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張魯的謀算

  初平二年十二月中旬，劉焉自葭萌關北上，趕至漢中郡郡治南鄭縣。

  失去綿竹的打擊以及連日來趕路的勞累，別說劉焉這樣六十餘歲的老人，便是身強體壯正當年的壯漢怕也承受不住，故而在到達南鄭當日，劉焉都沒來得及喚張魯整兵出戰，就先病倒了。

  劉焉一病倒，可嚇壞了隨他一起自綿竹出奔的劉璋、趙韙等一幫人。

  

  作為兒子，劉璋自然是擔憂自己父親的身體。

  而作為下屬，趙韙等人卻擔心劉焉若真的垮了，恐怕他們的未來前途無亮啊。

  至於投降秦澤，那是想都不用想，之前準備投降的多半已經留在綿竹沒有隨行，他們這些人可是徹徹底底的和劉焉綁在一塊了。

  故而，以趙韙為首的益州派也好，失去了領袖的東洲士也罷，此時盡皆激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去詢問劉焉病情，恨不得以身代替之。

  而實際掌控漢中郡的張魯聽聞劉焉病重，不但不擔心，反倒是心中暗自竊喜不已。

  這日，張魯召集弟張衛、張愧以及一干心腹屬下暗中謀劃，準備踢開劉焉自立。

  因為與會的諸人不是自己的親兄弟就是自己的心腹，所以張魯也沒隱瞞，上來便將自己準備踢開劉焉單幹的事情說出來，詢問眾人該如何才能成事。

  待到張魯說完，其弟張衛迫不及待的開口道：「兄長所言極是，此時我等已經盡掌漢中精華之地，憑什麼還要再聽劉焉老兒的命令。」

  「而且這老兒從一開始就心懷不軌，故意坐視我等和張修那廝互斗，實在可惡！」

  「此時其被秦澤奪了綿竹，剩下的儘是殘兵敗將，我等則是坐擁漢中數城精華之地，自該反客為主，豈能再聽這老兒的命令。」

  張衛話語落下，其三弟張愧也道：「劉焉此來，並未將我等母親和四弟小徵帶回，分明對我等心有防備，欲要用母親和小徵挾持我等。」

  「眼下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對我等推心置腹，顯然心中並未高看我等，所以弟也覺得，兄長也該自立。」

  張衛、張愧言罷，其他人自然也都紛紛開言附和。

  倘若張魯沒有獨立，他們雖是張魯心腹，但因為張魯受劉焉轄制，無有獨立任命麾下的權限，使得他們只能在張魯麾下擔任小官。

  如若張魯自立，那就表明張魯執掌了權柄，可以不用聽從劉焉轄制，自己就可以任命官職，而他們這些心腹自然水漲船高，他們自然樂得張魯自立。

  張魯見眾人都同意自立，心中自然喜不自禁，當即開言道：「好，既如此，那我等該如何處置劉焉，如何應對擊敗了劉焉的秦澤。」

  張衛道：「如何處置劉焉，自然殺了他，不然留著作甚！」

  張愧雖然比張衛年幼，但平時卻愛讀書，眼光相對來說也較張衛遠一些，聽得張衛殺劉焉的提議之後便搖搖頭道：「二兄此言不妥，大兄雖然謀求自立，但卻不能做出殺害劉焉的事情，嗯，至少表面上不能做出殺害劉焉的事情來。」

  張衛疑惑道：「為何？」

  張愧道：「我兄弟雖然多受劉焉轄制，至今母親和小弟也還在劉焉手中，被其藉此威脅我等，但我兄弟也不得不承認，我等能有今日的名頭，多賴劉焉的提攜賞識，否則我天師道怎能擺在明面上來？」

  「倘若我兄弟殺了劉焉自立，那在旁人眼中我兄弟便是忘恩負義之輩，於我兄弟名聲多有關礙。」

  「而且劉焉現下雖然病倒，麾下僅餘殘兵敗將，但並不是說他麾下的勢力被秦澤一掃而空，旁的不說，單說隨著他的那些益州人和東洲士，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倘若我等殺掉劉焉，這些人怕是會掉過頭來反對我等，若是平常之時倒也罷了，可現在外面有秦澤虎視眈眈，倘若我等殺了劉焉，怕是會將這些人推向那秦澤，反過來對付我等。」

  張衛聞言驚疑道：「不能吧，他們落到這個下場，可都是拜秦澤所賜，怎麼可能會投向秦澤，再說若真的想投，早在綿竹城破的時候就投了，怎麼可能會因為我等殺了劉焉之後再投呢？」

  張愧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他們之所以沒在綿竹城破時候投降秦澤，一則由於和秦澤矛盾太大，投降過去怕秦澤清算。」

  「二則也向外表明他們的忠心，萬一劉焉真的反攻秦澤成功了呢，他們這些不離不棄者必定會受到劉焉的看重，升官加爵自然不在話下。」

  張衛聞言卻是不以為然道：「劉焉老兒都到了這種程度了，能反擊成功才是見鬼了。」

  張愧笑了笑道：「這其實也無所謂，即便劉焉最終失敗，他們這些人也可以憑藉忠義的名頭另投他人，忠義在任何一個主上的眼中，可都是一個可貴的品質啊！」

  張衛聞言這才明白過來，不由有些譏誚道：「嘿，這些人打的好主意，無論怎麼算，他們都是穩賺不賠啊！」

  張愧卻道：「不然，其實他們已經賠了家業出來了。」

  「我想他們必不甘心幾代經營的家業被秦澤平白占據，所以只要我等告知他們，願意幫助他們奪回家業，恐怕他們便會拋棄劉焉，和我等合作！」

  說完之後，張愧忍不住看向張魯：「我想兄長你心中也該有這樣的打算吧？」

  張魯點點頭：「三弟所言不錯，為兄卻有此心。」

  「既然三弟也想到了，此事就交給三弟處理如何？」

  張愧當即點點頭道：「兄長放心，弟必不負兄長所託。」

  見自家兄長和三弟已經心有默契，張衛只恨自己讀書少，不能參與進去，想了想忽然記起一事，不由插言道：「可那秦澤怎麼辦？」

  「這……」

  張魯和張愧聞言不由相視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平心而論，秦澤的實力真的相當強悍，不然也不會連敗劉焉，甚至將劉焉州牧府所在的綿竹都給奪走。

  他們現下欲要自立，首先面對的就是秦澤的打擊，因為恐怕這時候秦澤已經將益州視為囊中之物，自然不會坐視他們兄弟自立。

  張魯想了想道：「此事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現下你們幫忙參詳參詳，看看是否可行。」

  「我看秦澤的意圖，是要取整個益州，所以必然不會容許我等自立，是故面對秦澤我們怕是不能虛與委蛇，只能與之對戰。」

  「我等坐擁漢中的精華之地，雖然入手不過一年有餘，但這地方歷來被蘇固經營的極為富庶，故而錢糧不缺，又經之前的整合，得了張修不少部下，在結合我等的人手，有兵卒五萬人。」

  「倘若我等再行徵募，在教眾的宣傳下，也可再拉一兩萬青壯出來，彼時我軍可擁有七萬餘兵卒。」

  「再加上我等據城而守，秦澤部眾雖然戰力強悍，但短時間內怕是難以破城。」

  「這時就需要利用隨著劉焉一起過來的益州派和東州士了。」

  「秦澤被我等牽制在漢中郡，他們便可前往益州各地聯絡當地的世家豪族，一起來反對秦澤。」

  「我記得這秦澤在世家豪族之中的名聲可不太好，現下他雖舉兵擊敗劉焉，可能實際控制的，怕也就是巴郡全郡和廣漢郡的部分地區，諸如蜀郡、犍為郡以及南中各地，怕是難以掌控。」

  「此時那些人若去聯絡，必然可以集結出反抗秦澤的大軍，秦澤麾下再厲害，怕也不能以一郡之地抗衡益州其他各郡，到時候必然會走向敗亡。」

  「秦澤一旦敗亡，豈不就是我等的機會？」

  「說起來，還是秦澤進兵速度太快，劉焉反應的太慢，倘若他早早便聚集益州各郡來對付秦澤，豈會落到今日下場？」

  對於張魯的感慨，張愧卻笑道：

  「主要還是劉焉在益州經營的時間不長，再加上其之前的一些政策太過激進，所以才會致使一些益州士人離心。」

  「這人又是外來戶，為官這麼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算計，又擔心被他打擊的那些益州士人反覆，所以才未採取此策，所以才會失敗。」

  張魯道：「失敗了好啊，失敗了正好便宜我等，咱們張家在益州經營了三代，不敢說根深蒂固，但也不是劉焉能夠比擬的，所以正好藉助劉焉的名聲，將秦澤一舉擊敗，掌控整個益州。」

  是日夜，張愧便暗中去拜見趙韙等一眾益州派人士，暗中和他們達成協議，其後又去試探東州派，探了探他們的口風。

  在張愧將和益州派達成的協議和對東州派的試探告知張魯之後，張魯便立即行動起來，召集天師道教眾統一思想，

  又令張衛聚兵整訓，準備武裝對抗秦澤。

  同時派人去請了漢中本地大族，和他們進行了一番利益交換，以獲取他們的支持。

  初平二年十二月十八日，劉焉的身體忽然惡化，趙韙等人紛紛被招到劉焉屋內。

  可惜此時劉焉已經無法言語，只能艱難的扭頭四顧，見未有發現劉瑁的身影，只好拿目光看向劉璋，後者連忙上前，伏地大哭。

  劉焉又扭頭去看趙韙和張魯，二人見狀，連忙上前拜下道：

  「使君放心，我等必然支持四公子繼承使君遺志！」

  劉焉聞言，卻是拼命想要搖頭，奈何此時已經油盡燈枯，最終雙目垂淚，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