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屎臭

  很多年以後，梁曉英說起我哥時，總記得那一跪。

  她說，她打聽過我們家的情況，知道我媽偏心小兒子，也知道我哥是個老實人，老實的幾乎懦弱，她也猶豫過，怕進了門和婆婆相處不好。

  可那一跪，跪化了她的心，讓她即使知道我家是個火坑，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我記得格外清楚，她說過這樣一句話，女人嘛，年輕的時候誰還沒有點不切實際的幻想，總想著找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男人。

  這一跪之下，梁大強和他媳婦幾乎已經鬆口。

  梁曉英也從房裡跑出來，跪在了哥嫂面前，「哥，嫂子，感謝你們多年對我的照顧，我無以為報，現在我決定嫁給孫建國，不管將來是貧困還是富貴，我都認了！希望你們成全我！」

  

  梁大強哪裡還會在堅持什麼。

  他早就知道自己妹子的心思，剛剛故意為難哥也不過是試探哥的態度。

  「我可以答應這門親事，不過我還要你一句話。」這話，梁大強是對著我說的。

  我也正色起來，「您說。」

  「你家裡的情況複雜，如果我妹子在你家受了欺負，或者和你媽合不到一起，我希望你能幫她。」

  這個問題我也早就想過的，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害人家姑娘。

  「放心，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曉英姐和我媽無法在一個屋檐下相處，曉英姐就到城裡來和我住一塊，至於我哥，如果他還堅持愚孝，我們就不管他！」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隨著梁大強這句話落下，宣告這門親事談妥了。

  關於聘禮方面，我提出三百，梁大強的哥嫂表示能接受，也說了會給梁曉英準備嫁妝，之後就是挑選日子的事，這方面我不懂，就讓媒婆和梁大強夫妻兩準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再通知我們。

  哥把的確良襯衫帶來了，偷偷塞給梁曉英，梁曉英也很開心。

  看著兩人感情不錯，我懸著心也放下不少，只是想到我媽那裡……

  她一心指著哥給她換五千塊錢和城裡的一套房，現在如果知道我們瞞著她幫哥定了親事，她估計殺了我們的心都有！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費了很多時間思考，倒是想出一個辦法，算是給自己準備的一個後招，也讓我媽不敢拆了這門親！

  「有件事只怕還要麻煩你們。」

  我拿出一張疊好的紙展開，遞給梁大強，「這上面，能不能請你簽個名字再摁個手印。」

  「這是啥？」梁大強眉頭一挑，模樣還是有幾分可怕。

  「你先看看，這東西主要對我家有用，至於對你們家來說，完全是百利無一害。」

  梁大強狐疑的看我一眼，展開那張紙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他兩道濃眉舒展開，哈哈大笑起來。

  「好，有了這份東西，我倒盼著你媽悔婚，我們家可就賺大了！」

  說完，爽快的簽了名字，又摁了手印。

  我又讓哥也寫了名字摁手印，把字據小心的疊好收起來。

  這東西可十分重要，千萬不能丟了。

  梁大強夫妻兩個很客氣，又留我們吃了午飯，他媳婦整了一大盆紅燒肉，我們都吃的嘴上油汪汪的，飯後還吃了幾口茶。媒婆還有事先走了，我和哥也就告辭離開。

  從梁家出來，哥掩飾不住的興奮，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我看他一眼，心裡極快閃過一絲惱怒，哥的心還真是大，親事定下來就樂了，他就不想想後面的事嗎，且不說媽知道我們瞞著她給親把親事定了會怎麼鬧，就說以後……

  梁曉英真能和媽相處下來？

  「哥，你現在很高興吧？」我決定還是要敲打敲打他。

  畢竟這門親事我也參與了其中，我也不想坑害了梁曉英。

  「靜兒，我是很開心，沒想到我也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哥眼睛裡都有了光彩。

  我冷笑一聲，盯著他也不說話。

  哥見我不說話，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淡了，最後都變成慌亂，訥訥的問我，「靜兒，你咋了？」

  「我在想我要咋辦，你娶了新媳婦是高興了，我就慘了，估計要被媽打死了吧，她可一心指著你到城裡去做上門女婿，換了錢和房子給林興國討老婆呢，我這下把我的美夢打破，她咋能放過我？」

  自嘲的笑著，我獨自往前走。

  沒一會，哥就追了上來，「媽如果問起來，我就說是我的主意，跟你沒關係。」

  「那錢呢，媽如果問你彩禮錢哪來的，你咋說，你掙的錢都交給她了，哪裡一下子變出來三百塊？」

  「這，」

  哥摸著腦袋，說不出話了。

  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根本不該管他，讓他去給人家填黃泥胖得了，沒準我和媽的關係還能好些，可我就這麼一個親哥，想想我早死的親爸。

  他如果知道自己死了之後，唯一的兒子還被當成女兒賣給人家。

  他死也不會瞑目吧！

  「以前的事過去就算了，從現在開始，你得記住自己是有老婆的人，沒錯，你是要孝順媽，可更應該對老婆好，曉英姐知道咱家的情況還肯嫁給你，你不能辜負她知道嗎？」

  哥睜著大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我勉強笑笑，「走吧。」

  估計這會媽已經知道消息了吧。

  水灣村和我們西虹村原本離的就不遠，再則我們和媒婆堂而皇之的去了梁家，傻子都知道我們去幹嗎的，可沒辦法，家總得回，該面對的也總還是要面對。

  「孫靜，聽說你現在可厲害了啊，在城裡都有自己的房子，早上是去水灣村給你哥下聘禮了吧，城裡掙錢是不是特別容易呀，你也帶帶我們。」

  「就是，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你也不能自己悶聲發大財。」

  這剛進村里，我們就被村里幾個婦人攔住。

  我心想這劉雲莫不是嘴上裝了大喇叭了，這才多久的功夫，把我在城裡那點事都抖了出去。

  她沒得到好處，所以也不想讓我好過。

  我豈能遂了她的願？

  「瞧你們說的，大家都是一個村裡的人，能幫的我肯定幫啊，我這不是在城裡給人當下人倒屎盆子，一天就掙個幾毛，你們誰要是也想去端屎倒尿的，我給你們介紹啊！」

  「啥，你在城裡就給人倒屎盆子，那多噁心啊！」

  「可不是噁心，我不是也沒辦法嘛，都是為了生活。」

  我說著，故意伸手拉站的離我最近的女人，那女人趕緊嫌惡的往後躲。

  「看我這記性，我身上是不是有味道啊，那就不髒了你們的鼻子，我先回了啊，有空咱們再聊。」我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走遠了還回頭朝那幾人擺手，「你們誰想去城裡的我給你們介紹啊！」

  「誰稀得！」

  幾個婦人做出厭惡的反應，一鬨而散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