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手指

  白日落盡，整個楚國的大地陷入了一篇薄薄的暮色之中，相府里，相爺正在院子裡的亭子裡納涼，淺酌著一壺小酒，望著漸漸冒出光亮的星空，心中悵然。

  伴君如伴虎，古來如此，也不僅僅限於皇上的後宮，前朝更是這樣。本來是位高權重之人，一個不小心，就賦閒在家，雖然因夫人的緣故得意遷回了相府來住，只是這純陽公主的脾氣，一日比一日更加古怪，還有不見了嫡女琉璃，至今也沒有下落，心中只能暗暗祈禱，祈求神明保護那個可憐的孩子。

  一個小廝遠遠地走了過來，站在相爺的身邊，悄聲說道，「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什麼？」相爺聽聞立即站了起來，「琉璃在哪裡？」

  小廝恭敬地回復道，「老爺，大小姐正在她的院子裡，剛剛我們的人來報的。」

  「走，看看去。」相爺聽聞後立即邁步往那個偏僻的院子裡走去，小廝應了聲，跟在後面。

  相府的正廳里，齊婉正在享用飯後的甜食，午後秦可晴派人來傳話，說明日會回來相府，她心中正暢快呢。

  她身邊的貼身侍女幽香進來了，小聲說道，「夫人，守衛大小姐院子的小廝來報，那大小姐……回來了。」

  齊婉聽聞，正在攪動碗中甜食的她，手上動作一頓，「什麼時候的事？」

  「回夫人話，是今日傍晚回來的。」幽香很是小聲，她甚至齊婉的脾氣，一旦事不順心，就會隨時扔出手邊的一切。有一切打碎了一個皇上賞的汝瓷花瓶，好在皇上沒有追究。

  

  齊婉繼續喝了幾口甜食，放下了碗，「那院子的小雜碎呢？」

  幽香知道她問的是那個小丫鬟，「她被大小姐救活了。」

  「那便是便宜她們了！」齊婉用手指輕輕地桌子上敲著，「那就讓她們多活幾日吧，明日讓秦琉璃來見我！」

  「是，夫人！」幽香答應著又說道，「還有一件事，夫人，老爺已經知道了，現下去看了。」

  「去就去吧，你派人送晚膳過去，就說我身子不適，請她明日來見我。」齊婉說著，毫不在意在斜倚在了榻上，「叫老爺早些回來。」

  幽香聽了，恭恭敬敬地應了，退了下去。

  齊婉以手支著頭，嘴角浮上了微不可聞的笑意，秦琉璃，我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倒是挺會挑時間的嘛，呵呵……

  燭火已經點上了，殿裡燈火通明，旁邊兩個侍女正在替齊婉輕輕搖著扇子，另有兩個侍女立於門口，悄悄的。

  齊婉想起如今那個得力的秦可晴，就記起了那一身血衣，她連女兒的屍骨都沒見到，也不知是被人藏在哪裡去了，更不知是被何人所害，但那日秦可晴是去了百花亭的，那裡有自己的暗影衛的屍體和一截秦可晴衣服的碎片掛在樹幹上，而那件被送回來的血衣上也是缺了一個口子的。

  「可晴，是娘沒有保護好你！你既然要那麼做，就應該讓娘知道啊！」齊婉想著想著，縱使秦可晴再蠢笨，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也不能完全得知那日的行蹤，但隱隱，她總覺得和秦琉璃有說不清的關係。

  「公主殿下！」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殿後，發出了只有齊婉能聽到的聲音。

  「好了，你們都先下去罷！」齊婉遣退了殿裡的侍女們，「出去把殿門關上！」

  侍女們聽聞，都行禮退下了，出去的時候，輕聲關上了殿門。

  「出來吧。」齊婉說著，坐了起來。

  黑影挪到了齊婉面前，悄聲地跪下，「請公主殿下恕罪！二小姐的屍身怕是找不到了。」

  齊婉聽聞，面色一暗，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黑影俯身，再一次說道，「屬下查到，在太子府的後門，找到了大小姐的一根手指。」

  「胡說！」齊婉大聲地喝道，「可晴只是死了，怎麼可能只找到一根手指？你又如何能確定那手指就是可晴的！」她四肢酸軟，渾身的血直往頭頂竄去，一根手指？太子府的後門？無論是哪一條，她都不想相信。

  黑影立即將腦袋伏在了地上，「請公主殿下恕罪，這是有人撿到了二小姐手上的翡翠戒子，拿到當鋪里去當，我們這才找到了小姐的那一根手指，否則，恐怕……」黑影人再也不敢說了。

  「手指呢？」齊婉面色鐵青，聲音仿佛是從冰窖里發出來的，「拿來我看！」

  黑影立即磕頭道，「請公主殿下恕罪，那手指早已潰爛不堪，生蛆了，屬下怕髒了公主的手……」

  齊婉打斷了黑衣人的話，「那是我的女兒，快點拿來！」

  黑影只好應了聲是，將那根用木盒子裝起來的手指和一枚青嫩的翡翠戒子呈了上來。

  首先，齊婉一看戒子，心中就涼了半截，再一看那半截已經生了米粒大小的白色蛆蟲，心中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了榻上，那根手指上，指甲上還染著上回她回相府時，和自己一同染就的紅色海娜，因為裡面加了明礬，顏色比一般的海娜染出的顏色更加明亮鮮艷。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黑衣人見齊婉跌坐在榻上，心中十分擔心，「屬下已經細細查過了，太子府的後院裡的池塘下面，還找到了二小姐的一隻珍珠耳墜！」黑影人雖然很擔心，但依舊說了下去，他知道純陽公主在和太子合作，而此事卻又正好與太子府有關，他不得不早些說。

  齊婉聽聞，胸口的心跳幾乎都要靜止了，這個太子，先是將可晴降為了側妃，還如此對待她的屍體，如此看來，可晴是齊蒼桓下的手也未嘗不可能，畢竟齊蒼桓和那北境公主還未成親都日日廝混到一起，對可晴起了殺星也未可知呢！

  「這些都毫無疑問嗎？」齊婉閉著眼睛問道。

  黑衣人聽了，立即道，「屬下已經找人調查了，有一個在太子府後面落腳的乞丐說，一個多月前，從太子府里扔出來了好多的狗和許多黑袋子。後來那些狗都死了，然後又被人拉走了，那些黑袋子也不見了，他就是在那裡撿到了二小姐的戒子。」

  「知道了。你下去罷！」齊婉仰頭望著空空的殿頂，沒有再問，「將那根手指收拾乾淨，我要給可晴立個陵墓。」

  「是，屬下立即去辦！」黑衣人說完，便要下去，齊婉又吩咐道，「那個乞丐也一併處理了。」

  黑衣人聽了，講了聲是，便退下了，只留下齊婉一個人跌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可晴，你竟死的這樣慘！娘一定會為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