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他的陽光

  陸蕭儀剛從殿門出來，就被陸修德攔了下來，七皇子早已經在陸蕭儀面前失去了掩飾自己的心，陰蟄的眼神緊緊盯著陸蕭儀，父皇大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陸蕭儀進去，想必對他說了什麼話，說不定已經悄悄的將陸蕭儀立為接班人了吧。

  陸修德冷笑著，「老九，父皇對你說什麼了？」

  陸蕭儀磚頭，看著陸修德說道，「父皇沒跟我說什麼，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讓我查出這次是誰做的罷了。」陸蕭儀知道七哥一直把自己當作競爭對手，處處都防著自己。

  陸修德的臉陰晴不定，瞪著陸蕭儀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說把皇位留給你？想必還已經留了聖旨？」

  前些日子，父皇把他手裡的兵權逐步收回，現在他手裡只剩了為數不多的軍隊，父皇是什麼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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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父皇讓他和陸覺新互相牽制著，不就是為了給陸蕭儀鋪路嗎？陸修德的臉色愈發深沉，這些年，父皇眼裡只有寧相思和陸蕭儀，什麼時候看到過他們其他的孩子？

  對陸蕭儀，從來都是百般寵愛，最好的，永遠都是留給陸蕭儀的！

  這些事情，陸修德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說破！

  這次，皇位也是留給他的吧。

  陸修德眼裡的冷意愈發強烈，有些東西，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

  陸修德嗤笑了一聲，陸蕭儀說什麼他都不信了，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

  「老九，這麼多年，你我兄弟一場，也是不易。」陸修德眼底里的瘋狂之色愈發濃烈，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陸蕭儀，禁不住會去幻想，如果他也有一個寧妃那樣得寵的母妃，是不是就能生活的像陸蕭儀一樣放肆？

  陸蕭儀看著陸修德，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麼？開始打感情牌嗎？陸蕭儀回答道，「是啊，一場兄弟，七哥為什麼非要和我如此傷害？我小時候一直會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七哥才會跟我漸行漸遠。」陸蕭儀的目光惆悵，他對皇位從來沒有什麼興趣，卻總是被逼著裹挾進這洪流里。

  「老九，你沒有錯，」陸修德的眼裡居然也有了分真情，他看著陸蕭儀說道，「你從來都沒做錯，只是這世界所有的好都擔在了你身上。」陸修德的臉上又漸漸凝聚起了陰霾。

  第一次感覺到他和陸蕭儀不同，是那次太師下課，父皇正笑著在窗邊看著他們學習，下課後一轉頭就看見了父皇，正在滿臉含笑的看著老九，臉上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到的慈祥愛意。

  那時候他還以為是因為老九年紀小，父皇自然會對年齡小的皇子更愛護些，可後來他漸漸明白並不是那麼回事，父皇永遠只會對著陸蕭儀露出那樣的表情，只會對著他。

  其他的皇子公主們都不配！

  陸蕭儀微微皺起了眉頭，在陸修德心裡，他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什麼煩惱，他開口對著陸修德說道，「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會有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的，你也莫把我看的過於光鮮了。」

  陸修德的眼睛裡恨意漸現，他看著陸蕭儀說道，「是嗎？那你有什麼求之不得的東西？是愛情嗎？我去求娶鳳眠的時候，父皇卻說你們兩人早已經情投意合。是權力嗎？父皇就差把皇位擺在你手裡了？是親情嗎？父皇和寧妃哪一個虧欠於你了？」

  陸蕭儀啞然，可是他追求的從來都不是皇位啊，他只想一個人，和眠兒去過平平靜靜的生活，可是卻總有無數的牽絆，牽絆著他不能離開。父皇牽制著他不准讓他離開，他只能在朝堂後宮之中和五哥七哥不停的周旋，只為了保護身邊的人！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父愛嗎？陸蕭儀未曾見過平民百姓家的父愛，但他知道，以後他一定不會這樣對他的孩子！

  「七哥，如果可以，我真的想離開京城去做一個閒散王爺。」陸蕭儀站在一塊石頭上，玄色衣衫隨風飄動，似要隨風而去，「可我離不開京城，也做不成閒散王爺，你可知為何？」

  陸修德的後背一涼，「是父皇牽制住了你嗎？」

  「沒錯，你可知這一切都並非我所願？」陸蕭儀沉默的笑，這世間是否總是這般造物弄人，想要得到的人為之瘋狂，不想要的人卻無論如何都推不開。

  陸修德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什麼嗎？就是每每我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你卻總是輕而易舉的就能擁有，還推脫著說不想要，那樣子真是可厭極了！」

  「是嗎？原來七哥一直都這般討厭我。」陸蕭儀勾了勾嘴角，他厭惡皇宮的正在於此，沒有什麼感情是真的，父皇的父愛摻雜了太多，他們的兄弟之情也摻雜了太多。

  陸蕭儀突然很想念鳳眠，只有她才是真摯的，坦率的，不夾帶什麼利益的對她，何其可貴！

  「是啊，真的還挺討厭你的，你知道嗎？我經常會在想如果我有一個像寧妃一樣得寵的母妃，是不是就能夠活得像你一般。」陸修德有時都會恨自己的母親，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生下來，為什麼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為什麼她不能是得寵的寵妃，如果那樣該多好。

  陸蕭儀愣住了，對著陸修德說道，「每個人的母親都是帶著愛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的，七哥怎麼可以這麼想！」

  陸修德走了幾步，走到陸蕭儀身邊，「有時候我也不想，可是經常就會控制不住，老九，你得到了太多我想得到的東西，別的就算了，那些都不重要，可這個皇位，我一定要得到。」

  陸修德看著陸蕭儀，他們有著相似的眉眼，誰也不能說他們不是親兄弟，血脈中流動著的相似的血，讓陸修德此刻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即感覺到興奮又感覺到難過，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陸蕭儀敏銳的覺察到了陸修德的不對勁，自始至終他都對自己這個哥哥抱有很大的戒備心，畢竟七哥曾經布下過天羅地網，只為了將他置於死地，如果不是他的武功高強，又加上暗衛沒有離遠，恐怕他早已經死在七哥手裡了。

  可這次，陸蕭儀還是晚了一步。

  陸蕭儀本想回過頭，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敵人是最危險的動作，他想回過頭看看陸修德此刻的動作，然而，還沒有等他回過頭，就感覺到腰間被抵上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有種奇異的熟悉感從心底慢慢升騰而起，陸蕭儀心頭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他回過頭，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陸修德，陸修德的臉上滿是瘋狂的笑意。

  他和這個老九爭了十多年，而今終於可以做一個了結了，陸修德的笑容越來越扭曲，甚至帶著陰沉沉的暗黑，「老九，真沒想到你居然要死在這把槍上，你是死在它之下的第一個人，真是太可惜了。」

  陸蕭儀意識到了什麼，「是你！」他終於明白抵在他腰間的是什麼，是槍！是江霽月使得槍！

  陸修德怎麼會有這東西，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難道陸修德竟然和江霽月暗中糾結？難怪，難怪江霽月能夠那麼順利的部下埋伏，難怪江霽月能夠在宮裡擁有那麼多的眼線，一想到這些都是陸修德在推波助瀾，陸蕭儀便覺得都解釋的通了。

  陸修德自幼在宮中長大，有不少的暗線自然也是可能的，只是他真的沒有想到陸修德為了得到皇位，為了置自己於死地，居然和北嬰國的人相互勾結！

  「沒錯，既然你已經死到臨頭了，我也就不瞞你了，爭取讓你做一個明白鬼，是我。」陸修德眼底的瘋狂濃的化不開，他看著陸蕭儀，手上的槍狠狠的抵在陸蕭儀的腰上，慢慢從腰上移到他心臟的位置。

  只需要他輕輕扣動扳機，子彈就會從槍膛里高速飛出，射進他這個弟弟的心臟里，血肉模糊，鮮血四濺，到時候，皇位不就如囊中取物般簡單了嗎？至於陸覺新那個廢物，他從未放在眼裡過，不過是個仗著皇后的廢物罷了。

  陸修德左手靠在陸蕭儀的肩上，看似是兄弟情深，實則是在暗中鉗制著他，而右手，正拿著槍，抵在了陸蕭儀的背上。

  「是我，是我和江霽月合作。」陸修德絲毫不畏懼去承認，畢竟勝者為王，只有勝利者才有書寫歷史的可能，而陸蕭儀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不能直接說的呢。

  「我和江霽月合作，他出武器我出人，不然他一個北嬰國的太子，哪裡能夠在北順國找到那麼多的幫手呢？哦對了，老九，你知道嗎？我為了和江霽月合作，還答應了他，如果能夠扶我上皇位，我就可以將北順十二郡分三個郡給他。」陸修德的眼裡都是不屑，那個貪心的江霽月，總有一天，他要把那些地方都奪回來！

  陸蕭儀不敢置信的看著陸修德，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用出賣自己國家的方式來得到自己的利益，這樣的人，與賣國賊又有什麼不同！

  陸蕭儀對著陸修德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是會為世人所不齒的！北順國是先輩辛苦打下來的江山，你就這樣拱手讓人？」陸蕭儀此刻對於陸修德實在是不齒！

  「先輩辛苦打下來的江山？」陸修德不屑的笑道，「那不也是從前朝手裡奪來的嗎？朝代更迭，不過是權力遊戲罷了，少把自己偽裝的那麼高潔，這世上的人，都是這般，為了錢和權利，甘作走狗！」陸修德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反而非常榮幸。

  「既然是你和江霽月勾結，又為何會有前朝之人的參與，是你們打著和前朝有關的幌子嗎？」陸蕭儀的頭腦異常的清醒，他想起父皇提的前朝之人，開口問道。

  陸修德皺眉看著陸蕭儀，「老九，你的問題還真是多啊，不過看在你我兄弟一場，而你又命不久矣，我就都告訴你吧。」

  「說來，那前朝之人與你也是就舊相識呢，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姑娘，鳳眠，她的那個繼母就是前朝之人。前朝留下的唯一一支軍隊就在她手裡，呵」陸修德笑道，「只不過，她還真是蠢的可以啊。」

  陸蕭儀一陣驚愕，沒想到周婉茹居然是前朝之人！不過如此一來，便是講通的了，為什麼周婉茹有能力做下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她手裡能有那麼多的銀子，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陸修德看著他，「這下子你都弄明白了，我們下輩子再見吧，希望下輩子我們可以投胎到普通百姓家，做個普通兄弟。」他的眼裡還流露出一絲真情，只是很快就被貪婪給遮蔽。

  陸修德看著一臉平靜的陸蕭儀，笑道，「你倒是坦然。」說完，扣動了手裡的扳機出。

  子彈如他預料般的，高速從槍膛中射出，只是卻沒有射進陸蕭儀的胸膛，陸蕭儀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陸修德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槍，怎麼可能？難道江霽月給了他一個殘次品？

  與此同時，陸蕭儀沒有給他留太多疑惑的時候，不過轉瞬間，他的暗衛就已經出現在陸修德面前，不過幾招，就將陸修德擒了起來，頃刻之間，角色互換，陸修德跪在地上，不甘心的想要擺脫掉鉗制著他的暗衛，只是暗衛也不是吃素的，手裡的力更緊了幾分。

  陸修德抬起頭，眼底都是嗜血的情緒，「陸蕭儀！你怎麼做到的！」

  陸蕭儀將套在玄色外袍之中的防彈背心揪出來給他看道，「你能有槍，我就有防彈衣。」

  陸蕭儀的眼睛裡血色更濃，「陸蕭儀，這次我輸給你了，但不要給我下一次機會，不然我一定會讓你死的很難看！」陸修德滿心滿眼的憤怒快要將他自己淹沒。

  陸蕭儀蹲了下來，平視著面前自己的七哥，「七哥，皇位，權力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了這些東西，不惜賣國，不惜有血緣關係的父親和弟弟？」權力是個好東西，可並不值得為此丟掉自己做人的良知啊。

  陸修德蒼涼的笑，「如果也有人在我一出生，就準備好錦衣華服和無窮的愛意，我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好東西，陸蕭儀，你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自然不知道珍惜甜，可你又有什麼權力來指責我？你有經歷過我的童年嗎？你知道在冷宮裡凍到縮在牆角抓老鼠吃是什麼感受嗎？」

  陸修德已經癲狂，他得不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東西，從來都得不到，是命運嗎？如果真的有老天爺，他真的想去問問，為何待他如此不公！

  陸蕭儀的臉上表情凝滯，七哥說的那些他確實沒有經歷過，但是這是讓自己墮落的理由嗎？

  陸蕭儀看著他說道，「七哥，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不同的，我的確沒有經歷過你所經歷的一切，但你也未必能挺過我所經歷的一切，這些都不是我們要往下墮落放棄良知的原因啊。」

  陸修德低著頭，表情莫測，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不過是一個失敗者罷了，再沒有說什麼的權力。暗衛很快將他拖了下去，回宮後恐怕就會被關進大牢等候處置了。

  初一站在一旁，表情古怪的看著陸蕭儀。

  「怎麼了？」陸蕭儀注意到他的異常，問道。

  初一搖了搖頭說道，「屬下只是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您口中說出來的。」說完後，初一就自覺失言，默默的低下了頭跪在陸蕭儀面前等待責罰。

  「哦？那在你心目中，我應該會說些什麼？」陸蕭儀突然來了興致，對著初一問道。

  「屬下不知，只不過感覺主人您似乎有所改變。」初一輕輕地說道，生怕自己一句話惹的面前這人不高興。

  陸蕭儀沉思片刻，驀地，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是啊，他確實變了，曾經的他，和七哥有什麼不同，手裡沾滿了鮮血，處事辦法就是殺人解決一切，京城中流傳著的他暴虐嗜血，胡作非為，對北順的一切毫不關心。可現在，他居然會考慮良知，會考慮國家了。

  真是神奇，原來人真的會被另一個人所影響，所改變。

  初一抬頭看了一眼陸蕭儀，看到他臉上並沒有努力，於是大著膽子又繼續說道，「主人你現在變得也愛笑了，整個人越來越開朗，不再像之前冷著臉，弟兄們生怕犯了錯被一頓懲罰。」

  陸蕭儀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笑了，他對著初一問道，「你覺得我這些變化，是好還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初一瘋狂點頭，又大著膽子說道，「弟兄們現在也敢說些實話了，不像之前每天戰戰兢兢，主人您之前活的太累也太擰巴了，而今…真的好很多了。」

  陸蕭儀抬頭，太陽剛剛出來，早晨的陽光透過枝椏照到他的身上，明明是寒冷的冬季，陸蕭儀卻覺得渾身溫暖，終於有一束光，願意照耀到他身上，願意給他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