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一坨爛狗屎

  我站在離病床一米遠，聽見媽的話，我竟然差點就感動了。

  多好的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兒子鞠躬盡瘁，就要死了還惦記著兒子吃不吃得飽，穿不穿的暖。

  

  「媽，醫生說你……」哥哽咽。

  「醫生的話哪能當真，他們是想騙我的錢，我不住什麼醫院，誰讓你們送我到醫院來的啊，有這個錢給醫院你們咋不給我啊！興國的好幾年沒做新衣服，我有了錢就能給他買件的確良的襯衫。」

  媽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就像沒事人一樣，還讓哥扶她起來，只是當她把手舉起來，突然像是喘不上來氣，又軟倒在床上，費勁的喘氣。

  她的樣子跟之前說話時完全不一樣，呼吸不暢，每吸一口氣都特別困難。

  「媽，媽，你怎麼了？靜兒，你看著媽，我去找醫生。」哥拔腿就跑了出去。

  我愣了片刻，走到病床旁，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裡最後的光華似乎也要褪去，就好像垂死之人到了最後的關頭。

  「興國，興國，」她眼睛盯著天花板，一遍遍喊著林興國。

  突然，她像是拼盡了最後的力氣，猛地伸手，一下就抓住我，我根本沒有防備，整個人被嚇了一大跳，臉上都變了。

  「小孫，當心。」汪姐趕緊跑到我旁邊。

  媽緊緊抓著我的手，力氣大的嚇人，「興國啊興國，我走了你可咋辦啊，那兩個沒良心的在外面掙了大錢，一分錢也不捨得拿出來給你用，我實在不放心啊，你、聽媽的話，等媽走了，你去京城找他們，孫靜那個小丫頭片子心狠的很，你就別去找她了，去找孫建國，他心軟，肯定會給你錢花的，你就賴著他，聽、聽見……」

  她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之後就再也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有手還牢牢抓著我，我嘗試著低頭去看她的臉。

  她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已經沒了呼吸。

  「小、小孫，她是不是、死、死了？」汪姐想伸手去試媽的鼻息，手伸到一半，嚇的又縮了回來。

  很快，哥帶著醫生趕了回來，醫生檢查過後確定媽已經走了，她的手也被醫生拽開，妥當的放在身體兩側。

  我低頭看著手腕被她抓過的地方，仿佛被烙下了什麼印跡，讓人心裡發涼。

  白布緩緩蓋住了媽的身體。

  哥彎下腰，雙手掩面。

  我被汪姐扶著從病房走出來，汪姐不知道從哪邊找了條毛巾，用熱水泡了仔細的替我擦手腕被媽抓過的地方。

  暖暖的溫度好像洗去了剛剛的驚嚇。

  我漸漸覺得舒服了不少。

  這時，哥也從病房走出來，身邊跟著小勇，哥看著我說：「我去聯繫把媽帶回家，通知村裡的人幫忙，親戚什麼都知會一聲，把後事辦了，讓她入土為安吧！」

  哥把小勇託付給我們，剩下的事他去操辦。

  我和汪姐帶著小勇回村里，家裡的門緊緊鎖著，比我們先離開的林興國他們一家三口還沒回來，回來的路上也沒遇到他們，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們坐在車裡等，小勇說擔心他爸爸，跑到車外面站著，我又想起剛剛醫院的一幕。

  「汪姐，我真不敢相信她就這麼走了，我還等著她後悔懺悔曾經那麼對我和哥，結果……她到死了還是在說我和哥的壞話，她擔心的也只有一個林興國，我真的不明白，我是哪裡做錯了，她就這麼不待見我？」

  汪姐思考良久，道：「或許是你們兩個沒什麼緣分吧！對你們來說，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對林興國，她是奉獻了全部了。」

  我冷笑，「是啊，是奉獻了全部，她把林興國培養成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懶蛋，現在她甩手走了，沒了她，林興國還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

  剛這麼說著，小勇突然敲車窗，「姑姑，姑姑，你快看。」

  透過窗戶朝外面看，通往村子外面的小道，遠遠可以看見林興國一家三口在走回來，林興國和他老婆走在前面，他們的兒子邁著小短腿跟在後面。

  走的近了，就能看見林興國她老婆左右手各提著好幾個塑膠袋，看來是把剛剛哥的五十塊迫不及待拿去買東西了。

  等他們又走近了，小勇趕緊坐回車裡。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村子口，女人瞧見有汽車，臉貼在窗戶上就朝裡面看，我直接推開車門，女人尖叫一聲，手指著我就開罵。

  「哪個不長眼的，不知道外面有人啊！裝疼了老娘你賠得起嗎？」

  看見我從車裡下來，她又翻了個大白眼，「是小姑子啊，你不是在醫院，又跑來村里幹啥？」

  我注意到她手裡的塑膠袋，裡面有一大塊肉，還有些糖什麼的零食，女人見我看著那些東西，立即把塑膠袋往身後藏，「看啥看，都是我花錢買的！」

  我看著他們，聲音冷冷，「媽過世了，你們準備準備辦喪事吧。」

  「啥，媽死了？」女人尖叫著，聲音突然停止，一雙眼珠滴溜溜的轉，不知在想什麼。

  林興國也吃驚的看著我，可惜眼睛裡空無一物，根本沒有任何悲傷，哪怕是演出來的也沒有，手用力一甩，「我哪來錢辦喪事！」

  兩隻手朝後面一背，就朝家裡走。

  媽對他付出所有，直到臨死也不放心他，換來的也不過就這麼一句沒良心的話，如果媽在天之靈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傷心。

  不，她才不會，在她眼裡林興國是她最驕傲的兒子，哪怕就是一坨爛狗屎，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兒子。

  「林興國，你等等我啊，我沒記錯的話，按照你們這的風俗，家裡死了人，過來奔喪的人也得出錢啊，那你還愣著幹啥，趕緊去通知親戚啊，一個都別漏嘍，讓他們趕緊帶著錢來奔喪，這一戶人家幾十塊，十戶人家就有好幾百，你們家有多少親戚啊，得不少錢呢吧！」女人看看我們，又看看林興國，撒腿追上去。

  也不知道林興國說了什麼，女人不依不饒的追著他，等林興國拿出鑰匙開了門，一家三口進了屋裡。

  「這兩個畜生！」汪姐板著臉，看樣子實在是被噁心到了。

  我倒是見怪不怪了，這兩個人做出什麼事都正常，不值得驚訝了。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哥找的送殯車把媽的遺體運回來，又通知到了林家和村裡的長輩，大家張羅著，準備辦媽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