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徵辟

2024-05-01 01:34:30 作者: 將兵從事

  太守相邀,秦澤自然不會拒絕,同許定幾人說了一聲,便隨著李敢一道前往。

  許家村為李顒準備的房屋之前乃是村長所居,也是村內唯一一座二進的院子。院外和門口已經被幾個村中的青壯年把守,內里則是由李義等李顒的隨從把守。

  有李敢帶著,秦澤自然得以輕鬆的進入其中,行至正堂的時候發現裡面除開李顒之外,村長和村內的幾個老人都在,眾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熱烈。

  見李敢帶著秦澤進來,李顒當即一指道:「諸位,貴村射虎的少年英雄來啦!」

  其他人皆是附和一笑,村中老人自然也藉此誇讚秦澤幾句,畢竟連太守都夸,身為同村之人,他們與有榮焉。

  待到秦澤入座,村長請示了一下李顒,得到允許之後便吩咐開宴。

  許家村本也不富裕,故而呈上的飯菜都很樸素,主食都是秦澤今日帶回來的麋鹿肉。

  

  李顒也不嫌棄,用村內自釀的酒水頻頻舉杯敬酒,感謝許家村人的款待,讓村長和幾個老人都激動的面色發紅。

  菜過五味,酒至半酣,眾人紛紛停筷聊了起來,聊著聊著話題便牽扯到秦澤身上。

  李顒早先已經知道秦澤讓人在林中擾動樹木假扮援兵的計策,待聽得村內老人對秦澤的評價,頓時對秦澤興趣大增:先是問了秦澤對當下大漢的一些政策的理解,後者結合前世的思想對其解釋一番,頓時讓李顒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便問了幾個學問上的問題。

  漢儒的學問秦澤前世也有不少人研究,但他卻沒有涉及,故而面對李顒的詢問秦澤有些抓瞎。且儒家對學問很看重,他也不敢亂解,只得稱自家並未進學。

  李顒也沒為難,只是勉勵秦澤有機會還是要去進學,秦澤自然躬身感謝對方的勉勵。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村長和村內的老人隨後告辭,秦澤也同他們一道離開。

  拜謝了村中老人的誇讚,秦澤徑直迴轉,待到了練武場,卻見秦琪許定幾個繞著練武場不斷奔走,秦原則是手持荊條在一旁監督,不時抽中哪個故意跑慢的倒霉鬼,讓的對方鬼哭狼嚎,也惹得那些個小的哈哈大笑。

  秦澤上前去問,卻原來是秦琪幾個暴食虎肉的後果顯現,個個渾身發熱,有的甚至流出鼻血,為了不讓他們壞了身體,秦原令他們繞著練武場奔走,以消耗虎肉帶來的熱量。

  秦澤見獵心喜,上前接過秦原手上的荊條代為監督,惹得秦琪許定等人慘嚎連連。眾人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才將將散去。

  眼見著天將入暮,秦原早已燒好熱水,秦澤和秦琪二人也不進屋,便在院中就著水缸將身上擦洗一番,順便洗了洗頭,將滿身的汗氣盡數洗掉。

  剛在室內換完衣衫,房門便被秦琪呯呯敲響:「公子,公子,李太守來訪!」

  「不久前不是剛一起吃過飯,現下又來做什麼?」秦澤不由滿腹疑惑的打開門,便見門外的秦琪激動的面色通紅,一見開門的秦澤立時道:「公子,李太守來訪,爺爺讓你快去迎接!」

  「好,你稍等一下。」秦澤點點頭,迴轉屋內,自桌上取回布帶,將披散開來尚未晾乾的頭髮向後一攏,隨後用布帶一紮,便同秦琪一道向著院門行去。

  行到屋外,果見李顒正和秦原敘話,李敢李義二人帶著四五個伴當在四下戒備。

  當即快行兩步,上前對著李顒行了一個大禮:「不知使君前來,小子有失遠迎。」

  「是我做了不速之客,還請秦義士勿怪。」李顒一邊擺手令秦澤免禮一邊笑道,復又看到秦澤頭髮扎在腦後,不由拱手致歉道:「不知秦義士居然在沐浴,實在是打攪了。」

  「不敢,」秦澤忙再度躬身行禮:「匆忙之間衣冠不整,還請使君勿要見怪。」

  復又道:「不敢當義士之名,請喚澤名。」

  雙方客氣了幾句,最終進了居中的大堂,上了茶湯之後雙方東拉西扯幾句,漸漸說到正題。

  卻聽李顒道:「我見秦澤你頗為知禮,不同於一般的鄉野之民,可是家學淵源?」

  「這個?」秦澤聞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前身家只是鄉中的小土豪,連在縣中根本就數不到,更別提郡望這樣的存在了,哪有什麼家學淵源?

  一邊的秦原見秦澤為難,不慌不忙上前一步道:「不敢欺瞞使君,我家主公年少時,也曾隨老主公拜會過玄德先生。」

  啥玩意兒?玄德先生?莫不是劉玄德?不對吧,記得劉玄德實在討黃巾的時候出來的,之前沒聽說已經爆發黃巾起義了,而且黃巾起義似乎是中平年間,現下似乎是光和年間。小土豪年少時,那自然是二三十年前了,莫不是穿越導致時間線錯亂,黃巾起義提前爆發,草鞋劉出來早了,我去,腦闊疼!

  不提秦澤糾結的腦門疼,單看李顒,一聽秦原所說,頓時激動道:「玄德先生,可是以讖緯之學聞名當世的高卿公?」

  「然!」

  「我常聽人提起高卿公的清名,只是未曾謀面,聽聞其年輕時遊學四方,後幽居扶風,清靜無為,治學從典,世人皆難見面。」說到這裡李顒不由一陣艷羨:「貴主真是好運道,想來是拜在高卿公門下了?」

  秦原搖搖頭道:「彼時玄德先生專心治學,已然不再收徒。」

  「那真是可惜了,」李顒大為可惜道,隨後又道:「不知貴主上……」

  秦原當即將秦家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說到動情處不由紅了眼眶,秦澤只得配合著低頭揉眼,使自己也顯得傷心。

  「……最後只有公子一人得以存活,不過公子幼年時極為聰慧,學東西也快,主公誇讚公子乃三子中最類他。」

  說到這裡秦原忍不住一陣唏噓:「只是初來此間公子得了傷寒,燒的暈厥過去,醒來後雖還記得不少事,但是當初的學業卻忘得乾淨!」

  「唉!賊匪可惡,世人何難啊!」李顒聽到這裡對秦澤不禁生出同情,忍不住致歉道:「提到秦澤你的傷心事,還請見諒!」

  秦澤這時候已然揉紅了雙眼,看上去頗有些悲傷的樣子,聽得李顒之言,連稱不敢。

  而他心中已然捋清些許頭緒:秦原李顒二人口中的「玄德先生」和「高卿公」該是一個人,且這人極為有名,「高卿」乃是這人的字,「玄德先生」要麼是號,要麼就是世人對他的尊稱,而且此人是右扶風人,並不是涿郡字玄德的劉備。

  事實上這位「玄德先生」姓法名真,字高卿,在當時乃是一位文學大家,尤為擅長讖緯之學(儒家搞出來的神神鬼鬼的學說,神華劉姓皇權不說,還將儒學搞成了儒家。),因品行清高,被當時人尊稱為「玄德先生」。

  不過相對於「玄德先生」本身,他的孫子法正卻廣為後世人所知,沒錯,就是那位和張松一起賣了劉璋,最後混成劉備屬下頂級謀士的法正法孝直!

  現在的秦澤自然不知道自家會和法正家有這番牽扯,待知曉時已經是後話,暫且不表。

  卻說李顒又誇讚了幾句秦原爺孫二人的忠義,待到眾人喝了茶湯平復了情緒又對秦澤道:「你可知今日為何有蠻人劫我?」

  秦澤道不知。

  「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此蠻多手提木牌,因此被稱為板楯蠻,多居於巴郡閬中一帶的山林之中。去歲十月,板楯蠻叛漢,寇略三蜀(蜀郡、廣漢郡、犍為郡),朝廷遣御史中丞蕭瑗督益州兵征討。」

  「同時又因我曾在蜀地任過職,於板楯蠻也有恩義,故而朝廷復詔我為巴郡守,希冀我能和蕭瑗一道,早日平復蠻亂。」

  「我本先去雒縣拜會了刺史,其後便欲上任,不想遭到蠻人劫殺,若非你正好救助,恐失卻了性命!」

  「現下蠻兵已經退去,墊江縣的縣兵明日也可到,想來其後也不會再有危險,故而我今日來一是為了拜謝秦澤你的救命之恩,二是覺得你機敏知兵,且武藝出眾,有心徵辟你為我屬吏,你可願應募?」

  秦澤聽李顒提及「板楯蠻」三字,覺得耳熟,正在腦中搜尋似乎有對這三個字的記憶,不想李顒突然提及徵辟,猝不及防之下不由愣住。

  秦澤還沒反應過來,一邊的秦原卻先激動了,忍不住頻頻對秦澤使眼色,同時心中暗暗禱告:「主公,公子今日要出息了,要被郡守徵辟出仕啦!」

  來到這個時代,秦澤自然要對這個時代的方方面面多做了解,其中便有如何成為官吏:

  不同於隋唐之後可以科舉入仕,東漢主要是以察舉制選拔人才入仕,就是由地方上推薦,朝廷考核,然後方可入仕。

  原本這個制度初期是好的,一方面網絡了地方上的人才,一方面為朝廷補充新血,朝廷地方互動,使人才能有上升空間,得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從而為朝廷辦事。

  但是到了現下,也就是東漢末年,卻被世家大族把持,每年的名額都是地方官和這些世家大族商量著來,今年是你們家誰誰誰,明年是他們家誰誰誰,後年就該輪到我們家誰誰誰……

  家世淺薄之人都沒有機會,除非你在地方上非常出名才行。

  除開朝廷公認最重要的選官途徑察舉制外,就是郡縣的長官或者是州刺史,也可以招募屬吏,這些不算官,皆是吏,不過也是朝廷承認的。

  然而如同察舉制差不多,便是郡縣或者是刺史府的屬吏,也多選世家大族之人,為何?概因為當地都被世家大族把持,沒有他們的人諸如收稅徭役這些事情你根本玩兒不轉。

  這就導致了官場上幾乎都是世家大族之人,也難怪後面的魏晉會推行九品中正制,號稱「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家」,都是這幫貨在玩兒,貧寒人家的讀書人幾乎沒有出頭機會,更別提被他們稱為黔首的普通老百姓了。

  所以別說現在的秦澤,就是沒有破家之前的小土豪之子秦澤恐怕也幾乎沒有被郡縣招募為吏的機率,現下身為巴郡守的李顒親自前來招募,怎能不讓秦原激動。

  相比著秦原的激動,秦澤則是冷靜的多,稍稍一想,恐怕是李顒為了報恩才如此,畢竟這時代的人都極重恩義,秦原不就因為秦澤前身的祖父於他有活命之恩,為了報恩直接入了秦家為仆,之前遇到匪徒更是差點捨命護主。

  秦澤於李顒也是救命之恩,若是不報恩,便是他作為巴郡守這樣兩千石的高官,恐怕也會被人詬病,所以才想徵募秦澤為吏,至於什麼機敏知兵,恐怕多是託詞吧。

  這麼一想秦澤不禁有些膩歪,用這樣的方式報恩簡直就是公器私用,當然或許李顒不這麼認為,萬一他真的覺得秦澤有本事呢?

  不過這時候秦澤的腦海中忽然一閃,立時想起一件事情,當即忍不住垂首細思,越想越覺得後怕,忍不住生出一腦門的冷汗,連忙起身向著李顒行大禮拜謝道:

  「使君厚愛,澤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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