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暗藏（六）

  凌兮心中越發的冷，她沒有想到凌浩然竟然真的能冷情至此，為了自己的前途，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不管不顧，那婢女偷眼看了凌兮一眼問道：「不瞞皇妃，夫人也因為這個事情最近十分的難過，還請皇妃能好好的勸勸的夫人。」

  凌兮點了點頭，對著那婢女道：「麻煩你帶著她下去更衣。」

  婉妃垂著頭，跟著那婢女下去了，凌兮繼續邁步朝著裡面走， 走過了層層紗簾，才看見了躺在床上的柳卿卿，與印象中的柳卿卿不同，此時的她身形消瘦，眉眼中都暗暗的隱藏著悲傷，絲毫不像是一個剛生育了孩子的母親。

  見到了凌兮，眼神中才綻放了些許的光彩，她道：「三皇妃，你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母親的直覺，她第一眼便看見了凌兮的小腹，早已經是十分平坦的了，她詫異的道：「三皇妃——」

  凌兮自然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道：「無事，只是出現了一點小意外，不過，還算是老天庇佑。」

  柳卿卿鬆了一口氣，兩人的月份差不多，凌兮現在已經能行走自如了，便是說明了這孩子出生的月份，必然要比自己還要早。

  她想起自己的兒子，不免的有些傷感，眼淚便止不住的涌了出來，道：「我們都是苦命的人，又同樣是幸運的。」

  凌兮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她知道她的幸運的，只不過她的幸運是用別人的不幸換來的，她深吸一氣，知道現在柳卿卿正是喜歡胡思亂想的時候，自己萬不可把情緒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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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做在了柳卿卿的床邊，拉著她的手道：「好端端的，既然是幸事，哭什麼？好了，你在坐月子，這般哭小心哭壞了眼睛。」

  柳卿卿嘆息一聲道：「也不瞞你，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孩子體弱，我也是個不爭氣的，老爺他——」

  說起凌浩然，柳卿卿的眼淚掉的愈發的凶了，她似乎是壓抑了很久，終於能在凌兮的面前將所有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凌兮也任由著她哭，哭了許久，柳卿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看看我，明明是我叫你來的，反倒是我只顧著哭了。」

  凌兮和柳卿卿的關係，雖然身份上是母女，但是更像是朋友，兩人年紀相差的不多，加之幾乎又是同時有孕的，雖然最開始凌兮也不喜歡柳卿卿因為一個孩子，人了相府，但是那終究是別人的選擇，自己也沒有辦法對著別人指手畫腳。

  但是說到底，柳卿卿也是為了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什麼。

  她拿了帕子，讓婢女送進來溫水，仔細的浸濕了，遞給了柳卿卿道：「你心中難過，能與我說，也算是信任我了，現在有沒有舒坦些？」

  柳卿卿有些不好意思，鼻子又是一酸，想起來，自己找凌兮的目的，忙忍住了情緒，深吸一氣道：「你看我，真是的。」她在凌兮的臉上掃視了一圈，道：「既然今日三皇妃來看我，可是有什麼我能幫的上忙的？」

  凌兮卻不答，只是問道：「在此事之前，我有句話要問你，你的目的是什麼？」

  柳卿卿一滯，似乎是沒有明白凌兮話中的深意，見柳卿卿的表情，凌兮便知道她似乎真的把事情想得簡單了，她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其實是聰明的，但是你可是知道，我們所謀劃的事情，若是失敗了，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柳卿卿顯然是沒有想到凌兮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她神色一怔，囁嚅了半晌，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凌兮嘆息一聲，坐直了身子，對著柳卿卿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現在急於找到一個可以合作的人，但是你可要知道，我們都是在險境中求生存的人，若是我們真的失敗了，毫無疑問的就是萬劫不復，若是你不同我們合作，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真的想清楚了麼？」

  柳卿卿沉默了，顯然起初的她讓那拾荒老漢送信，只是因為一時慌亂，卻並未想到凌兮所說的這點，現在凌兮將他們要做的事情，撥開肉，剖開骨來坦誠的放在了她的面前，讓她做選擇的時候，她卻猶豫了。

  若是在之前，或許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凌兮站在一處，但是現在不同了，她有了孩子，她的選擇，關乎的是他們兩個人的性命，她的孩子還那么小，甚至都沒有選擇的權利，若是她真的選錯了，那她的孩子應該怎麼辦？

  凌兮並不催促她，只是定定的坐在椅子上，突然外面想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聽見了婢女的驚呼：「側妃，三皇妃和夫人在裡面說話，說了不許被打擾的，側妃還是——」

  然而話音未落，便被一個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緊接著，便聽見了凌如雪尖銳的聲音想起來：「你算是什麼東西？敢對著我大呼小叫，來人，給我拉下去掌嘴。」

  柳卿卿眉頭一簇，便想要起身，凌兮率先站起來，對著柳卿卿柔聲道：「你身子還未痊癒，我出去看看，放心好了。」

  說著，便起身出去了，門外，那丫鬟已經被凌如雪身邊帶來的嬤嬤牽制住了，鬢髮都有些散亂了，臉頰上還有一個鮮紅的掌印。

  見到了凌兮，便好像見到了救星一般，顫聲道：「三皇妃——」

  凌如雪道：「怎麼？姐姐還想替一個丫鬟出頭不成？」

  凌兮冷笑一聲問道：「我出頭又如何，不出頭又如何？這婢女犯了什麼錯？竟然讓妹妹這般大動干戈？」

  劉氏向來是看不慣凌兮的，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於惡毒的嘲諷道：「不為什麼？如雪是大皇子側妃，就算是隨意打殺了一個丫鬟，也沒有你說話的份。」

  凌兮好整以暇的哦了一聲，問道：「就算是皇后娘娘，想來也做不到無緣無故的便打殺人性命吧 ，況且——」她眼波流轉，在劉氏的面前幽幽的饒了一圈。

  劉氏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便惱羞成怒的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凌兮不屑的別開了眼睛道：「況且，就算是她是側妃，能在我面前說話，你又算是什麼身份？」

  「我——」劉氏剎那間頓住了，她胸膛不斷的起伏著，怒聲道：「我是你母親——你這算是不敬長輩，我——我——來人——」

  綠竹馬上上前來，凌兮怒斥一聲：「我看誰敢動！」

  她眼神凌厲的掃向了周圍的眾人，人人都沒有想到大小姐竟然會發這樣的脾氣，這裡面好多人都是丞相府的老人，凌兮在丞相府，也算是待了有一段時日，人人都以為大小姐的性子雖然冷淡了些，但是為人謙恭有禮，這般氣惱倒是還是第一次，人人都有些震驚，壓制著那丫鬟的嬤嬤手下一松，小丫鬟趕緊脫離了牽制，躲在了凌兮的身後，倒是凌如雪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她高聲道：「姐姐真的是好大的威風，不知道這京城中的人是不是知道堂堂的三皇子妃，背地裡對著自己的母親是這樣的態度？」

  凌兮重複道：「你說什麼？母親？你們給我聽好了，我的母親，在生我的時候便已經去世了，劉氏只不過是因為她是丞相夫人，是我的嫡母，我才喚她一聲母親，但是她害死我祖母，陛下親自定的罪，父親親自寫的休書，現在她還有什麼資格讓我喚她母親？不過是一介罪婦，哪裡來的顏面在這裡狂吠！」

  凌兮一聲高過一聲，凌如雪和劉氏全都怔在了原地，凌兮道：「還是說，你現在還把自己當成丞相府的夫人？我告訴你，丞相府的夫人，現在在房中躺著，你們這些奴才們最好一個個都擦亮了你們的眼睛，看清楚了。」

  劉氏捂著心頭，一臉痛苦的樣子，她手指顫抖的指著凌兮道：「你———你——」

  凌兮一把便將她的手打了下去，她道：「我什麼？用您的寶貝女兒所說的話，這身份可是分尊卑的，我是皇家的兒媳，而你，只是一個棄婦，你若是真的對我不敬，我也會治你不敬之罪。」

  復又轉頭看向了凌如雪道：「如何，妹妹？方才是你這般教我的吧？」

  凌如雪臉色難看，她上前一步，站在了劉氏的面前，道：「就算現在母親不是丞相夫人，但是也不容的你指手畫腳的，有什麼你衝著我來——」

  「衝著你？哈哈哈哈——」凌兮輕笑一聲，那笑聲中的不屑和輕蔑，讓凌如雪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她在凌如雪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還沒有這個資格，或許你讓玉璇璣來，我還有興趣，你麼？做好你的側妃，或者想想，怎麼耍一些手段，攏住楚景行的心。」

  這句話，似乎徹底戳在了凌如雪的痛處上，加上這幾天，看著楚景行對著凌兮百般殷勤，凌如雪揚起手來，抬手便朝著凌兮的臉上打去。

  「住手——」一聲怒喝從門口傳來，除了凌兮，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劉氏忙柔柔弱弱的跪倒道：「參見丞相大人。」

  凌兮和凌如雪則屈膝行禮，齊聲道：「參見父親。」

  凌浩然眉眼中都是嚴厲，他怒聲道：「你們竟然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看看你們的樣子，這是在做什麼？」

  凌如雪扁了扁嘴，半是撒嬌的道：「父親，並非是我和母親挑事，而是姐姐她當真是欺人太甚了，她竟然公然侮辱娘親是棄婦，還——」

  凌浩然看向了凌兮道：「可是有此事？」

  凌兮心中都是冷意，現在他對屋內的柳卿卿，更多的是憐惜了，憐惜她竟然嫁給了這樣的一個男人。

  她深吸一氣，問道：「女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父親可以替女兒解惑。」

  凌浩然語氣冰冷的道：「說吧，是什麼事情？」

  凌兮開口便問道：「女兒不懂，何為棄？」

  凌浩然蹙眉，看向了凌如雪和劉氏，劉氏跪在地上，竟然開始小聲的抽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