闆在管那幫小姐吧。」

  黃仁剛眼睛向左轉了一下,道:「我們開歌城是正常的小生意,有小姐混進來,是她們自己的事情,和我無關。」

  侯大利明白黃仁剛在說謊,記錄下來。

  問了兩三個問題後,周向陽開始將訊問轉向了王大輝案:「你除了歌城,還在和長盛鉛鋅礦做生意,對不對?你別否認了,我們看過長盛鉛鋅礦的進貨單,你是通過黃仁毅的關係進入長盛鉛鋅礦,都是梅山黃家的,你和黃仁毅關係不錯嘛。」

  黃仁剛原本以為就是歌城的破事,聽到黃仁毅的名字後,開始不停舔嘴唇。侯大利觀察到他的這個動作,知道其開始煩躁不安,心理壓力增大。

  周向陽繼續道:「梅山黃家是大族,黃家出了不少老闆,更多是普通人,還有很多人生活不好,你和黃大磊、黃大森、黃仁毅是遠房親戚,他們開豪車,吃香喝辣,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你肯定不服吧?憑什麼都姓黃,一個腦袋兩隻手,憑什麼他們富,我們窮?」

  這是按照方案編制的一個主題,有意使犯罪嫌疑人可以利用這個主題為自己參與犯罪開脫或者找出理由。這個主題是經過調研後精心編制出來的。在計劃中,如果黃仁剛拒絕這個主題,那麼就換第二個主題。周向陽講得很隨意,就和拉家常一樣。黃仁剛沒有感到威脅,甚至還下意識點了點頭。

  周向陽話鋒一轉,道:「梅山黃姓這麼多,有兩三千人,為什麼你能接長青鉛鋅礦的活,你和黃仁毅有什麼特殊關係?」

  黃仁剛辯解道:「我們是堂兄弟。」

  周向陽道:「我問的是特殊關係。」

  黃仁剛道:「沒有。」

  周向陽道:「你聽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有特殊關係,憑什麼要照顧你。黃仁毅堂兄堂弟有二十幾個,你這個隔房堂弟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照顧你的原因是你和黃仁毅在一起做事,別說話,聽我講。黃大磊是怎麼起家的,是在梅山操社會起家的,靠打打殺殺賺了家業,你也和他走的一條路子,只不過黃大磊是自己當老大,你是狗仔,是黃家的打手。」

  黃仁剛最初進入提訊室表情總體輕鬆,到了此時,變得緊張起來,道:「我不是黃家的打手。」

  周向陽輕蔑地道:「不是打手,我來給你數一數,2001年,在梅山,黃大磊家人在場鎮和別人打架,關你屁事,你衝過去打人,被馬公安追了幾條坡;同一年,長盛老鉛鋅礦和周邊村民打架,是誰衝到最前面,還逃路幾個月;2003年,隆興夜總會,黃仁毅在裡面打架,你被拘留了十五天。這麼多事,還不算是黃家的打手。」

  這些都是事實,打架鬥毆,對於梅山這一幫年輕人來說是家常便飯,若不是周向陽提起這些事,他幾乎想不起來。

  周向陽道:「年輕人打架鬥毆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最怕被別人當槍使,得一些好處,最後要背一口大鍋。這口鍋你背不起。」

  審訊持續了一個小時後,侯大利作為輔審開始問話,一方面讓周向陽暫時休息一會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繼續給黃仁剛增加壓力,道:「黃仁剛,你看一看左側的屏幕,有一段錄像讓你看一看。」

  相片中出現了公安勘查二道拐的畫面,黑色顱骨最後定格在畫面之中。

  侯大利道:「你很熟悉這個地方吧,是哪個地方?說出來。」

  黃仁剛眼睛朝左邊看了一眼,迅速又轉了回來,道:「二道拐。」

  屏幕閃了一下,王大輝出現在畫面里。

  侯大利道:「你認識他嗎?」

  黃仁剛道:「不認識。」

  侯大利道:「說謊。我就明說了,王大輝死在你手上。那天在屋裡,發生了什麼事?誰是主謀?」

  在提出這個問題時,他腦中形成一幅極為清晰的畫面:在黃仁毅曾經在老鉛鋅礦的辦公室里,黃仁毅和黃仁剛把王大輝騙到了室內,黃仁剛當胸捅了王大輝。王大輝想跑,黃仁毅拉住了王大輝,黃仁剛趁機從背後捅了刀子。

  黃仁剛強作鎮靜,裝傻,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侯大利道:「黃仁毅在老鉛鋅礦有一間辦公室。王大輝來到他的房間,這一天是2005年11月12日,那天飄著小雨,你忘記了嗎?黃仁毅說得很清楚,那天只是想找王大輝談一談,沒有想到你會帶刀。」

  黃仁剛臉變得煞白,這一天正是殺死王大輝的日子,天空陰沉沉的。他的一顆心怦怦亂跳,「黃仁毅出賣了我」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如一個孤魂般四處遊走。

  侯大利道:「你捅了王大輝胸口,王大輝是搞地質工作的,人年輕,體格健壯,胸口挨了刀還沒有倒,你在背後又給了他一刀。在捅人的時候,你劃傷了自己的手,現在還有傷痕。抬起你的右手,傷口現在還很明顯嘛。」

  黃仁剛腦海中如有一柄鐵錘在使勁敲打,咚咚作響。眼前這個年輕警察講得甚是平和,平和語調中卻藏著驚雷,幾乎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分毫不差講了出來。除了黃仁毅這個軟骨頭向警方交代,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以黃仁毅心狠手辣、辦事不擇手段的性格來看,出賣自己太正常了。他眼中有慌張之色,更多是憤怒。

  周向陽喝了幾口茶,在紙上寫道:「他動搖了,可以放錄像了。」

  「黃仁剛,抬起頭,再看一段錄像。」

  在事前商量方案時,侯大利覺得在審訊時要虛實結合,不能提及老林場工人,這樣更能製造一切盡在掌握的局面;若是提及老工人,黃仁剛說不定會覺察我們的底牌。

  錄像正是抓捕黃仁毅的片段:黃仁毅被兩個警察摁倒在地上,然後又被拉起來,戴上頭套。

  隨後是審訊黃仁毅的片段。警察問:「誰是主謀,是你嗎?」黃仁毅道:「不是我。」警察問:「不是你,那是誰?」黃仁毅道:「黃仁剛。」

  這兩段視頻皆是真實的,卻是被剪切的片段集合在一起。警察詢問誰是主謀,問的是賭場的事情。後面警察拿起黃仁剛的相片,詢問這是誰,黃仁毅回答是黃仁剛。

  黃仁剛已經受到了強烈的心理暗示,不知不覺中跟著周向陽和侯大利的思路走,當警方拋出錄像片段後,黃仁剛已經相信被黃仁毅出賣,出離憤怒了。

  周向陽再施慣計,突然拍響桌子,敲山震虎:「為朋友兩肋插刀,這些江湖義氣統統都是假的。黃仁剛,你若是替某人背鍋,把事情攬下來,肯定要吃槍子,到時候,你化成一把灰,另外的男人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娃兒,花你的財錢,何必呢,趕緊把事情講出來,主動檢舉揭發,爭取戴罪立功。」

  周向陽不斷壓迫黃仁剛,讓黃仁剛神經越繃越緊。

  但黃仁剛知道殺人是重罪,若是承認了必然會吃不了兜著走,這一場審訊持續了七個小時。王大輝筆記本電腦成為壓倒黃仁剛的倒數第二根稻草,黃仁剛看到電腦後,心理開始崩潰,卻仍然不肯交代。對長盛鉛鋅礦安全員房屋的血液檢查成為壓倒黃仁剛的最後一根稻草,證據擺出來後,他的心理完全崩潰,如竹筒滾豆子一般交代了殺害王大輝和唐國興的事實。

  黃仁剛在此時特別痛恨黃仁毅,主動說了一段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話:「黃大森當時拿給黃仁毅四張相片,分別是王大輝爸爸媽媽和兩個女朋友,還有五十萬元,讓我們威脅王大輝,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要麼收錢閉嘴,要麼王大輝的家人要倒大霉。黃仁毅這人膽大心黑,見錢眼開,對我說,我們兩人是小渣渣,辦了這件事還是小渣渣,最多拿個幾千塊獎金。王大輝敢告密,所以就有五十萬元。膽大騎龍騎虎,膽小騎抱雞母,我們兩人做掉王大輝,就能成為黃大磊的心腹。我不想殺人,是黃仁毅要殺人。」

  走出審訊室,侯大利渾身被汗水濕透,和周向陽並排而站,大口大口吸菸。

  周向陽道:「老弟,預審員不是人做的活。面臨證據不足的大案要案,成敗在此一舉,所有眼睛都會盯著預審員。審不出來,案子就會黃,責任就落在預審頭上,成功九次,哪怕失敗一次,都會從山峰跌到山谷,甚至永遠消失在這個崗位。在鬥智鬥勇的過程中,任何感情上的失控,焦躁、放縱、易怒等負面情緒,都會給工作帶來消極後果。預審員必須有心理耐性和自制力,但是這也會帶來許多不健康的心理狀態。我有時很後悔選擇這個崗位。」

  侯大利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感嘆道:「這一場審訊贏了,很是僥倖,下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是贏是輸還真說不清楚。」

  周向陽道:「不管再難,總算贏了這一局,我們兩人找個地方去喝一頓。」

  突破了梁佳兵,意外找到了兇殺案現場,提取到死者的DNA,雖然沒有找到黃仁剛的血滴,但是憑著這些「片段」足以讓黃仁剛認罪。有了梁佳兵、楊成功和黃仁剛的口供,黃仁毅沒有撐多久,便交代了犯罪事實。

  在談到為什麼要殺人時,黃仁毅有一段自述:「我是梅山黃家大祠堂的人,很多跟隨黃大磊做事的黃家人都發了財。我和黃仁剛給黃大磊當小馬仔,經常為其打架鬥毆,平時在廠里當安全員,工資不高。我們都姓黃,憑什麼黃大磊和他家親戚就吃香喝辣,開寶馬,抱漂亮女子。我挺不服氣,一直在尋找機會,想成為有錢人。這一次黃大森讓我們威脅收買王大輝,我看到五十萬元就起了貪念。王大輝這人是書呆子,看到相片後不僅不怕,還揚言已經把材料送給了縣國資委的唐主任,一定要把黃大磊送進監獄。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和黃仁剛一起幹掉了王大輝和唐主任。我幫助黃大磊殺了兩人,這就是投名狀,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後來我就在長青鉛鋅礦當了副礦長,拿百萬年薪。黃仁剛沒有在長盛礦業任職,和我一起也成立了公司,專門給長盛礦業送配料。這幾年,我和黃仁剛賺了大錢。」

  雷電般的消息

  審完黃仁毅,警方開始突審黃大森。

  警方分析判斷,黃大磊是大老闆,直接布置具體行動細節的可能性很小,最有可能就是黃大森。而且從諸人交代來看,黃大森確實是中間環節。但是,黃大森極為狡猾,面對公安一言不發,就算說話也就是「不知道」「記不清楚」「要問黃大磊」等幾個短句翻來覆去使用。

  在國有資產流失案中,梁佳兵、楊成功是直接和黃大磊談交易,收到的是滿滿一箱現金,簡單直接粗暴,奪人心神,卻不會在公司來往帳上出現。黃大森作為總經理,確實沒有簽過一筆支付梁佳兵、楊成功和吳宇的支出。

  王大輝案和唐國興案同樣如此,黃大磊下令,黃大森傳話,黃仁毅找到黃仁剛,最終由黃仁剛開車撞人或者動刀殺人,除了口供,沒有其他證據顯示殺人案與黃大森有關聯。

  黃大森家人聘請了全國聞名的刑辯律師,帶著一批記者來到江州,發布新聞,一時之間,各種消息滿天飛。

  2010年1月5日,當黃大森大搖大擺出現在朱琪面前時,朱琪怒氣沖沖回家,取消了下午的會議。吳新生接到電話,回到金山別墅,見到朱琪,道:「親愛的,怎麼回事?」

  朱琪叉著腰,大罵道:「公安局都是一群笨蛋,抓住了黃大森,又把他放出來。」

  吳新生抱住朱琪,道:「黃大森很狡猾,肯定是把事情全部推給了黃大磊,黃大磊替他擋了槍子。」

  朱琪雙手抱住吳新生,道:「黃大磊那個死人,弄了個董事會,把股份給了幾個黃家人,他們聯合起來要把我踢出局。你是我男人,要幫我想辦法。」

  兩人翻到床上,滾一會兒被單,吳新生撐起身體,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就看你敢不敢用。」

  朱琪取下胸罩,狠狠丟到床下,道:「黃大森要搶我的財產,我還有什麼招數不能用。我們不能殺人啊,黃仁毅的事情做得這麼隱秘,還是被公安查了出來。」

  吳新生道:「你以前說過黃大森有時會在長盛會所吸大麻,還弄了些女人聚眾淫亂。等到他們再次聚集的時候,我們向公安舉報,這是正義之舉。等到黃大森被公安抓了,你可以利用此事,召開臨時董事會,利用以前的條款把黃大森從總經理位置上踢出去。現在關鍵是能不能發現黃大森吸大麻並聚眾淫亂的準確時間和準確位置。」

  朱琪翻身騎在吳新生身上,道:「姓黃的看不起我,認為我是花瓶。我才不是花瓶,長盛會所里有我的眼線,他們做的那些爛事,我一清二楚。會所有時還會來一些小明星、模特,那些人模狗樣的東西,以為我真不知道。」

  吳新生用力配合朱琪的身體,盡興之後,他咬住朱琪耳唇,道:「弄到情報後,你給我說,我找人打電話報警。這是打黃大森的七寸,一招制敵。」

  兩天以後,黃大森來到長盛會所,準備好好玩一次,讓自己徹底放鬆。這一次涉險過關後,他感覺一條金光大道出現在眼前,幾個黃家人聯合起來就能控股,到時候想辦法引進戰略投資人,再弄點手段,最終要把朱琪這個傻女人踢出局。從此以後,他就是長盛礦業的實控人。

  進了會所最高級的頂樓,三個美女已經來到房間。好友邱大炮正在房間裡與美女們打鬧成一團。吸過大麻,過足癮之後,昏暗燈光下,音樂聲大起,五個人脫得不著寸縷,隨著勁爆的節奏開始在房間裡舞動。

  這是黃大森最喜歡的活動。他是山區的農家子弟,小時候穿得破破爛爛進城,面對城裡人總會自慚形穢,根本不敢想像大城市最美的妞會成群結隊撲到自己懷裡。錢是一個好東西,具有神奇的魔力,一旦品嘗過,就不會輕易放棄。

  邱大炮已經在沙發上真槍實彈,黃大森多喝了些酒水,準備到衛生間方便。他剛走兩步,看到牆壁上刺目的紫燈突然閃了一下。這是一盞緊張情況才會閃亮的燈,由前台服務員控制。控制開關放在櫃檯側面,只要有麻煩,服務員上身不動,用腳踢開關,樓上這間房就能得到信號。長盛會所開了好幾年時間,這盞燈只亮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黃大森最初還以為是誤碰,當看到紫燈又閃了起來,意識到肯定有特別緊急情況,顧不得穿衣服,當即閃到吧檯,拉開一道極為隱蔽的小門,鑽了進去。

  房間門被踢開,衝進屋的人喊道:「警察,別動。」

  一番搜索之後,有警察在吧檯角落搜到一個包,打開後,道:「找到了,在這裡。」

  「黃大森在哪裡?」

  一個女聲怯怯地道:「剛才還在。」

  「這是黃大森的衣服,這傢伙沒穿衣服就跑了,肯定有暗道,仔細搜。」

  十幾分鐘後,有聲音響起:「找到暗道了。」

  在市公安局坐鎮指揮的副局長宮建民接到電話,道:「有多少?哪個品種?居然是海洛因,這是要槍斃的量啊。」

  一夜之間,黃大森由長盛礦業總經理變成了被追捕的犯罪嫌疑人。江州禁毒支隊沒有料到無意中會摸到一條大魚,調兵遣將,堵路口,查窩點,全力抓捕黃大森。黃大森仿佛一滴水,融入世安河,不見了蹤跡。

  抓捕黃大森由禁毒支隊負責,刑警支隊一大隊重案一組在歲末破獲了二道拐黑骨案,全組上下都輕鬆下來。

  侯大利穿上短款薄型羽絨服,站在鏡前照了照。短款薄型羽絨服是田甜買的,當時她還開玩笑說道:「挺貴的襯衣和羽絨服,你都能穿出地攤貨的感覺,真是服了你。」語音猶在,佳人已去,讓侯大利徒喚奈何。羽絨服上有油漬,侯大利用布擦了擦,不再換衣服,開車來到楊曉雨律師家裡。

  車停在樓下,侯大利給楊曉雨打了電話,道:「楊姐,我爸怎麼樣?」楊曉雨壓低聲音,道:「躍進當過刑警,心理素質還是很過硬的,壓下心事,主動穿上西服,狀態比平時好多了。」

  上午十點,侯大利開車送田躍進和楊曉雨來到江陽區民政局。

  田躍進和楊曉雨進去領證時,侯大利獨坐在門外,想起了自己和田甜的婚事。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走過,在侯大利身邊停下腳步,拿出紙巾,遞了過去,道:「小伙子,剛離婚吧。女方拍屁股走人,你何必在這裡哭哭啼啼。」侯大利接過紙巾,擦了臉上淚水,道:「我沒哭,風沙大,眯了眼。」老太太在侯大利肩上輕輕拍了拍,道:「我家在前面,這三十年,看過好多新人笑,也見過無數舊人哭。退一步海闊天高,也就是離婚,人生還長,沒有什麼大不了。」

  老太太提著菜籃子,消失在眼前。

  田躍進和楊曉雨挽著胳膊出來的時候,侯大利臉上乾乾淨淨,看不出悲傷。

  「爸,楊姐,祝賀。」

  「大利,這個稱呼不對,怪怪的。」

  「躍進,就這樣稱呼,我習慣了。」

  三人共進午餐後,侯大利驅車前往陽州,參加母親李永梅生日聚會。

  李永梅平時不辦生日宴,今年是年滿五十歲,便請了四桌客人,主要是日常交往比較密切的朋友及其家人。晚宴在國龍大酒店最豪華的國龍廳舉行,廳里來了不少客人,由集團副總裁張義超負責接待。

  下午五點五十分,侯國龍、李永梅、侯大利和寧凌一起出現在國龍廳。侯大利很少在國龍集團露面,除了幾個來自世安廠的高管,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寧凌倒是如魚得水,不斷與客人打招呼。她見侯大利獨自坐在一邊,便拿了果盤過來,坐在侯大利身邊,輕言細語介紹來賓。

  「四眼,好久沒見你。」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大聲打招呼。

  侯大利有一對濃濃的劍眉,在初中階段獲得了「四眼」綽號。當年陽州富二代圈子流行取這種土味綽號,算是一種惡趣味。「四眼」時代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侯大利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土綽號。當寧凌提醒時,他才認出眼前之人,笑道:「泥鰍,哇,怎麼長得這麼人模狗樣?」

  「泥鰍」有一個優雅的名字李秋,被一群富二代解構成了「泥鰍」。成年後的李秋很有些霸道總裁派頭,服飾有品,髮型帥氣,長期發號施令形成的氣場撲面而來。

  寧凌站了起來,道:「李總,請坐。」

  李秋朝寧凌點了點頭,坐在侯大利身邊,道:「四眼,江州一別,有十年了吧,我們一直沒有見過面。」

  侯大利道:「我在江州工作,平時回來的時間不多。」

  楊帆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我不去和省城哥們玩,送楊帆回家,就不會出事」的想法如毒蛇一樣撕咬著侯大利的心,讓其無法擺脫。成為刑警後,見多生死,這個念頭便潛伏在內心深處,只是偶爾溜出來散播毒素。此時,「省城哥們」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侯大利表面鎮靜,談笑風生,內心那條毒蛇又開始蠢蠢欲動。

  李秋打量著少年時的朋友,見其鬢間生出白髮,道:「十年前,我們到江州來玩,晚上喝了不少,第二天江州刑警把我們全部帶到局裡,挨個做筆錄。人的命真是說不清,得信菩薩,如今我和李阿姨一樣,都辦了皈依證。不管錢再多、權再大,都抗不過命運。那天若不是你給我打電話,我們就不會到江州。我們不到江州,也許你的女朋友就不會出事。這都是命,我們得認。」

  侯大利原本笑容滿面,聽到李秋的話,笑容如被狂風襲擊,消散得乾乾淨淨。他的目光犀利如手術刀,緊緊刺在李秋瞳孔上:「你剛才說,十年前,我給你打電話,你才來江州?」

  「你給我打了電話,我才約了大屁股、爛人過來。」李秋知道侯大利在江州做一個普通刑警,見面時不免稍有些輕視,誰知侯大利看過來時,他居然不敢直視,迴避了對方凌厲的目光。

  侯大利道:「我從來沒有給你打過電話,收到你的簡訊,我才知道你們要到江州。」

  李秋道:「不可能,我接到你的電話,你邀請我們過來。絕對是你的聲音,我記得非常清楚,絕對不會錯。當時大屁股有事不想來,我還特意強調是你邀請的,不信你問大屁股。」

  這一條顛覆性消息如驚雷,重重地擊在侯大利頭頂。如果李秋所言是實,那麼楊帆遇害就不是意外事件,也不是激情殺人,兇手是隱藏在身邊的惡狼,通過「省城哥們」調走侯大利,然後對楊帆實施謀殺。

  侯大利手扶在桌上,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發出咔嚓咔嚓的碰撞聲。

  (第四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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