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刀山火海奉家國（一）

  「倘若你在天之靈能夠看到的話，大概會歡喜的吧。你們兩個生前不能同寢，死後同穴，便也算作是最好的歸宿了。」

  「要怪就怪你們生在了這個時代，生在了這樣的家庭里，才遭受了這麼多的苦楚。但願來世你們能夠脫離苦海，在下一個人間相依相守，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悲苦。」

  他的話音落下，便是陣陣冷風，迎面而來，吹打著墓碑上所縈繞著的層層柳枝，不知是否是那在天有靈的人而欲以他們最真誠的回應。

  那日黎瑾瑩與羅昕儀躍入黃浦江中同歸於盡，炸彈在水中爆炸，沒有炸傷任何一人。她用自己的生命避免了一場破壞性極高的災難，如此便也算作是一大義舉。

  事發之後，義診團隊的所有人便到黃浦江中去尋找她的屍身，絕不能讓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就這樣葬身於冰冷的江水之中。

  還好那江水在大壩之處被堵了住，她的屍身並沒有被江水沖走，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她的屍體，並將其打撈了上來。

  被打撈上來時，她的屍身已經泛起了浮腫，還好溺水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便也沒有面目全非，但卻早已沒了氣息多時。

  但她臉上所泛著的卻是安詳之色，靈魂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或許於他而言，這樣的結局便是此生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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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與羅耀南本是相知相愛之人，卻先後魂歸黃泉，黎淮安與傅聆音著實於心不忍，便決意將她與羅耀南葬身在同一處，並以羅耀南妻子的名分為她下葬。

  兩人身前未能定下夫妻的名分，死後以夫妻之名葬身在同一處，便也算作是圓滿了生前的那一份遺憾，讓那良麼魂魄團聚在一處，方能共赴來世之約。

  昔日裡，兩人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可如今卻早已沒有了那一雙人的身影，所留下的只有這兩座冰冷的墓碑。

  想著昔日裡四人共處時的種種往事，一切都是記憶猶新般模樣，而今面對兩座墳塋，又怎能夠不叫人肝腸寸斷？

  撫摸著黎瑾瑩的墓碑，傅聆音的心中也是萬般愧疚與心痛，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她暗暗而道：「是我對不住瑾瑩，是我沒能看護好她，才智使她落得了這樣的結局。」

  「她早些日子就問過我，在這亂世之中，該當如何才算實現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價值。我原先只當她是隨口一問，卻不想她在那時起就已經有了要捨生取義的打算。」

  「她早就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去追隨耀南了，都怪我太過於大意，竟沒能察覺到她的這份心思。我對不住瑾瑩，也對不住姨媽，沒能為姨媽守護好瑾瑩……」

  「聆音。」黎淮安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一樣是滿心的淒楚與苦澀。他將傅聆音攬入了自己的懷中，輕輕地擁著她，並溫聲寬慰而道：「這不怪你，既然她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我們是沒有辦法能夠阻攔得了的。」

  「這樣也好，母親不在了，耀南也不在了，她活在這人世間，也是形如稿木，或許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歸宿。到了那一邊，也能夠和她心愛之人團聚了。」

  「只是啊，我沒有想到。」回想著那天黎瑾瑩的義舉，黎淮安亦在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迴旋，「從前她的膽子一直都很小，從來都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在我們的眼裡，她一直是那個備受呵護的妹妹。」

  「那天的事情，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她會有那樣的勇氣。羅昕儀的計謀那樣惡毒，我原以為我們都無法逃得過了，可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她竟然敢於用自己的生命與羅昕儀搏鬥。」

  「真的是我們太小瞧她了，從前只想著該當如何才能夠保護好她，卻不料最後是她用他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了我們。」

  「她的勇氣並非常人所能擁有，那個小妹妹長大了，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成了最令人欽佩的模樣。」

  傅聆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斂去眼眸之中的悲傷，並抬起頭來仰望蒼天，深深嘆息而道：「她早就已經長大了，只是我們知道的太晚了，當我們真正明白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的確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一件最有價值的事情，她沒有白白活著一場，我們這些人的安平都是她用她的生命所守護下的，她這一生縱然短暫，卻也重如泰山。」

  她微微作了一下停頓，眼眸之中凝起了一抹振奮，並錯過了臉去面向了黎淮安，聲音之中也更添了幾分凝聚之力，「淮安，我們所有人的安平都是她用她的生命所守護來的，我們絕不能辜負她為我們所做下的一切。」

  「我們務必要好好活著，要堅強的活著，盡我們最大的所能為受苦受難的百姓去做事，方才能夠對得起瑾瑩為我們守住的一切。」

  「是的，沒有錯。」黎淮安的眼眸之中也升起了一抹振奮，他也將頭抬了起來，望向蒼天，振振而道：「放心吧，瑾瑩，我們定然不會辜負你的。」

  「無論即將迎來的是風霜還是雨雪，我們都會挺身面對，絕不會屈服，在任何邪惡勢力的腳下。」

  空山寂寂，唯有冷風蕭蕭與落葉沙沙，兩座墳塋相併而立，那一雙有情人終於得以在另一個人世間長相廝守，再無悲痛紛擾，只有永恆相依。

  「聆音，我們走吧。」良久後，黎淮安扶著傅聆音站起了身，又對那兩座相併的墓碑輕輕道了一句，「瑾瑩，耀南，你們好好安息在這裡吧，我們改日再來看你們。」

  兩人最後留戀地望了一眼那墳塋與墓碑，終歸轉過了身，攜手輕輕離開了這空空的山林。

  行至這彬川的街道，遍地皆是一片哀鴻遍野，斷壁殘垣鋪散在了街道的兩旁，一有骷髏白骨成堆，驚悚之間是無限的淒涼，在不復昔日裡那繁盛的模樣，任誰忘記了，都不住斷魂般悲涼。