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地雞毛（5）

  趙廣武與朱慧琴終究還是離開了這棟房子，目送著房門被慢慢關上，南笙說不清心裡是種什麼感受。

  她緩緩倒在母親身上，調皮的小寶則用手不停抓扯著她的頭髮。她感覺筋疲力盡，合上眼睛，喃喃道：「媽，你說活著怎麼這麼累啊。」

  「人活著都累。」母親嘆了口氣：「可再累不也得活著嘛。」

  「是啊，再累也得活著。」南笙苦笑，眼角處酸澀難受卻又擠不出任何水分來。

  「我跟你爸活著是為了你跟你弟，你活著是為了你這兩個孩子。他們叫你一聲媽，你就有責任好好活著，好好把他們給養大了。」

  「我會的。」南笙嘆著氣，意識竟開始慢慢消散。

  

  她好像又回到了松縣那晚，見到了趙陽與他的小三朱利利。那女人，端著一張仿佛被人欠了八百萬的臉，毫無顧忌的將自己掛在趙陽身上，一雙絕對稱不上美的小胖手在趙陽身上摸來摸去，極盡挑釁。

  南笙心如刀割，瞬間驚醒。睜開眼，只見小兒子捏著自她頭上拽掉的頭髮正喜滋滋的往嘴裡送。

  「小笨蛋，這能吃嗎？」南笙掰著他的小指頭，將頭髮扯了下來：「等著，媽媽給你蒸個雞蛋羹。」

  小寶聽懂了，開心地揮舞著手沖她喊媽媽。

  南笙心裡一軟，正要起身卻被母親給攔了下來：「你好好休息一下，讓你爸去做吧。雞蛋在哪兒？」

  「冰箱裡。」南笙道：「他奶奶習慣把雞蛋都堆在冰箱裡。」

  「凍過得雞蛋不好吃，那冰箱說是保鮮，也不知道能保成啥樣子。還是咱老家好，現吃現買，都是正宗的土雞蛋。」南笙媽說著嘆了口氣：「凡凡小時候都是你爸給蒸雞蛋羹，我老掌握不住那個比例。一晃眼，凡凡都這麼大了。」

  南笙看著母親，自事情發生後，她也憔悴了不少。此時的她抱著孩子，眼神里卻帶著滿滿的焦慮。

  「他爸爸媽媽走了，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一個人能帶的了倆孩子嗎？」母親頻頻嘆氣：「我最多再幫你照看半個月，婷婷那肚子也大了，我不能總在你這兒。」

  婷婷是南笙的弟妹，懷孕五個月，一直是由南笙的弟弟在照顧。弟弟和弟妹一直沒有開口讓母親過去，除了擔心婆媳關係難處外，還因為知道南笙這邊沒人，知道南笙日子難過。

  可母親也是婆婆，弟妹再貼心也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她沒有理由，也不應該將母親留在自己這邊。

  「沒事兒，你跟我爸不用擔心我這裡，我能應付的來。」

  「你怎麼應付？小寶才十個月，凡凡還得上學，這要是遇見颳風下雨怎麼辦？要是遇見小寶睡著起不來怎麼辦。」母親愁的不行：「不只是要照看這兩個孩子，你還得掙錢養家，還得掙錢交房貸呢。這一個月怎麼著也得四五千，你一個人怎麼辦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世上比我處境艱難的人都還活著呢，我有什麼撐不住的。」儘管南笙心裡也愁，可她不願意母親跟著憂慮，只能儘量往好處說，儘量寬慰著母親的心：「我跟他還沒離婚呢，這房貸他總得分擔一半兒吧。」

  「他能給嗎？他現在滿心滿眼的就只有那個朱利利。別說他不掙錢，就是掙了錢也花不到你跟孩子身上，都被那個朱利利給掏空了。」母親絮叨著：「他不想拿這個錢也不行，你別吭聲，等月底的時候我給他爸媽打電話，我讓他爸媽問他要。」

  南笙心說他爸媽壓根兒指望不上，可看著母親焦慮的樣子，只能把這些話給咽下去。

  餵小寶吃完雞蛋羹，又跟父母說了會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接趙凡放學的時間。

  「你爸閒著沒事兒，讓他去接凡凡吧。」見南笙去拿電動車鑰匙，母親開口道：「等凡凡的時間，他正好能抽支煙。」

  「我去，你跟你媽在家待著吧。」南父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煙盒開門走了出去。

  「媽，小鬧困了，讓我抱吧。」

  「不用，我來哄就好。」母親讓孩子趴在肩上，用手輕輕撫著後背：「時間還早，等趙凡放學再做飯也來得及。你瞅瞅你熬的，就我回去這兩天，你也沒怎麼睡吧？去，回屋休息去，我跟你爸今晚不走，兩個孩子我們照看。」

  「這怎麼行，你跟我爸也累。」

  「我們再累晚上也能睡個囫圇覺。你呢，你有多少天沒睡過囫圇覺了。」

  「媽——」

  「去吧，我是你媽，不是你婆婆，你不用在我跟前硬撐著。」母親站起來哄孩子：「這以後還有你熬的呢。」

  南笙沒再說什麼，聽母親的直接回了房間。

  人是躺下了，眼睛卻怎麼都閉不上，一合上就聽見小寶在哭。可睜開眼，整個房子裡就只有母親輕輕拍著小寶，哄他入睡的聲音。

  南笙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產後抑鬱，她只知道自己的睡眠以及心理狀態變得極其糟糕。越是想要表現的無所謂，心理壓力就越大，而這些壓力，無處宣洩，只能全部累積在心裡。

  好不容易挨到趙凡放學，她趕緊起來煮飯，走到廚房門口，卻見母親正在裡頭忙活。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沒有出嫁前的日子。她想著，要是她沒有去藝校讀書，沒有遇見趙陽，沒有跟他戀愛，沒有跟他結婚生孩子就好了。她寧可做個老姑娘，一輩子守在父母身邊，不知愛情甜，不曉婚姻苦。

  吃過晚飯，父母帶睡醒的小寶下樓去玩，南笙則守著趙凡寫作業，剛寫兩行，電話響了。

  趙凡停下筆，探著腦袋看了眼，隨後抬頭迎上南笙的目光，說：「是爸爸！」

  南笙本不想接這個電話，可它一直在響，而趙凡又一直盯著她，她只能勉強一笑，拿起電話，對著趙凡說了句：「好好寫作業，媽媽去屋裡接。」

  「你又要跟爸爸吵架？」趙凡說著捂住了耳朵。

  「不吵架，哪有那麼多架可吵。」南笙把兒子的手拉下來：「寫作業！媽媽保證不生氣，不吵架，不哭不鬧不傷心。」

  「媽媽說的？」

  「我保證！」南笙鄭重承諾，看了眼還在復播的電話，後退著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