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聽

2024-06-03 19:07:57 作者: 不羨仙

  隆冬時令,大雪紛飛,寒梅熟透,七分紅三分白,煞是好看。

  江塵蘭坐於窗前,賞冬日寂寥,憶往事前朝。

  府里的嬤嬤端來一碗薑湯,「姑娘才從水裡出來,快些喝了薑湯暖暖身子。」

  「康媽媽放這兒吧。」江塵蘭嘆了一口氣,柳眉彎彎。

  康嬤嬤看出自家小姐的心思,寬慰道:「姑娘莫愁,林大人雖才行弱冠之禮,但人品才識俱佳,生父又是林將軍,雖此刻僅為從五品的少卿,但平步青雲也是不必多想的事。老爺夫人最是看重姑娘,自不可能輕易把姑娘嫁了出去。」

  

  若是以前,江塵蘭就信了,可前世火光沖天,血肉橫飛的景象猶在眼前,她是不能再留林白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在身邊。

  她回到了十七歲被林白救下命來那年。

  前世,她心懷感激,自以為碰到了良人,對他付出一切,可他卻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利用她的家族勢力害得她國破家亡。

  臨死前,他牽著一位懷孕的女子走到她面前,眼帶譏誚。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林大將軍的長女,他的妹妹。

  「你居然就在我眼下和自己的妹妹有了瓜葛,我竟分毫不知!」

  林白環著林泠,厭惡的踢開她的手,淡淡道:「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的恩人。而你,江塵蘭,我仇人的女兒,竟還妄想和我琴瑟和鳴,可笑。」

  話畢,她被關進了牢房,日日飽受折磨。

  鞭笞、割舌,剜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終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被拉去亂葬崗餵了野狗。

  江塵蘭指尖接下一枚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姑娘笑什麼?」

  「笑可憐的籠中雀,笑惺惺作態的上位者。」

  她望著將軍府的方向,斂了笑意,散發出一陣冷冽。

  林白,踩著別人屍骨上位的感受好嗎?

  康嬤嬤不明意味的看著自家姑娘。

  相國嫡女從小被寵大,性格涵養自是不必多說,見了的人沒一個人不愛。

  可今日看來,那位溫柔大方的姑娘一夜間多了威壓感,倒是有點主母的味道了。

  「姑娘記錯了,相府不曾養雀。」

  江塵蘭一口氣喝完薑湯,說道:「半月前我於黛螺寺求了靈符,娘的眼疾果然好得快,今日去還願,嬤嬤不必跟著我了。」

  她只帶著一位貼身丫鬟上了馬車,卻在一茶樓前停下。

  盈喜不解,「小姐不是去還願嗎?」

  「我來聽聽坊間是如何傳那婚約的。」

  她在二樓雅間,開了窗戶,以便聽清碎語。

  「相國公的嫡女和林將軍的兒子定下婚約你怎麼看?」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依我看,要出問題,相國公權勢滔天,如今和驍騎大將軍成了親家,官家難免起疑。」

  「噓!朝堂之事豈是你我可妄言的!」

  「誒,聽說那日在湖裡,江小姐衣衫被水浸透,白雪半露,林大人火氣正旺,看得起了反應!」

  ......

  盈喜氣憤,「啪」的關上了窗,小嘴嘟囔,「小姐莫要聽他們胡說,你和林大人清清白白,我回去便告了老爺讓他拔了那些人的舌根子,看他們還亂說!」

  江塵蘭颳了刮她的鼻樑,「你何時才能學得穩重些?」

  她不急不躁的繼續說,「他們有一點倒是沒說錯,相國公府和將軍府定下婚約,會使天家忌憚。」

  「那老爺還......」

  「爹爹自是認為我的幸福更重要,但我看來嘛,這婚,結不了。」

  聽了一刻鐘不到,江塵蘭覺得無趣,自己便走了。

  那日她落水,街邊不過兩三人,而推她落水的人傾兩家之力都找不到,如人間蒸發一樣。

  今日她便有了答案。

  這齣英雄救美便是林白自導自演,目的一是為了和相國公府攀上姻親,利用她父親的勢力;二是為了使官家忌憚相國公府,他看著鷸蚌相爭,自己漁翁得利。

  偏偏當朝太子是個病秧子,他一即位,林白便發動了軍變。

  若想避免悲劇重演,讓這位太子注意提前注意到林白很重要。

  她去碧螺寺,除上香還願外,更是要去見她的恩師。

  她小時身子孱弱,一場高燒昏了兩天,醒後母親告訴她是碧螺寺的神仙大夫救了她。

  她這人知恩圖報,當面去感謝是必不可少的。

  誰知她和那妙手回春的大夫一見如故,嚷著要拜師學藝,那師父看她心誠又頗有天賦就收下了。

  她母親的眼疾,說是靈符管用,上天護佑有德之人,實際上是她調了一個方子,製成香囊,掛於她母親床前。

  半月過去,頗有成效。

  碧螺寺後院古樸肅穆,小和尚引著她到禪房。

  只見一老者髮鬢斑白,正寫著什麼東西。

  「師父!」

  江塵蘭興高采烈的走去,「你給我的方子我研究後做了改良,請師父過目。」

  老者拿過藥房一看,滿意的點點頭,「心思倒是巧,川羌活和遠志這兩味藥為師都沒想到。」

  「師父教得好。」

  「今日沒事你便快些離去,寺里來了一位貴客。」

  江塵蘭一邊給老者捶腿一邊賴著不走,「誰?」

  老者不答,塞給江塵蘭一本書,「我是老了老了,眼見一身本事將要失傳又收了你這個關門弟子。你心善,把我的全部本事傳給你才安心,只是料著我也沒幾年了,樂得去過閒散日子,用了一年把我的手藝都寫在這本子裡,你且拿去,救更多的人。」

  江塵蘭剛收下,就有小和尚來通報,「江師傅,貴客來了。」

  江塵蘭收住熱淚,福了福身,哽咽著說道:「那徒兒便先告退了。」

  本是立即就要走的,可廊中那著玄色大袍的長身江塵蘭見著好生眼熟,又停下了腳步。

  蕭定安唇無血色,眉心微蹙,吱呀一聲推開木門。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老者一見來者便跪下揖禮,蕭定權急忙拉人起來。

  「江先生不必多禮。」他坐下,直奔主題,「吾這一身病可還有救?」

  診斷後,老者面目憂愁,「若是草民來,或許有救,殿下這肺病本無大礙,只是拖得太久,病氣入體。」

  蕭定安聽後喜上眉梢,「若是大師能只好吾的病,吾能做到的,皆可給。」

  老者面色為難,「可草民即到耄耋之年,時日無多。不瞞殿下,草民五臟俱衰,棺材都選好了,而太子殿下這病痊癒需要時日。」

  蕭定安才提上的心又沉了下去,「當真是命中注定。」

  「並非全無希望。」老者接著說道,「草民其實還有一徒弟,醫術雖不及老夫,但鑽研幾年或許便能青出於藍,你去找她,也許能成。」

  「敢問愛徒是?」

  「相國公府嫡長女,江塵蘭。」老者戲謔一笑,「她此時正在門外偷聽你我二人講話。」

  蕭定安和江塵蘭心頭俱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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